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延安11月5日电

　　一、事件前后

　　2002年11月5日下午4点半，张双树(化名)走出陕西省延安市公安局宝塔分局看守所大门。此时，离宝塔区人民检察院就张双树“涉嫌妨碍公务罪”一案作出不批准逮捕的决定刚好24小时。至此，张双树已被宝塔区公安分局刑事拘留15天。“张双树放出来了，公安局该倒霉了。”得知张被释放的消息，一位自称“一直关注”张案的延安当地出租车司机兴奋地对记者说。

　　和这位司机意见完全相反的，则是另一个年约50岁的当地市民的意见。他说：“看了黄碟还打人，竟然就这么轻易放了，这咋办呀？”

　　其针锋相对的意见，体现了延安市民对前不久发生在当地并随后被舆论密切关注的“夫妻观看黄碟案件”的对立立场。

　　与这种对立性相类似的是，检察机关和公安机关关于不批捕决定的态度也很微妙。前者对作出不批准逮捕的理由作了详细阐述，并说，“这是在认真研究，慎重考虑的基础上作出的合适决定”。但宝塔公安分局局长高玉才则对记者表示：这个决定表明，检察机关受到了舆论的不正常干涉，“我们正在加紧侦查，坚信能将张双树绳之以法”。

　　据此前有关媒体的报道，今年8月18日晚上11时许，延安市公安局宝塔分局万花派出所接到举报，称有人在播放黄碟。接警后，派出所出动民警来到举报所称播放黄碟的房屋，发现是两夫妻在观看黄碟。当民警欲扣押收缴黄碟和VCD机、电视机时，与这家的男主人张双树发生冲突，张用木棍将民警“打了一下”，当晚被派出所带走并留置到第二天。10月21日，张被公安分局刑事拘留。10月28日，警方以张双树涉嫌妨碍公务罪向检察机关提请批准逮捕。11月4日，检察机关以该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决定不批准逮捕，并退回警方补充侦查。

　　案件发生后，当地媒体进行了连续报道，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大多数人通过媒体或者其他途径对警方的行为表示反对，认为“公权不应该随意干涉私权空间”，一些专家学者也纷纷发表谈话，对警方的行为进行批评。在新浪网的留言栏里，关于此案的评论多达数千条，其中绝大多数是批评意见。

　　然而也有人对媒体的报道表示质疑。山东济南的赵先生在电话中向记者表示：他看完媒体的报道后产生两点疑问：一是警方的行为到底是对夫妻看黄碟的行为所作的干涉，还是对黄碟本身的调查；二是舆论的一边倒局面，让他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二、看黄碟的地点是不是“家”

　　对“公权干涉私权空间”的批评，万花派出所所长贺宏亮大倒苦水。他说：“看黄碟的地点根本就不是家，而是一个诊所，从严格意义上讲，那是公共场所。”

　　按当地人的指点，记者来到案发地。看黄碟的具体地点位于宝塔区万花山乡毗屹堵村的一处诊所后屋。诊所面对该村的一条大道，紧邻的一排房屋是商业用门面。诊所由两个通透的商业门面用房构成，里面摆有5张用于输液的床铺。在诊所内，有一个没有完全隔离的小空间，里面摆放着一张床和电视机等物品。张双树的母亲指着这张床对记者说，这就是看黄碟的地方。

　　11月3日下午，张双树在宝塔区看守所接受记者采访时承认，当天晚上，他们夫妻俩确实在诊所内看了一会儿黄碟。他说，自己家住宝塔区元龙寺乡槐树屹台村，妻子娘家则在诊所后面的山上。今年3月份，他在所租的商业门面内开了诊所。为了方便，他和妻子李俏(化名)常常住在诊所内，但“主要家具和生活用品放在山上租的一个窑洞内，因为上面大些”。

　　公安局的人认为，诊所位于繁华地段，人员来往众多，不能算是家，因为夫妻两人有另外固定的住处。但诊所周围的群众则说，虽然诊所的房屋是张双树租用的商业用房，但他们夫妻俩“基本上在诊所内生活”，应该看作是他们的“家”。

