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够猜出的谜　我们很快就瞧不起

　　王晓渔

　　《南方日报》的朋友打电话，让我预测一下即将颁布的诺贝尔文学奖。这是一个难题。我们知道，一个人可以肆无忌惮地预测一百年以后的事情，却最好对明天的事情保持沉默。因为一百年后，我们都将不复存在，明天的事情绝大多数人都可以亲眼看到。在此，我将不作具体的预测，“顾左右而言他”总要比“见光死”好一点。

　　我目前看到的，只是一种万金油式的预测。专家们将当今世界上健在的最为著名但又未曾获奖的作家列出，然后每年诺贝尔奖颁布前夕拿出来预测一下。如果其中有获奖者，自然说明预言者料事如神；如果落空，说明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有眼无珠，竟然错过如此重要的大师。

　　第二年，将刚刚当选的和刚刚去世的作家删去，其余的可以继续放入候选者名单。这个长长的名单一般包括墨西哥的卡洛斯·富恩特斯(CarlosFuentes)，秘鲁的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MarioVargasLlosa)、美国的菲利普·罗斯(PhilipRoth)、约翰·厄普代克(JohnUpdike)、诺曼·梅勒(NormanMailer)、戈尔·维达尔(GoreVidal)、乔伊丝·卡罗尔·奥茨(JoyceCarolOates)、托马斯·品钦(ThomasPynchon)，英国的多丽丝·莱辛(DorisLessing)，加拿大的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Atwood)、艾丽丝·门罗(AliceMunro)，瑞典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默(TomasTranstroemer)，捷克的米兰·昆德拉(MilanKundera)，以色列的阿摩司·奥兹(AmosOz)等等。最近挤入这个名单的还有土耳其的奥尔罕·帕慕克(OrhanPamuk)，本来可以名列这个名单但是几乎不可能获奖的是英国的萨尔曼·拉什迪(SalmanRushdie)，因为获奖从这个名单删除的是德国的君特·格拉斯(GunterGrass)、特里尼达和多巴哥的奈保尔(Naipaul)，因为逝世从这个名单删除的是以色列的耶胡达·阿米亥(YehudaAmichai)、波兰的斯坦尼斯拉夫·莱姆(StanislawLem)。

　　有了这份名单，再根据性别、洲际、语言、文体的分配规律进行推算，每隔几年也会命中一次。但是，每当听到一位众望所归的作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我反而若有所失。那不但没有惊喜，还意味着我什么也没有得到——不管君特·格拉斯是否获奖，都不会改变我的阅读计划。对那些作家来说，除了诱人的1000万瑞典克朗可以改善一下生活条件，是否获奖也不至于对他们的文学地位有着根本性的影响。诺贝尔文学奖已经颁发了100多年，我们完全可以列举出100多位未曾获奖的实力派作家，从托尔斯泰、卡夫卡到博尔赫斯、卡尔维诺。他们未曾获奖不是他们的遗憾，而是诺贝尔奖的遗憾。

　　一位朋友的msn名字是“我们能够猜出的谜，我们很快就会瞧不起”。这是艾米莉·狄金森的诗歌，她写下这个句子的时候还没有诺贝尔文学奖，但是文学并未因此而有所黯淡。狄金森的句子同样适用于对诺贝尔文学奖的期待心理，我更期待文学奖能够帮我们这些异域读者“发现”一位新作家，比如获奖之前闻所未闻的达利奥·福，而不是上面名单中的老家伙。当然，既然是意外就会有风险，那些因为获奖而跻身于世纪著名作家之列的平庸者，也不乏其人。可是他们除了获得大约1000万瑞典克朗，也不可能获得更多，最终只会以诺贝尔文学奖的“反面典型”的形象被后人记住。

　　作者为同济大学文化批评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