致命的美丽

　　美丽与美丽是不同的。

　　有些美丽，极具迷惑性，一旦与之接近，一不小心就会被伤害，甚至因此殒命。部分极毒之蛇，它们外表色泽缤纷，与大自然和谐贴切地融为一体，在大自然的怀抱，那份具有浓重保护色彩的美丽是一份真实的存在，如果没有人类的介入，如果仅看外表，蛇的美丽是动人心魄、无可非议的。同样，就人而言，在人际交往中，真实与虚伪、美丽与毒辣也有

　　另有一些美丽，对人类而言，极具观赏价值，天生就没有什么危险性可言，它所带来的，是平和，是吉祥，是美的体验、美的享受。众多鸟类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然而，越是美丽，就越容易无端地失去快乐，失去家园，甚至失去生命。这样一种情形，和人世间的“红颜薄命”是多么地相似啊。

　　有这样一件事：阳光明媚，树绿风清的一个早晨，妻躬身在阳台上晾晒衣被，她直起身来的时候，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快意的唧唧啾啾的鸟鸣声。循着声音，她抬眼看去，一对美丽的翠鸟不知什么时候飞入了阳台之内，那是多么美丽的一对鸟儿啊，晨光中，鸟儿翠绿色的羽毛泛着绿宝石般的光泽，亮丽鲜艳，在它们张开的翅膀上，黄绿相间的花纹颤动着，妙趣横生，美不胜收。一刹那，妻子被它们的美丽迷住了，她毫不犹豫顺手关上了纱窗。这一刻，她并没想到会出现什么后果，她只想在她中午回来时，能再看上一眼这对鸟儿美丽的身影。

　　因为这对鸟儿，那天早上，她是怀着美丽的心境出门的。中午下班回来的路上，她想着那对困在阳台中的鸟儿，脚步不由得就轻快了许多。在她的印象中，前些天，她就多次见过这对鸟儿，它们一大一小，形影不离，在空阔的天空里，在树梢头，在绿叶间，在屋檐下———活脱脱就是一对风风火火，了无遮掩地爱着的情侣。它们软语呢喃、缠缠绵绵、痴痴迷迷的情态，温情脉脉地陷入了妻子心中。最让她难忘的是，有一天，她过马路，红灯亮着，她只好等在斑马线一侧。这时她发现该开的车迟迟未开，不免有些迷惑。低头一看，原来斑马线上有两只翠鸟，它们在那儿跳跃着，欢鸣着，陶醉在一场爱恋中。直到司机按了几声喇叭，它们才在惊醒中飞去。那是一对多么幸福的鸟儿啊。

　　到家后，妻迫不及待地来到阳台上，却不见了鸟儿的踪影。细一看，发现纱窗上有一个豁口。她想，它们一定是喙破了纱窗，然后飞了。虽然有些遗憾，但她的内心没有半点不快，因为她本来就想着要放飞它们的。

　　几天后打扫阳台，发现体型大些的那只鸟死在角落里，并没有飞走。那一刻，妻轻叹了一声，对我说，这只鸟真是太美了啊，它的命就是教自己的美丽夺走的。听她这一说，不由得让人生出了丝丝怜惜。

　　那只鸟仅一个上午就死了，这有点出乎意料。在我的想象中，它一定是和那只体型小一些的雌鸟合力喙开了纱窗，然后，拚尽全力将雌鸟从豁口中送了出去，而自己因为体型过大，加上力竭，所以才不幸地掉落在墙角里，再也飞不起来了。

　　生活中常有的事就是：爱和美丽总让人忍俊不禁。雄鸟因爱而死，是生命的必然；因美丽而消亡，则是生命的不幸了。

　　■程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