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尔东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位研究中国黑社会的学者几经周折，得以与“黑社会老大”面对面。对方面目并不狰狞，语气也很平和，但在叙述“弱肉强食”的生存之道时，还是有遮不住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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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见到黑老大张玉树(化名)，还是去年在我国西南部、长江上游一个大型城市的茶楼里面。与中间人一起提前到茶楼的笔者心里措着词，眼睛不断地瞄着门口，寻找一个戴着黑眼镜、身穿黑色风衣的老大形象。但意外的是，一个身着烟色夹克、面相温和、中等个头、身体微微发福的40岁左右男子，在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来到桌前，与中间人寒暄起来。中间人介绍道：“这就是大哥张玉树。”

　　笔者吃惊地差点忘了与面前伸过来的那只手握一下。

　　之后，在多次酒桌上的觥筹交错之后，黑老大终于放下心中的疑虑，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的黑道生涯。

　　一包纸烟换来的人生哲学

　　初中毕业前一年，张玉树的父亲就去世了。这对张玉树是来说是一个重大打击。此刻他意识到，家里的生活重担已经落到了自己的肩上。不想再读书的他终于让坚持他上学的母亲答应，初中毕业后就回家干活。

　　张玉树回家后发生的第一件事，让他知道了第一个人生哲学——“适者生存”。

　　那年遇到了少见的春旱，村里的水显得特别紧张。村里有几户人家，仗着家里男劳动力多，便优先满足自己的用水要求。身为一村之长的村长在这种情况下不仅不主持正义，反而欺软怕硬，对那几户人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

　　眼见着春耕时节即将过去，张玉树心急如焚。母亲哭着说：“要是你爸在，哪里有这回事。至少，你爸也可以去请他们抽点纸烟(当地穷，因此视抽纸烟为奢侈品)，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听到母亲这样说，他知道现在只有通过“贿赂”那些人才能将秧苗插到田里，这一年才有吃的。于是，张玉树在一天深夜里偷了村长的水田里的鱼并将其卖掉，换回几盒纸烟。张玉树将这些纸烟分别给了村长和其他几户有“发言权”的人，看到他们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他简直气疯了。这时，他简单地理解到只有自己有力气也才能强得过别人。

　　意外的工作机会

　　不知道人生是否在给张玉树机会还是在和他开玩笑，张玉树人生开始有了转折。那一年，张玉树通过层层闯关成为了一名军人。

　　张玉树入伍后非常勤奋，军营的生活也带给了他想象的中的强健体魄。退伍后，张玉树却因为一位官员的子女占了位置没能得到安置。张玉树再次强烈感到生活的不公平，把此归结到仅仅有力量也不行，还得有钱、有权。他非常沮丧，一段时间无所事事。有一天，一位姓王的战友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去他哥(人称王黑子，化名)公司里当保安。张玉树正为自己没找到工作而发愁，因此便爽快地答应了。第二天，他就去了王黑子的公司当起了保安。他想，这下要好好干，不要失业了，他憧憬起美好的未来。

　　一段时间下来，他引起了王黑子的注意。不久，王黑子便将他叫到办公室，问他想不想挣更多的钱。张玉树有点摸不着头脑。王黑子告诉他，如果他愿意，明天就可以从公司的保安部调到“追欠办公室”工作。王黑子解释说，只要张玉树将他所说的欠款追回，就以一定的比例提成，这样收入远远超过做保安的工资，他告诉张玉树，这个工作别人想做他还不答应呢。

　　“黑道”生涯的开始

　　张玉树开始追账时，有些债主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所以应该说他的收入会成为大问题。不过奇怪的是，每到发工资时，他总能拿到同原来一样多的工资。王黑子出手也大方，还时常问他钱够不够用，如果不够说一声就行了。王黑子告诉他，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才能看到“成绩”。

　　张玉树问王黑子为什么追不到欠的账，王黑子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心太善良，还认不清社会是什么，并告诉他凭他在军队里练得的好身手，解决这些事是没有问题的。

　　同时，他打下包票：“如果真出了事我来摆平！”张玉树也是聪明人，他认真想了王黑子讲的话，发现自己少年时的生存哲学又能用上了，即“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于是，他横下一条心，一定要多追点账，只有这样才对得住王黑子的“恩情”。

　　从此，他开始不择手段地疯狂讨账，原本温和的心也开始变冷变硬。许多次他将人打成重伤，但只要王黑子一出马，事情就像没发生似的。

　　不久，他做了“追欠办”的“主任”，开始尝到了有钱、有地位的滋味。只是他发现，“工作”越来越难做了，因为他面对的不是一般的对手，而是有备而来的强大“敌人”。

　　这些敌人手里有的还握着枪支。于是，他便将这事告诉了王黑子，要王黑子也去搞几支枪。王黑子问他就不怕搞出人命来，他说：“他们有，我们凭什么不能有。”王黑子笑着表扬他，你真的成熟了。这时，他被带到公司的一个仓库，门打开后他被吓呆了，这个自己一天都要经过几次的仓库就有自己想要的枪。终于，疑问脱口而出：咱们公司到底是干什么的？王黑子让他别多问，只管自己挑枪就行。“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会亏待你的。”但转脸又告诉他，“如果想背叛我，你想想下场！”

　　张玉树终于发现，自己已经进了“黑道”，他认为自己现在已没有选择了。

　　他成为了黑老大

　　张玉树开始以王黑子为“榜样”，在表面上合理、合法的公司掩护下游刃于这个社会，张玉树越来越觉得他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张玉树真成为了“人物”，做了大哥。

　　为了“充实”自己，张玉树选择了当地某大学，拿到了本科学历并且还要攻读研究生。他觉得母亲的说法是对的，干什么事都得有文化，法律知识更不可少，可以让他处理一些小事有理有据。就这样张玉树建起了一个比起王黑子来说更加具有文化味、少了些血腥的公司。他有自己的管理哲学即赏罚分明，在管理自己的兄弟时恩威并施。在处理那些犯错误或者说背叛自己的人时，张玉树从来都很严格。用他的话讲，一定要让他知道“规则面前人人平等”、“罪刑均衡”。但对那些有功劳的人，他则像当年王黑子对他一样“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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