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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周刊:玩的就是心跳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2月16日08:55 新民周刊

  撰稿/李宗陶(记者)

  一眼望去,他有点像精装版的马俊仁。2月11日下午2:00,浦东国际机场,卢宁军面对东方卫视的镜头,1.8米的身高令摄像机有一个向上的斜角。他会笑,没架子。几乎没有人围观,可能因为他和达喀尔拉力赛一样,尚未家喻户晓。

  卢宁军,男,46岁,河南郑州人,18年车龄,有“中国车王”之誉。2004年1月1日-18日,他与另一名来自北京的选手罗丁一起参加了第26届巴黎-达喀尔拉力赛,从法国出发,历经7个国家,行程11090.5公里(相当于往返京沪5次),其中特殊赛段5430.5公里(主要是穿越撒哈拉沙漠)。第一次参加比赛的卢宁军跑完了全程,在100多名到达终点的选手中排名第57位,另有200多位选手中途退出了比赛。更重要的是,他开的是国产车,郑州日产帕拉丁,那块“豫AQ5905”的车牌已经留给了法国领航德尼。

  其实,采访之前,我就想问一个问题:男人为什么老喜欢跟自己过不去?

  只为“另类的快乐”

  1997年,正在香港受训的卢宁军第一次从资料片中看到如此迷人的赛事,当即告诉自己:“有一天,我要参加这比赛。”此番,他完成了一个职业车手“最大的梦想”。

  达喀尔拉力赛被称为“世界上最艰苦的拉力赛”,而本届比赛又是26年来赛程设置最为艰苦的一次。第三次参加拉力赛的荷兰车手鲁伊说:“与今年的比赛相比,去年简直是在度假。”

  这条路线是大会勘路小组历时一个月寻找出来的。他们经历了沼泽、沙漠和沙丘,一公里一公里地探路。为某一个赛段,勘路小组坏了两部车,几乎瘫痪在沙漠中。以至于小组领队帕特里克也困惑起来:“我们究竟是寻找一条拉力赛线路,还是来确定一种克服困难的等级?”

  我看到了随行采访的北京记者黎明京的手,因为第七天赛程中的一次翻车事故,他失去了右手无名指的一截,另有一指骨折。“玩车的人都翻过车,这不算什么。”黎明京也是赛车发烧友,有十多年驾龄。

  卢宁军有过好几次严重的翻车。在1996年的港京拉力赛中,他随着车子连翻了70多米的筋斗,被人挖出来送上飞机抢救;另一次翻车让他头上戳了个洞,“有东西流在脸上,热,我用手一摸,是血。”

  26年来,已有37人在达喀尔拉力赛的路上死去。“想不到死,只往前看,面对挑战,争取胜利。”卢宁军说,对于车手而言,愿意用无数次失败去换取一次胜利,因为成功带来的快乐是无限的。这种快乐,是现实生活中爱情、亲情、友情或事业成功所无法比拟的,卢宁军称之为“另类的快乐”,说白了,就是刺激。因为刺激,所以上瘾。

  卢宁军说,人(男人)的本性之一就是不服气,“谁服谁啊”,而将大自然设为对手之后,挑战它、征服它便成为一种本能之战。卢宁军路上遇到过摩托车组的一个比利时车手,他参加过六次巴达赛,只完成了一次。屡败屡战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它难,所以我来。巴达赛的魅力之一就是比赛宗旨所说的,“只要你还活着,就让我们打起背包继续前进”,魅力之二就是前面将要发生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1985年从受训的20多位中国种子选手中脱颖而出之后,卢宁军成为第一个参加汽车拉力赛(当年的港京拉力赛)的中国人,也是第一个签约的职业车手。此前,他是个特警,在空军某师反劫机大队当驾驶教官。因为被“555”车队选中,卢宁军说,有一种被承认后的“膨胀”:“行啊,试试就试试。没想到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拉力没有回头路,因为它太有魅力了!”

