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沃什:“用被征服的语言说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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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8月31日11:37 外滩画报 | |||||||||
他以不妥协的锐利笔锋,把一个充满严重冲突的世界中的人的处境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 外滩特约撰稿 北塔 一只红色的翅膀自黑暗中升起
米沃什说,立陶宛首府“维尔诺从来就是一个从童话中长出来的城市。” 1911年,他就生于维尔诺郊区的塞特依涅(Szetejnie)地区。那时的立陶宛被俄罗斯帝国占领着。所 以,从历史来说,米沃什是俄罗斯诗人;从现实来说,他是立陶宛诗人。但他对这两个国籍没有兴趣,他喜欢说自己是波兰诗 人。他曾明确地说自己“是波兰诗人,不是立陶宛诗人”。以至于他晚年抱着叶落归根的念头,回乡定居,颐养天年,选择的 是波兰的克拉科夫,而不是立陶宛的维尔诺。 今年8月14日,他在克拉科夫的家中去世,波兰总理当天发表声明,称他为“伟大的波兰人”。立陶宛领导人没有 任何表示,仿佛忘了他是个立陶宛人,而且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立陶宛人。当然,俄罗斯人恐怕压根就没想起来米沃什曾 经也是俄罗斯人。 预科学校毕业之后,米沃什就学于威尔诺(即今天的威尔纽斯①)的斯蒂凡·巴托里②国王大学(KingStef anBatoryUniversity)。他曾在学校的一份学生刊物上发表诗作,同时还参与左派政治活动。他的第一首 诗名为《一首冰冻时代的诗》,写于1931年,发表于1933年。1934年,米沃什获得法学学位。 随即,米沃什经人介绍,结识了“一位非凡的人物”,斯坦尼斯瓦夫·米茨哈尔斯基,后者在波兰独立前,曾做过地 下工作,后任国家文化基金会会长。从这个基金会,米沃什得到了一笔奖学金,使他得以在1934-1935年间游学巴黎 ,专攻文学。他对法国诗歌,尤其是象征主义诗歌了如指掌,曾研究过从波德莱尔到瓦雷里等众多现代法国诗人,还翻译过这 些诗人的作品。但是,他在吸收现代诗歌美学技巧的同时,对现代诗歌的泛修辞倾向是警惕的,甚至是反感。他曾公开表示过 对“纯诗”的不满。在他看来,宁愿诗歌不美、不纯,但必须驳杂、大气,必须要有历史经验和道义力量。从“二战”开始, 他更好地实践了这样的诗学观念。 米沃什在巴黎访学一年后,回到波兰,成为国家文化基金会的一名文学顾问。1936年,他出版了平生第一本诗集 《三冬》。收录了他的许多早期诗作,这些诗大多具有“牧歌”情调;意象丰富,音韵和谐,充满了大自然的气息和对大自然 的礼赞,也显示了作者天真无邪的少年情怀。 这重负超出了承受 从1939年到1945年波兰被德国占领期间,法西斯的暴行在波兰比在西欧显得更加血腥。在东欧,战争杀害了 数百万人,几乎摧毁了这些国家的整个道德基础。在那个时期,米沃什一直坚守在华沙,参加过地下抵抗运动。正如他所说的 :“地狱正在这个世界上扩张,就像一滴墨水扩散在吸墨水纸上。”他没有任何挣钱的机会,口袋常常只剩下惟一一个舍不得 花的硬币。这种艰难生活的锻炼,使他日后对物质上的福利相当漠视。 二战以后,由于米沃什精通多种外语,有在法国生活过的经验,他被派往波兰驻巴黎大使馆工作,任文化参赞。19 47年,他又被派往华盛顿,依然做文化参赞。在冷战渐渐趋于白热化的那段时期,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对他似乎都没有吸引 力,这种对主义的厌倦使他失去了对未来的希望,同时也产生了对虚无的意识,本来就有的宗教情怀日益凸显。他觉得,去一 个基督教公社似乎是惟一的出路。 在二战快结束的时候,在巴拉圭的丛林里,建立了一个叫“白桃花心木 (PRIMAVERA)”的基督教公社。有一段时间,米沃什很想加入这个公社。他曾在华盛顿遇见过公社的几名 代表,他几乎让自己相信,他能在森林里用斧头和铁铲劳作谋生;这使他在绝望中得到一点希望。