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登堂入室

　　本报记者 赵倩

　　金庸的《天龙八部》入选全日制普通高级中学语文读本(人民教育出版社)，满目哗然。沮丧者，大多把金庸的武侠归入不登大雅之堂的通俗文学，更有网友言辞激烈地称，“金庸这些乌七八糟的

　　大毒草，是精神鸦片，已毒害中国几代人了，将这些塞进高中课本，真是杀人不用刀啊！”叫好者，大多是享受这种突破藩篱的快感。有人说：《水浒》和《三国演义》都是古代的通俗小说，里面也都有刀光剑影、打打杀杀的内容，它们能被选进语文教材，金庸的武侠小说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金庸本人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作品会成为中学语文读本，金庸同时也没有意识到的，这有可能会给未来的语文教学改革带来一些震荡。时隔不久，上海市的小学教材收入了一篇对奥运飞人刘翔的新闻特写，它创造了上海市教材快速引进最新时文的纪录。

　　温儒敏(人民教育出版社高中语文教材执行主编)

　　《天龙八部》现在只是作为读本，作为学生的课外阅读，为了能够引起学生的兴趣，获取更为宽泛的知识，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也不会违背新的课程标准。但是要说将来是否适合用来作为教材，那就要以后再深入讨论。而对于现在有些媒体所说的“金庸作品的入选是语文教学改革的标志性成果”，是“突破”什么的，我觉得倒没那么严重。大家的关注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语文教学改革这些年的呼声很高。但是有时过分关注也并非好事，会影响语文教学改革的进程。语文的改革其实是很细致、很专业的问题，比如学生的喜好未必应该是编纂教材的标准，学生喜欢的未必是好的，有些经典的东西学生可能不感兴趣，但还是要学。教材的编写是非常严肃的一件事。

　　严家炎(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金庸作品的入选并不奇怪。从道理上讲，有没有价值、能不能入选，并不取决于文类。武侠小说只是一种文类，而作品的语言和价值并不取决于文类。金庸的语言功底好，他吸收了传统白话文学和“五四”新文学以来的白话文，并把它们相结合。我们不能因为它是通俗文类而排挤和反对它，他通俗的文学格调是很有价值的，雅俗共赏。

　　对于来自社会的质疑，我觉得可能是人们对武侠小说旧有的偏见在起作用。对于中学生尤其是高中生来讲，读一点武侠是可以的，但不必入迷，把时间都耗在这方面。

　　至于金庸先生讲的《射雕英雄传》更适合中学生的阅读，我觉得《射雕英雄传》可能更好读一些，《天龙八部》有些内容更深入一些，它作为一种悲剧故事，内容也更丰富一些，所以读起来会有一些困难，不大容易真正理解，这是可能出现的情况。但是如果入选的是《天龙八部》也没有关系，将来会慢慢理解，只要没有负作用就好。

　　朱大可(文化批评家)

　　我觉得武侠入选中学语文读本是完全可以的。但是选择金庸的《天龙八部》是有问题的，我觉得更应该选择《射雕英雄传》。从语言氛围上讲，《天龙八部》更阴郁一些，而《射雕英雄传》更明朗一些。其实，武侠作品入选中学读本也是大势所趋。但是我们在选择的时候要考虑暴力的问题。中国现在不是缺乏暴力而是暴力太滥。从这个角度来说，古龙的小说更好一些，暴力不是特别强烈。

　　正统思想是排斥大众文化的，这往往在细节上能看出来。一方面他们研究金庸，一方面他们又蔑视金庸。教育是开放的体系，应该收纳各种被大众认可的东西，而一般教材的理念比社会的理念迟20年，这是很可悲的。我们说金庸作品的入选是一种进步。但仅仅因为它是武侠小说就说是进步，还不够。这仅仅是半明半暗地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而已，还有待于大面积的变化，比如接纳更多互联网的语言等。

　　现在的正统语文教材一半是垃圾，有的东西根本不适合学习，如鲁迅的宣扬仇恨的东西，如《友邦惊诧论》、《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到了大学就要给学生洗脑，全部洗掉中学学的那些东西，大学洗中学的，研究生洗大学的，就是这样，非常糟糕。教材也一样，社会的审美和看法发生了变化，而教材编纂者的审美趣味基本上还保持在上世纪60年代的水平。

　　《天龙八部》四十一回节选

　　这人正是萧峰。他自被逐出丐帮之后，只道帮中弟子人人视他有如寇仇，万没料到敌我已分，竟然仍有这许多旧时兄弟如此热诚的过来参见，陡然间热血上涌，虎目含泪，翻身下马，抱拳还礼，说道：“契丹人萧峰被逐出帮，与丐帮更无瓜葛。众位何得仍用旧日称呼？众位兄弟，别来俱都安好？”最后这句话中，旧情拳拳之意，竟是难以自己。

　　过来参见的大都是帮中的三袋、四袋弟子。一二袋弟子是低辈新进，平素少有机会和萧峰相见，五六袋以上弟子却严于夷夏之防，年长位尊，不如年青的热肠汉子那么说干便干，极少顾虑。这数百名弟子听他这么说，才省起行事太过冲动，这位“乔帮主”乃是大对头契丹人，帮中早已上下均知，何以一见他突然现身，爱戴之情油然而生，竟将这大事忘了？有些人当下低头退了回去，却仍有不少人道：“乔……乔……你老人家好，自别之后，咱们无日不……不想念你老人家。”

　　那日阿紫突然外出不归，连续数日没有音讯，萧峰自是焦急万分，派出大批探子寻访。过了数月，终于得到回报，说她陷身丐帮，那个铁头人也和她在一起。

　　萧峰一听之下，甚是心惊，心想丐帮对己切齿，这次将阿紫掳去，必是以她为质，向自己胁迫，须当立时将她救回。当下奏知辽帝，告假两月，将南院军政事务交由南院枢密使耶律莫哥代拆代行，径自南来。

　　萧峰这次重到中原，仍是有备而来。一行人来到河南，萧峰擒住一名丐帮低袋弟子询问，得知阿紫双目已盲，每日与新帮主形影不离，此刻已随同新帮主前赴少林寺。萧峰惊怒更增，心想阿紫双目为人弄瞎，则在丐帮中所遭种种惨酷的虐待拷打，自是可想而知，当即追向少林寺来，只盼中途遇上，径自劫夺，不必再和少林寺诸高僧会面。

　　来到少室山上，远远听到星宿派门人大吹，说什么星宿派武功远胜降龙十八掌，不禁怒气陡生。他虽已不是丐帮帮主，但那降龙十八掌乃恩师汪剑通所亲授，如何能容旁人肆意诬蔑？纵马上得山来，与丐帮三四袋群弟子厮见后，一瞥之间，见丁春秋手中抓住一个紫衣少女，身材婀娜，雪白的瓜子脸蛋，正是阿紫。但见她双目无光，瞳仁已毁，已然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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