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民工流水账本与城市的深度记录(图)

杨大伟和他的幸福生活。郑州晚报记者 杨宗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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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心提示：越来越多的农村外来务工者涌入城市，都市越来越多了一份移民化的色彩。繁华、时尚、就业、娱乐、社会福利这些城市的符号仿佛离他们很远。他们的生活常态就是在创造一个账本，记录着每年每月每天的收入和支出，与账本无关的欢愉几乎完全被抛掉。因此，账本不仅记录着他们的劳动与消费，更折射出一个城市的深度变化，说白了就是城市的一个深度记录。

　　人物档案。杨大伟，36岁，信阳商城县人。1999年来郑州，在东韩砦租房，一直以手工作坊的形式组装抽油烟罩架子。6年来，每一笔收入和支出都几乎全记录。一摞朴素简单的账本，承载着这个城市的深度记录。

　　6年的账本的真实记录

　　1999年11月，一个人。

　　一、这个月的总收入：2650元。

　　二、支出：1833.5元

　　1、房租：250元。说明：在东韩砦租了一间平房。

　　2、管理费：98元。说明：办暂住证和就业证。

　　3、早餐费：28元。说明：早饭1块，2根油条，一只茶蛋，一碗胡辣烫，中饭4块。病了2天，没吃早外。

　　4、买菜：78元。说明：豆腐、青菜，3天吃一次肉。

　　5、买米；24元。说明：自已家里有米，但捎过来很不方便，再说家里的米价和这里的米价就差了一角钱，捎过来要多出8块钱的运费。

　　6、日用：29元。说明：散装食用油20元，盐3元，卫生纸两包3元。

　　7、洗澡：8元。说明：西门那家便宜，一次2元。

　　8、买烟：17.5元。说明：最便宜的那种“散花”牌，4天抽一包烟。

　　9、通讯费：30元。说明：CALL台服务费8元；回电话17元；给妻子打一次电话5元，话没说多长时间，让二婶喊她来接听耽误了太久。

　　10、交通费：5元。说明：平时骑三轮车送货，有一次车胎爆了，对方急着要货，就叫了一次黄面的。想扛着送过去，可是腰疼，在老家闪着了，一遇天阴就犯。

　　11、寄回家：200元。说明：大毛在读小学二年级要有零花钱，小毛爱吃爆米花，岳母爱吃龙虾糖，这些钱不知够不够。

　　12、给老婆买件毛衣：30元。说明：在东明路上的地摊上买的，送货回来路过，很多城里妇女都在那里挑，估计很时尚就买下了。第二天再去问，才要28元，要是不急着买就少掏钱了。

　　13、医药费：4元。说明：感冒两天，去中街的小诊所开了1包药片，不管用，后来还是硬扛过来了。

　　14、材料费：1023元。说明：铝条800元；多铆钉23元，橡胶条200元。

　　15、意外支出：100元。说明：一次送货因起来晚，被城管逮住车被扣，好说歹说交了钱要回车，用户狠狠给了我脸色看。

　　三、存钱：816元。说明：存入农业银行。

　　在2000年8月的帐本上，杨大伟记录了夫妻两人情况。详细情况显示为，这个月的总收入为4827元，支出为2478元。记者在此月的帐本上看到，杨大伟所列出的支出项目内容包括房租250元、生活费：300元，买菜200元，米50元，油、盐、酱、醋20元，其他用品10元、材料费：1500元、通讯费：78元、寄回家：200元、招待老乡：150元。其余的钱存入银行，数目为2478元。

　　另整理从2001年至今的4个月的收入与支出如下：　

　　2001年9月，一家4口。总收入5552元，总支出4878元，存款674元。

　　2002年4月，一家4口。月总收入5400元，总支出3288元，存钱2112元。

　　2003年6月，一家4口。月总收入6570元，总支出3790元，存钱2780元。

　　2004年11月，一家4口。月总收入7908元，总支出6242元，存钱：1666元。

　　以上摘自杨大伟的流水账本。

　　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意外支出越来越少

　　12月1日晚上8时许，东韩砦的一家出租房里。杨大伟从床头的箱包里拿出几本大小不同的5个本子，一页一页介绍给记者看。他妻子在一边端着饭碗吃饭，熬粥的高压锅里热气腾腾。

　　本子里记录了6年来杨大伟在郑州的收入与开支的情况。“刚来时，一个人晚上没什么事，就想着把挣钱和花钱的每笔账都记下来。”杨大伟说。后来由于工作比较紧张，他只粗略地记大账，没有开始那样细致。