　　三、“妨碍公务”的来历

　　10月21日，在离事发两个多月后，宝塔区公安分局突然以“涉嫌妨碍公务罪”刑事拘留了张双树，张的家人对此表示不能理解。

　　对于当晚事发的情形，张妻的描述是：

　　8月18日晚上，有人以看病为由敲门进入诊所，当时他们已经睡了。当张双树的父亲打开门后，3个既没有穿警服，也没有戴警号，更没有表明身份的人就直接闯入他们夫妻的卧室，他们一边掀起被子一边说：有人举报你们看黄碟，快将东西交出来。当那几个人欲将VCD机和电视机以及碟片拿走的时候，张双树和他们发生了争执，那几个人就将张的胳膊扭起来，并用脚踢他。“在这种情况下，张双树不知怎么就用根子打了他们一下。”

　　张双树说，当时那几个人闯进房间，直接掀开被子将他的胳膊扭起来，那些人一边将他摁倒在床上，一边说：“不许动，将东西交出来！”张称，他没有用棍子打伤民警。

　　派出所的干警则向记者描述说，当晚，他们在接到有人看黄碟的举报后，就来到举报所称的地方也就是这家诊所，从后面的窗子看到里面确实有人在放黄碟，就敲门进去。当时他们去了3个人，都穿了警服，但由于尚未授警衔，确实没有戴警号。在张双树父亲开门的时候，民警尚继兵即向张父出示了上岗证并表明了身份和来意。但当警察欲收缴黄碟时，遭到了“喝了酒”的张双树的辱骂和反抗。尚继兵说：“当我正要拣起被张妻扔到地上的黄碟的时候，张双树从房角拿出一根粗大的木棍，站在床上朝我的头砸来，我用左手一挡，棍子打在我的手背上，特别疼。”之后，他们就报告了所长，将张双树连同机器和黄碟带到了派出所。

　　当地警方认为，他们接到有人播放黄碟的举报后就进行调查，符合《人民警察法》关于有警必出的原则。在发现黄碟时，他们按照公安部关于“应当没收淫秽VCD，并对当事人进行法制教育”的规定，收缴黄碟，并追查黄源，这是完全合法的执行公务行为。

　　当地一位司法干部告诉记者，要追究张的妨碍公务罪，公安局至少还得从主体和程序的合法性方面加以证明：一是当时去的人是否是人民警察，二是是否表明了身份。

　　关于在场人是否是警察的问题，公安局副局长魏世平告诉记者，其中两人虽然不是正式的公安民警，但属于地方公安编制，一直在派出所工作，也执行民警的职务。另外一名干警已经在去年通过人民警察录用考试，并且已经被陕西省公安厅批复录用为正式民警，只是现在还没有办理手续，所以没有授衔。

　　关于程序是否合法，另外一位干警私下里认为，要证明自己当时出示了证件并表明了身份，确实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一位律师称，如果警方不能从程序和主体上证明自己的合法，则张双树妨碍公务罪的指控很难构成，因为妨碍公务罪的前提必须是公务合法。

　　另外还有人提出，事发时间是8月18日，在两个多月后，公安局突然将张双树刑事拘留，这是公安打击报复的表现。但警方对此的解释是，实际上，他们在事发后一直调查，其中经历了分局法制科两次退回补充侦查，加上中间经历国庆长假，因此，直到10月21日才将张刑事拘留。

　　提到刑事拘留的来历，公安分局高局长告诉记者，实际上，在拘留前，他们已经将案卷送当地检察机关看过，检察长也表示没问题，可以批捕。对于检察长原来表态同意逮捕后来正式决定时没有批准，检察院的一位官员说，这是对案件负责。

　　目前，虽然张双树已经被取保候审，但警方仍在加大侦查力度对此案进行侦查。他们对记者特别强调，该案的核心焦点不是警方是否应当干涉夫妻看黄碟的行为，而是对张打伤民警的行为进行调查。派出所贺所长说：“对这个案件，我们问心无愧。”

　　延安市宝塔区政府代区长祁玉江表示，媒体关注该案并非坏事，关键问题是有关部门一定要依法办案。祁玉江说：“在经过认真调查后，如果是公安部门的错，则要勇于承认和改正错误，但如果公安部门没有错，而是当事人的违法行为，就要依法严肃查处。”看来此案尚未了结。本报记者陈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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