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劳驾驶夜宵车撞高架立柱 31名乘客受伤一人不治 公交行业面临多种困境亟需“处方”

　　昨天凌晨，钟师傅驾驶着满载乘客的302路夜宵车刚驶过大柏树站，就径直撞上了高架立柱，将31名乘客送进了医院，钟师傅本人也被交警认定为“疲劳驾驶”。事发后，责任企业紧急采取措施加大安全行车检查力度。然而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要杜绝类似悲剧再次发生，相关主管部门应尽快对公交行业面临的多个顽症“开处方”。

　　李刚 记者 张昱欣

　　■现场目击

　　车头撞断指示牌嵌入高架立柱

　　昨天清晨4时20分，这辆302路公交车沿中山北一路由北向南行驶至中山北一路865弄附近时，突然一头撞上高架立柱。5点多，记者赶到事发现场时，交警、医疗急救和消防等部门仍在进行紧急处理。这辆车身标明101路字样的302路夜宵车，由北向南顶在两条机动车道中间的高架水泥立柱上，车头嵌入立柱，前挡风玻璃全部破碎，钢化玻璃碎粒飞溅出去，覆盖了前方20米范围内的路面，一根碗口粗的道路指示牌架也被公交车撞断后死死顶在立柱上。

　　车辆内部一片狼藉。公交车中部的几排座椅几乎被连根拔起，层层叠叠地压在一起。车内散乱地丢着乘客的背包、手提袋等物品，地面有多处血迹。牵引车将车辆拖走时，被撞的道路指示牌突然倒地，引起一阵惊叫。此时天已放亮，事发处开始有些拥堵。

　　司机打瞌睡导致31人受伤

　　“来了10辆救命车，司机被卡住，是消防队救出来的。”附近居民苏先生说，他在睡梦中被一声巨响吵醒，发现出了车祸后马上跑下楼。“司机被救出来时说，是他打瞌睡了。”小区保安和另几名目击者都证实了这一说法。

　　31名受伤乘客随即被分别送往岳阳、长海、建工、海军411、新华以及市第一医院等六家医院救治。

　　9名受伤乘客被送到岳阳医院，其中3人伤势较严重，随后被转入住院部继续治疗。杨浦环卫的女工徐女士“幸运地”只是右腿受了轻伤。事发时她和同事张女士乘车上早班，坐在车厢中部，“出事后我们被压着夹在椅子中间，好不容易爬出来。”徐女士表示上车时没有发现司机有什么异常。

　　车上最小的乘客是一名只有15个月大的女孩，她在父亲怀里躲过一劫，但脸上仍被碰出了几块淤青，女孩在父亲的怀里哭个不停，其他伤者的亲属纷纷拿出点心哄着孩子。“我去送孩子妈妈到老北站乘车回老家，没想到遇到了车祸。”孩子父亲脸部也多处红肿，他也表示事发前没什么异常。

　　伤势最重的一名老年男子被送到长海医院。记者赶到时，护工和伤者的儿子正推着伤者去做CT检查。这名老人姓武，头部和上半身沾满了鲜血，活动床上也沾了很多血。由于头部伤势过重，他已经无法讲话。医生表示，必须做手术抢救。记者昨天下午获悉，武先生因伤势过重不幸去世。

　　此外，约10名受伤乘客因为骨折或外伤严重而住院治疗或留院观察。

　　肇事司机受伤接受手术

　　事故发生后，司机钟师傅和另5名受伤的乘客一起被送到市一医院。尽管有目击者称钟师傅的伤势看起来并不严重，但医生检查后发现，他出现了肠穿孔等危险症状，情况非常危险。市一医院门诊部钟主任告诉记者，昨天下午钟师傅进入手术室接受手术治疗，至记者截稿时手术仍未结束。

　　据了解，肇事公交车为302路，属于101路夜宵线。车队所属宝山巴士三分公司相关人士告诉记者，驾驶员钟师傅年龄约40岁，手扶方向盘已10年。“钟师傅平时很老实本分，工作态度也不错，且没有重大交通事故的纪录。”据同事介绍，钟师傅是在1年多前调来车队开夜宵车的，应该已适应夜班工作了。“昨晚他进车队签到时，还边泡茶边和同事闲聊，看上去精神不错。”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夜宵线开行时间比较特殊。当初车队在挑选驾驶员时还设了不少“门槛”——技术过关、身体素质好、能“昼伏夜出”，此外还要驾驶员自愿。而车队值班调度在每次发车前，也常会有意识地观察驾驶员精神状态及是否酗酒。

　　“夜宵车一旦出事就是大事故”