　　杨大伟在1999年只身来到郑州创业。直到现在，他认为自己仍然是一个打工者。初到郑州，他就看中了一个小行业——做抽油烟机罩。工序很简单，用铝合金，橡皮条及铆钉，购置一个电动切割机就可以作业。制造、送货都是他一个人干，每个月能赚1000多元。第二年，他把妻子从乡下带过来，当自己的帮手。两个人仍然做抽油烟机罩，妻子很快就学会如何做。忙的时候，还可以送货。这个手艺一做就是6年。

　　在账本里，不仅记录了每个月的流水账，还能看出当时的情况。杨大伟说，他没事的时候经常翻看，可以看到每年的生活水平在不断提高，物价在不断地提高。“收入也是为断的增加。”杨大伟说。

　　关于城市物价，杨大伟深有体会。根据账本的记录，杨大伟1999年刚到郑州时，大米每公斤1.6元。到了2002年，每公斤就海到2元钱。现在，每公斤大米需要3元钱。

　　账本里也记载着杨大伟的辛酸故事。刚到郑州时，每个月的账本里几乎都有“意外支出”。这些意外包括：被交通罚款、办理各种证的费用、走路被人恶诈等等。随着杨大伟对城市的越来越熟稔，这种“意外支出”越来越少。

　　城市的深度记录

　　账本见证了外来务工者在郑州的待遇，也凸现着这个城市的深度记录。

　　例如暂住证，从费用的渐渐降低直至后来不需要办理。2001年5月，郑州市公安局各派出所都建起了流动人口管理站，办理一张为期一年的暂住证，需成本费、管理费等共计153元。2002年初，该项费用降至92元。2002年3月，国家出台政策取消征收暂住人口管理服务费，郑州各流管站办理暂住证只收10元工本费，后来又降至3元钱。2003年8月17日，郑州市公安局推出一系列便民利民措施，要求各派出所流管站开始为暂住人员免费办理暂住证，此后两个多月的时间，都由各派出所掏钱购买市公安局统一印制的暂住证并免费发放，目前这一项费用则由市局承担。暂住证的“身价”一降再降，流管站也随之“降格”。“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融入这个城市。”杨大伟认为。

　　杨大伟的另一个感受是城市治理的变化。感受来自账本上的罚款。在1999至2001年期间，账本上记录上了23次罚款，都是人力三轮车罚款记录，罚款金额从50到100元不等。那时候，杨大伟送货时，只能趁着一大早，或者晚上九时以后送货，为的就是躲避罚款。“而现在，几乎见不到随意罚款。”杨大伟说，这体现了交通管理上的更加人性化。最近一两年的账本上确实没有发现罚款记录。

　　从账本上感觉到的另一个变化是子女入学。杨大伟的大儿子现在上初二，二儿子上小学三年级，他们和本市的孩子一样享受同等的教育机会和付出相同的成本。从账本上可以看出，杨的大儿子刚来时，连借读费在内，一个学年要交1800元，现在只需交不到300元的学费。

　　“翻看这些账本，我有一种移民的感觉。”杨大伟说，他的一个远房侄子早些年去了美国，他当时很羡慕。现在杨大伟把家搬到了郑州，越来越多的政策接受这些外来务工者，常常令他莫名的自豪。

　　都市梦

　　账本记录着杨大伟的辛苦和财富，也记录着杨大伟一家的都市梦。

　　从流水账上可以算出杨大伟的积累。6年的打拼令他颇有积蓄。杨大伟的生活也在变化。最近他在学习驾车，每周都抽空去跟着师傅练上几个小时。他准备取得驾照后买一辆面包车，既可以送货，也可以在儿子不上课时拉着他们出去玩。在杨大伟的儿子眼里，爸爸每月给的零用钱也越来越多，他们可以在花花绿绿的几十种冰激凌里选择自己喜欢的一种。

　　杨大伟的梦是，让两个儿子都考上名牌大学。攒下的钱除了日常开支外，他都存起来，“上大学需要花很多钱。”杨大伟说。他闲时看报、看电视，他说他知道只有让孩子有更多的学习机会，以后找工作更容易。

　　“我希望账本有朝一日成为一种真正的账本。”杨大伟说。他指的是开公司，做一个纳税人。

　　杨大伟的妻子对账本似乎更有感情，“这个以后得好好保存，等儿子长大了，让他们看看我们当年是怎么奋斗的。”12月4日傍晚，记者再次来到杨大伟家，杨大伟的妻子拿出一块红绸布，打算把以前的账本包起来好好保存。当时，杨大伟的两个儿子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杨大伟在他的作坊里赶活儿，切割声从作坊里传出来显得有些悠扬，声音感染着城市的街灯。在灯火阑珊处，隐藏着杨大伟一家的城市梦。(郑州晚报记者　杨宗锦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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