好在他的妻子扬卡是个理性 而冷静的女人,让他打消了那个念头。 1951年,米沃什背叛了波兰政府;此后十年一直生活在法国,以专栏作家的身份养家糊口。 1953年,他出版了《被俘虏的心智》,精确而卓越地分析了极权统治对作家和知识分子的诱惑。他讲得很悲观, 他揭示那些怀抱良好愿望的人是如何出卖自己的灵魂的。这本书使他在西方世界赢得了声名。 两年在华盛顿的外交生涯,使米沃什对美国颇有好感;他很想移居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设有斯拉夫语语 言文学系,系主任是波兰语语专家弗朗西斯JA·威特菲尔德。威特菲尔德不是波兰人的后裔,但他的波兰语说得很好,而且 ,他的妻子塞利娜是在华沙起义之后被驱逐到美国来的,这使威特菲尔德对米沃什这样被波兰驱逐的知识分子抱有天然的同情 ,他邀请米沃什到伯克利担任波兰语讲师。米沃什没有博士学位,伯克利分校邀请他任教,可以说是严重破例。后来,米沃什 了解到,还有一位贵人在帮助他,那就是“美国西海岸的爱因斯坦”——华沙大学博士塔尔斯基,一位数理逻辑学家,曾任加 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授。在伯克利邀请米沃什这件事情上,塔尔斯基替他说了很多话,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不幸的是,美国外交情报界怀疑米沃什是为克格勃服务的鼹鼠,迟迟不给他发放签证。米沃什只好在巴黎苦等。19 59年,在巴黎,就在他对签证几乎已经绝望时,老朋友安德烈突然来到巴黎,跟他长谈了六个小时,试图劝他回波兰去,米 沃什拒绝了,他怕自己回去遭遇不测。 米沃什收到威特菲尔德发出的第一份邀请函,是在1959年。1960年,威特菲尔德再次发出邀请。在苦等了一 年之后,米沃什终于拿到了签证,来到加利福尼亚,开始了稳当的教授生活。 用被征服的语言说话 在教书之余,他坚持写作,而且用的是波兰语,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波兰语曾经长期是一种“被征服的语言”,他 用波兰语写作,而拒绝用另一种语言(如处于强势地位的英语)写作,表明了他代表弱小民族不屈服于外来强力的反抗意志。 而且,他害怕丢掉自己的身份,因为他坚信,“当我们变换语言时,我们肯定会变成另一个人。”不过,他那时已经跟波兰政 府决裂,作品根本无法在祖国得到出版,而坚持使用波兰语写作,也使他无法引起西方世界的注意。这使他感到异常寂寞,曾 数度萌生自杀的念头。 1973年,米沃什开始与美国的诗人和翻译家合作,把他的部分诗作翻译成英语,渐渐为西方主流社会所认识,他 的诗歌名声日益显赫起来。1978年,他获得了有小诺贝尔奖之称的诺斯达特国际文学奖;1980年,他获得了盼望已久 的诺贝尔文学奖,使他的文学声望达到了顶峰,获奖的评语是:“他以不妥协的锐利笔锋,把一个充满严重冲突的世界中的人 的处境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 1989年,横亘在东西方之间的冷战铁幕降落,米沃什很快回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故国。从1992年开始,九十高 龄的他两栖于伯克利和波兰的克拉科夫。一方面在加利福尼亚的“流亡地”享受晚年的甘醇,另一方面又在回访故土时怡然自 乐。上世纪90年代这10年见证了他的笔耕不辍,也见证了他四部新诗集的出版;先是波兰文版,然后是英文版。在2001 年,除了诗集,他还出版了一批别的著作:以单行本的形式重新发行了他写于1957年的长诗《论诗》;《从我所在的地方 出发》是本散文集,集中文章经多人之手由波兰语译成英语;《米沃什词典》则是自传性作品,按字母顺序排列、收录了他的 一些短文。 在故乡的怀抱中,米沃什安度晚年,直到2004年8月14日,他被上帝召回。 注:①立陶宛首都。 ②斯蒂凡·巴托里(StefanBatory),十六世纪波兰国王,热衷于教育事业,威尔纽斯大学是他创办的 。 (作者简介:北塔原名徐伟锋诗人 《米沃什词典》中文版译者之一) 相关专题:外滩画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