　　“我驾驶夜宵车的第一个星期也犯困。”330路夜宵车司机瞿大俊从1997年开始驾驶夜宵车，如今已开了十年。他现在做两天休一天，每个夜班开车近8小时。“下班后要睡5个小时，晚上再睡2小时。”瞿师傅的作息时间很规律。“亲戚朋友都知道，上午不会给我打电话。”

　　“凌晨两三点后路上车少，乘客也少，最容易犯困。”瞿师傅认为：“这个时间段夜宵车司机最容易完全机械地开车，容易导致事故。还是要保证有规律地休息，不为特殊情况分心，这需要家人支持，也要求个人自律。”瞿师傅说，由于夜宵车情况特殊，基本上“没有小事故，要有就是大事故”。

　　■运管处

　　疲劳驾驶：明令禁止但难认定

　　据市运管处介绍，在目前实施的公交客运安全行车管理规定中，司机“疲劳驾驶”被明令禁止，并责成各公交企业重点稽查监督。而在企业订立的相关驾驶员守则中记者也看到，对于因“疲劳驾驶”而引发交通事故的驾驶员，公司会根据后果轻重给予扣罚奖金、调离岗位乃至辞退的处罚。

　　“但几乎所有‘疲劳驾驶’都是事后在责任认定时，由交警部门做出的结论，缺乏有效的预防机制。”相关负责人表示，造成这种局面的主要问题在于对“疲劳驾驶”的界定仍比较模糊。“同样经过8小时正常睡眠，有的人工作一上午就哈欠连天了，而有些人即使通宵也还精神抖擞——这和工作性质以及个人体质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由于在法律上无明确认定，因而这一“明令禁止”的力度和效果大打折扣。

　　记者了解到，新近颁布的公交线路经营权考核办法中，对于交通违章和重大事故的处理均有明确表述并设有相应分值。在年度考核中被评定为不合格的线路，相关责任企业将被要求整改直至取消经营权。而101路此次事故也将列入该线路的年度考评内。

　　■交警总队

　　企业应合理调整人员和时间

　　记者从市交警总队获悉，驾驶员睡眠不足、休息不好导致的疲劳驾驶是引发多起交通事故的基本原因。疲劳驾驶可能导致驾驶员的多种技术偏差，从而引发事故。“公交和出租行业应该合理调整人员和工作时间，避免疲劳驾驶。驾驶员尤其应当自觉避免疲劳驾驶。”

　　■行业协会

　　公交司机队伍状况不乐观

　　市公交行业协会秘书长姜培顺表示：“发生这样的事故，看似由驾驶员个人疏失造成，但其深层原因还在于公交行业所面临的‘顽症’。”姜培顺今年已两次带着调研报告，试图将公交驾驶员培训纳入再就业补贴项目。

　　最新调查显示，在拥有全行业73%车辆和驾驶员的16家骨干公交企业中，26%驾驶员年龄在45~50岁之间，50岁以上的有8.6%，30岁以下的只有8.4%，剩下57%的30~45年龄段驾驶员中，40岁以上的占大多数。此外，目前驾驶员和车辆的比例仅为1.69:1，而每辆公交车日均运营时间至少在16小时以上。由于工作辛苦、待遇低等因素，全行业人员流动仍呈现“入不敷出”的状况，部分企业用工缺口仍在扩大。

　　分析显示，公交驾驶员劳动强度普遍大于其他工种，成为事故孳生的“温床”。而公交行业协会在月度行车安全讲评中发现，引发有责事故的公交驾驶员基本上是有多年驾龄的“熟练工”。“一方面是驾驶员自身疏忽，而年龄偏大导致体质和应变能力下降也是重要因素。”姜培顺表示，在下一步要求各企业加强行车安全监督管理的同时，也呼吁目前公交行业经营和人力资源等方面的困境能得到更多重视。

　　■公交企业

　　人手不足难解“高强度”压力

　　“效益好的线路，公司在驾驶员配备上往往保持满额甚至超额；而效益差的则往往处于‘缺员’运行的状态，以节约人力成本。”知情人士透露了公交面临的困境。而记者从内部得到的一份巴士集团5月营运情况汇总显示，在集团内部6大公交企业的数据中，在直接反映企业效益的单车日均营收和百公里营运收入这两项指标上，宝山巴士公司“名列榜末”。

　　“事实上目前企业确实面临经营困境，集团也正酝酿通过置换线路等方式努力协调。然而这种困境短期内无法彻底解决。”据宝山巴士公司内部人士介绍，目前驾驶员的作息安排并不统一，公司在做好基本安全教育和检查工作之余，很难通过增加人手等方式缓解部分线路驾驶员“高强度”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