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林德

　　浙江在线的消息说，温州商人叶茂西旗下的西京集团已经全资收购英国本土一家卫星电视台，这家叫做PROPELLER的电视台因为金融危机无法继续获得政府资助。

　　企业之间的跨国并购，以今日经济全球化的趋向而言，实在平常无奇。但如果事涉中国企业，这样的并购总不免有商业之外的话题，有时候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说还休，有时候则打开天窗说亮话，豪情万丈。

　　两种态度分别指向不同的收购方向。倘若外国资本收购中国企业，红口白牙地说保护民族企业之类的话，总会觉得理亏，防止垄断的说法，就比较无懈可击，虽然某些国有企业的垄断已经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中国企业收购外国企业，表达上便不用含蓄了，经济和商业的崛起，已不足以表达意义之深刻，文化和软实力这些时髦词汇，才能显示收购达到的高度。

　　PROPELLER电视台2006年开播，全部放映全新原创节目，从播放内容和我有限的耳闻看，这不是一家大电视台。但收购的意义不会因它的大小而改变，这是一个传播机构，是一份文化产业。叶茂西称，将要对电视台发展规划进行大幅度调整，“利用这个宣传载体，大力传播中华文化、礼仪、历史、风土人情、经济发展以及产品品牌、精英人物等，激发欧洲人对中国的关注，对中文的热衷”。

　　这是一个规划，英国或者欧洲的观众有没有兴趣，收视率如何，尚未得到实证。但国内的报道已经迫不及待了，仿佛全欧洲人民都在翘首企盼或者必然要热烈追捧。且看浙江在线援引的“有关人士”意见，“越来越多的温州人参与国外的文化事业，这是中华文化‘走出去’发展战略从理论到实践的落实，这对提高对外开放水平和中国文化的国际影响竞争力，以及整体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发挥巨大作用”。

　　中华文化要走出去，要有一定的传播载体，要提升文化软实力，我没有异议。但如果说仅仅走出去，仅仅有了传播载体，仅仅实施了一笔商业收购，就能对文化软实力提升具有巨大作用，我对此表示巨大怀疑。

　　传播和接受，是一个双向过程，其中受众的信息接受和解读，有选择性和能动性。在竞争性的市场环境下，信息的传播也是竞争性的，传播什么信息，怎样传播信息，传播者当然可以决定，但受众会不会选择接受，传播者无法决定。即便受众选择了接受信息，也不一定按传播者的意愿进行解读，把人的脑袋想像成一个枪靶的理论和时代都过去了。

　　一种文化有没有吸引力，能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普世认同，不在于这个文化所在地域的商业有多强大，也不在于它的商业触角有多庞大，俄罗斯和中东的资本大鳄们在欧洲和全球有着更为巨大和成功的无数收购，可我们谁能说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文化软实力是强大的？文化的认同，总还在文化自身，符不符合普世的价值观念，能不能代表人类文明的总体方向。那种将商业全球化和文化传播等同起来的认知，未免过于简单。

　　文化可以是一种产业，媒体也会是一家企业，但媒体也是一个公共机构，在一些国家，媒体的运作已经形成专业主义的方式，有时候即便是媒体资本的所有人，也无法左右媒体的报道内容和方向。2007年，默多克的新闻集团收购道琼斯，道琼斯一位叫迪特尔·凡·霍尔茨林克的董事旋即辞职，因为他认为默多克有为了商业利益干预内容制作的前科，会使道琼斯的新闻价值遭受严重损失，尽管收购从财务上讲非常大方。

　　商业扩张和文化、价值传播，有着一定联系，但可以肯定是两个不同的系统，动辄打搅在一起，或许对两者都非好事。

　　(作者为本报评论部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