  因为此种魅力,卢宁军必须付出代价——跟自己过不去,进行枯燥的、折磨人的训练。在英国受训的日子里,医学专家、体能专家教会他科学训练的方法。2003年3月起,他每天在健身房呆上至少三四个小时,长跑、力量、游泳,此外还有驾驶训练。跑步机上的挥汗如雨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耐热能力,当后来撒哈拉沙漠以40多摄氏度的高温妄图吞噬他的时候,他才体会到那种压抑的、近乎于自虐的训练是多么有助于挖掘潜能。卢宁军一直将体重控制在85公斤以内。出发前,他的体重达到87公斤,想为接下来的消耗略作储备。但18天后,他轻了整整9公斤。

  18天的“魔鬼路”

  2003年12月6日,卢宁军抵达巴黎,看罢改装的帕拉丁,他情绪低落。车只经过简单改装,保持了原有的底盘,大梁上一个焊点都没加。“改装的幅度实在太小了,我们的赛车才60多万块钱,人家都是几百万的车。巴达路上,很多车手的技术都不如我们,他们就凭着车好。他们开的都是280到300马力的车,我们的是170马力,爬100米的沙丘,他们一下子就能上去,我们爬到三分之二就歇了。”

  2004年1月1日,从巴黎出发,寒风刺骨,天空飘雪,地面结冰。卢宁军心中有底:前面是一条极度危险的“魔鬼之路”。

  因为语言障碍,卢宁军特地做了“红绿白”三个小色块贴在仪表盘上。“‘红’表示很危险,领航一指我就知道应该慢点开;‘白’表示中度危险;‘绿’就是没危险,可以快点开。我还弄了一些数码条贴在车里面,例如30、80、130……他一指80,我就知道时速应该限定在80公里以下。”

  接着是半年前受伤的右肩胛旧伤复发,每次换挡都很疼。虽然沿途可见法国、西班牙的美景,但1月4日开始,卢宁军提醒自己:真正的达喀尔拉力赛开始了。

  1月7日凌晨4点以后,排名靠后的卢宁军还没有睡过觉。他总是在本赛段发车前一个半小时才结束前一个赛段比赛。而本赛段依然不允许后勤维修,一辆赛车要在沙漠中完好行驶2000多公里,这意味着,他还要连续保持60个小时的警醒。

  1月9日,巴达赛进入最艰难的摩洛哥赛段,那里地形复杂,要翻越大峡谷,还需时刻防范岩石和大坑。工作车已无法进入,只能在马里境内等候。“巴达赛难就难在沙漠上,在沙漠的持续高温下,赛车的发动机最容易出问题。”

  卢宁军开始感受撒哈拉。它太美了,夜空中繁星如雨,清晨的地平线镶着白金色的亮边,红白相间的303号帕拉丁向着太阳而去,仿佛完成一个无限长的拥抱。但突然间,狂风卷着沙子扑过来,那种破坏力,那种要杀死你的狂野令人毛骨悚然。它不是一下子倾泻的,而是一点一点给你,折磨你,耗尽你。卢宁军说,他常常浑身发冷,亦觉自己的渺小。

  由于缺少在沙漠地区的比赛经验,卢宁军只能按照规定的方向走,常用低挡位、高转速运行,极易陷车。“我一直在寻找身体状况的平衡点,车辆的平衡点,与领航员的平衡点、车与维修之间的平衡点以及人与车的平衡点,再找出这些平衡点的最佳结合,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速度,就是那种让我能够走完全程又不至于退出比赛的速度。”

  在撒哈拉,每隔几公里就会看见一些跟自己一样蓬头垢面的车手,他们从翻了的车里爬出来,向从身边通过的车辆竖起大拇指,然后向相反的方向驶去。卢宁军说,他们的眼神中满是绝望——对于车手而言,那一刻他们无疑已经“死了”。

  “活着就得往前走,停下来就得死在这里。”每每在退出的边缘,卢宁军就想起那眼神,然后鼓励自己:“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这时候,卢宁军与法国领航德尼以及后勤车队的协调却出了大问题。

  帕拉丁车队是由法国尼桑德苏得车队提供后勤支援的。法方开始并不相信中国车手对达喀尔拉力赛的认识,他们的精力完全投在驾驶250号赛车的法国车手身上。所以,卢宁军在比赛中还须承担救援德苏得车队队友的工作。在连续几天的迷路、陷车之后,卢宁军和领航在体力上已经达到了极限,而沿途必须与同队队友一起等待救援、然后一同前进的车队内部规定让他延误了前进时间。当时,领航德尼一看表,认为根本没有可能在关门时间之前跑完剩下的路段,就做出决定:“比赛已经结束,你2005年再来吧。”然后倒头便睡。

  卢宁军心急如焚。他不想就这样断送自己的首次参赛,但又苦于无法与领航沟通。在凌晨1时到天亮前的4个小时中,他4次推醒德尼,但德尼就是不动。附近的赛车在天刚亮时都纷纷动身,荒漠中只剩下老卢的303号赛车和405号卡车。

  在拉力赛中,没有领航就等于没有比赛。卢宁军认为,他的赛车一切正常,身体状况正常,根本没有停滞不前的理由。所有的焦急、委屈,都在央视记者的镜头前化作两行热泪。此前,卢宁军只为第一次入团没入上而流过泪。

  好消息终于从天而降:因为恐怖分子活动猖厥,后一赛段被取消了。消息传来,这才赶忙上路。卢宁军告诉我,那天,他的心理承受力已到达底线。濒临绝望的时候想什么呢?卢宁军说:“在要死不活的地方,想不了太多,我就想着得跑完全程,否则对不起赞助商。”他指指红色队服上4个赞助商的图标。

  经历了最艰苦的9天以后,原先只字不提中国车手的尼桑德苏得车队的新闻简报中说:“卢宁军挺过来了。他正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他个人的首次达喀尔拉力赛,他每天都在吃苦,每天都在学习,同时,他的帕拉丁赛车也挺过来了。”

  1月12日的休整让卢宁军的身体状况完全恢复过来了。伤势好转之后,他完全找到了比赛的平衡点和节奏,之后的比赛一天比一天轻松。以至于赛程结束后他还觉不过瘾:“如果能够多加两三个赛段,可能更有意思。”

  “我开了18年的车,全在这18天中了。”到达达喀尔后,最让卢宁军感动的是,一个开中国餐馆的上海人一上来就跟他拥抱。“这人在当地住了十多年,看了十多年巴达赛,没有看见过中国人,他跟太太兴奋地说,你们来了,中国人终于露面了!”

  颁奖典礼上,卢宁军和队友站在车顶,迎着大西洋的风,将国旗高高举过头顶。这是中国体育界和汽车界在迈向世界汽车运动之路上的一个历史性突破。

  赛道浓缩人生

  1月19日,在一场庆祝活动之后,车手们陆续乘坐包机和民航班机离开达喀尔,踏上返回家乡的路。脸上的尘土已经拂去,18天人为设置的挑战更具某种仪式感。卢宁军说,那里面的人生况味,一言难尽。

  譬如灰心。每当车陷沙漠,必须想办法把汽车弄出来,这对体力的消耗非常大。卢宁军对自己说:“老卢,你没得选择。站着挖不动,你就跪着挖,跪着挖不动,你就躺着挖。”他根本无法放弃,因为对赞助商的承诺意味着一种责任。

  这种灰心,在1996年卢宁军的甘油厂濒临倒闭的时候有过。他此前挣的200多万加上朋友的110万美元统统打了水漂,他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尽发呆,“没钱没关系,再搞”,于是想通了。卢宁军说,时间长了,总走得出来。

  譬如恐惧。在撒哈拉沙漠沙漠中,卢宁军不停抚摸着颈上的一块红色玉佩,那是一个朋友为他请来的。在最险峻的时候,他摸着它,摸着它,直把玉佩跟肌肤相贴的那块按得通红一片、陷出凹痕。

  每次回想赛程,卢宁军也有些后怕。而母亲每次在电视上看他比赛的时候,都会流泪,她对平安归来的儿子说:“咱们赛完这次,下次再不去了。”卢宁军总是答应着。面对母亲,他总回避下一次赛事的时间。“不能老想着死,得往前看。”

  譬如朋友。在本届拉力赛“回归传统”的宗旨下,参赛选手们在途中互相帮助,共同到达终点成为另一种规则。“在非常商业、非常作秀的今天,拉力路上的人与人之间变得非常简单、干净,没有利益之争,就是相互拉一把。”

  “赛车和人生一样,有成功有失败;赛车道弯弯曲曲,有高有低,人生也是这样,常常走弯路。到达喀尔的时候,我的衣服都湿透了,身上都是沙子,突然没有了方向,要不是家在中国,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比赛是比比停停,但人生不能停,一站到了,还得接着走下一站。人生更有意思。”卢宁军最后告诉我,他有点想学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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