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托管学校体罚淘气孩童引发争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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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09日16:48 外滩画报 | ||||||||
外滩记者王晓楠/杭州报道 “嘀……”随着一声尖厉的哨音,一群正在户外溜冰的男孩,开始你推我搡地涌向教室。“兵器入库!兵器入库!”万国英朝着孩子们大声喊着,声音有些沙哑。 穿着溜冰鞋的灵灵,就在此时一路滑到了万国英面前。
“万老师,让我再玩一会吧,明天就要把它卖了。”他挥着手中的银色双节棍喊道,鼻尖上布满了密密一层汗珠,灰色的运动服满是灰尘和汗渍。 “明天我们学校有个跳蚤市场,我要去把它卖了捐钱给希望工程。”灵灵重复了一遍,未等万国英说话,转眼间又滑向了别处。 这是5月29日傍晚6点30分,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位于杭州凤起都市花园东侧一幢高层一楼的这间教室,灯光已经亮起。一楼入门处的竖牌上写着:“西点男孩训练中心”。 别以为这个“西点”和著名的美国西点军校有联系,两者风马牛不相及。但这家创办于2003年9月1日的“西点训练中心”显然在效仿西点军校,它声称要培养男孩的“男子汉气概”和“男子雄霸天下的决心”,不但取名为“西点”,甚至把西点军校的简介也印进了自己的宣传广告。 万国英,“西点训练中心”的创办者,却是一个看起来比较传统的女人。 今年46岁的万国英当过公务员、记者,经过商。她喜欢穿宽宽大大的绣花衣服和裙子,马尾辫长到腰际。出于对男老师“不够细心”和“有抽烟等不好习惯”的顾忌,她手下的5名训练老师,只有一位是男性。 今年5月中旬,“西点男孩训练中心”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媒体报道说,“西点”对所招收的学员采取了高强度、超负荷的军事化训练手段,甚至还有可怕的体罚措施——“鞭刑”,而其招收的学员,大都为5至11周岁的男孩。 一时之间,对“西点训练中心”的质疑和争议四起。 不爱写作业的灵灵 在西点训练中心招收的近30名男孩中,10岁、正上小学三年级的灵灵,是比较突出的一个。这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帅气,同时也因为他顽皮和好动。 据万国英介绍,到“西点训练中心”的男孩大都属于自控、自理和交际能力比较差的一类,但相比其他男孩,灵灵的自控能力更弱。 晚上7点30分,脱掉溜冰鞋的灵灵已经坐在了一张黄色小课桌边。他一边从挂在椅子后面的大书包里掏出书本,一边四处张望着。几分钟后,书本摆好了,而他手里不知何时摆弄起一个红色的塑料变形金刚模型,作业就被丢在了一边。 一个小时后,男孩们按规定的程序在位于14楼的训练室里开始了倒立、仰卧起坐和俯卧撑训练,此时的灵灵就更为活跃。他时不时会突然冲到你面前,说上一句话,接着又跑掉,继续他的训练。 灵灵的好动,令他所在的学校老师头痛不已。刚进小学时,站在队伍中的灵灵就因为四处张望被老师批评,生气的灵灵不肯回教室,老师把灵灵的外婆“请”到了学校。 然而,这只不过是个开始。之后,灵灵上课时和老师发生争吵已经成为常事,他认为老师不该批评他;渐渐地,他开始不愿写作业,甚至拒绝上课。于是,灵灵的父母和外婆开始更为频繁地被学校找去。 去年6月的一天,当老师再一次批评他时,灵灵大声嚷“我不活了”、“我要跳楼”,这几乎吓坏了所有老师。他们甚至开始怀疑灵灵的精神有问题。 灵灵的外婆为此专门拉着他找过心理医生,智商测试的结果是125。家人大为放心:“我们家灵灵没问题,还很聪明呢。” 灵灵挨过父母的不少打骂。但也许是因为矫枉过正,越是打骂得厉害,灵灵在学校的表现就越难令人满意。去年11 月,自感“不知道该怎么去管”的灵灵家人,把他送进了“西点男孩训练中心”。 “鞭刑”教育 12岁的家家不缺乏自控能力,他的学习成绩很好,曾经在华罗庚数学竞赛中获过奖,但自理能力比较差,用“西点 ”训练老师的话说,经常丢三拉四。 对灵灵、家家或其他男孩,万国英的教导方式是不变的,除了日常的训练、辅导和沟通外,她还有相当严厉的处罚措施——在黑板上打“正”记过、做俯卧撑,但孩子们最怕的还是一根翠绿色的鞭子。 外界对“西点训练中心”的最大质疑和批评,莫不来自于此。 “西点”的奖惩条例上明白写着:“说谎,挨鞭子(7分力);成绩明显下降,挨鞭子(8分力);安全不听,挨鞭子(9分力)。” 不仅如此,在每个男孩进“西点”之前,万国英一定还会送上一封给家长的信。信中有这样一句话:“有越规行为,将按照越规大小受到惩罚,最终的将是鞭刑。若要心疼,请提前告知。”言下之意,如果不赞同“西点”的方法,就不必送孩子来了。 “我认为该要挨鞭子的时候就要挨,大人犯错误了可以扣工资,下岗、判刑,那孩子犯错误了呢?”“不是我在打他们,我是在替家长打他们。”面对外界的争议,万国英这样辩解。 灵灵是“西点”所有男孩中挨鞭子最多的一个。 刚到“西点”时,灵灵不肯写作业,在教室里玩笔套就能玩上半天。于是万国英告诉他:作业没做完就不能睡觉,并陪他熬夜到天亮。作业写得不好,灵灵会被脱掉上衣,露出后背挨打。几番回合下来,灵灵乖乖就范。 尽管现在很少挨打,但鞭子对灵灵来说仍然具有威慑力。每次要挨鞭子时,他会自动脱下衣服,低着头站在那里。 鞭子其实是一根跳绳,外面包着一层花色布条,平时放在万国英的抽屉里。“西点”的训练老师说,他们其实很少用 “鞭刑”,大部分时间里,鞭子只是被用来吓吓那些特别调皮的孩子。也并不是每个孩子都会挨过打,家家就没挨过。 不过,家家私下里却红着脸悄声告诉记者,他也挨过打,只是“打在手心里”。 灵灵的外婆不知道灵灵在“西点”挨过多少次打,但她说,至少在进“西点”半年之后,灵灵还是有了一些变化。灵灵已经很少在学校和老师起冲突,也不会跑出去不上课。 不过,灵灵的班主任、一位年轻的音乐老师认为,灵灵的变化,是老师经常和家长沟通的结果。 家长们在乎的是这种教育方式的结果,很少关注这一行为的过程,而专家们对此的反应相当强烈。他们毫不留情地指出,“鞭刑”明显违反了教育法和《未成年人保护法》,并且在事实上,可能并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惩罚有很多形式,我从来没有用过鞭刑的方式,却有教育很成功的例子。”浙江成长教育心理研究所所长吴锦良向外滩记者表示,“而且,这种惩罚会不断向孩子暗示他是不好的,对性格的发展是一个伤害。” 一位资深媒体人士则在《新京报》上刊文指出,保障人权已经写入我国宪法,《未成年人保护法》里也规定了“尊重未成年人的人格尊严”,“西点”羞辱、体罚学生而不以之为过,只能说明他们心里没有人格平等的观念。事情引起争议,有人反对也有人支持,也说明这种观念缺失、模糊是一种普遍现象。 不过,“西点”男孩的生活,并未因争议而有所影响或改变,万国英也没有取消她制定的“鞭刑”。 孩子的问题?家长的问题? “西点男孩训练中心”实行寄宿制,孩子们每隔两个星期可以回家一天。除白天去学校上学外,剩下的时间内,包括灵灵在内的所有男孩,都得按“西点训练中心”的作息时间表进行相应的运动和训练,其中包括溜冰、倒立、仰卧起坐等,周末则增加了跆拳道、围棋等课程,有时也会组织外出旅游。 而孩子们的父母,将为此付出每月2000元的不菲费用。 按照2004年浙江省统计局公布的数字,杭州职工的平均月工资只有约2348元。但灵灵的父母说,只要孩子的表现有进步,他们不会在乎这些钱。 据万国英介绍,“西点”的学员大都来自公务员、医生、商人等家庭,但主要以商人家庭为主。 “送到这里的孩子,70%是因为家长没时间管,30%是没能力管。”她这样分析。 灵灵的父母是其中之一。灵灵的母亲、初中毕业的张女士在杭州市中心的延安路龙翔服饰城经营着一家童装店。童装生意不错,可也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灵灵的父亲目前是一家公司的司机,一样很忙。这让他们很难顾及灵灵,和他沟通并教育他。 而当说起自己的女儿时,灵灵的外婆口气中不免带了一丝责怪意味。她说,张女士的脾气比较急躁,当灵灵不听话或只看电视不写作业时,一气之下就会打孩子,“抽得孩子身上一条一条的”。打骂有时多过于教诲。 阿德的父母也同样面临困境。“孩子放学的时间正是我店里生意最忙的时候。”阿德妈妈说。她在一家商场做生意,而阿德的爸爸又经常出差,两人都没有时间管阿德。 一边是因为缺乏管教而出现种种问题的孩子,一边是渴望让儿女受到良好教育但又分身无术、或者是没能力管的父母,杭州“西点男孩训练中心”,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运而生。 事实上,这种情况在浙江宁波、温州、义乌等民营经济发达的地区已是相当普遍。而具有丰富教育经验的老师或专业的托管机构,已经成为家长们的理想托管对象。 浙大幼教中心全能教育研究院院长王晓燕在义乌咨询时了解到,当地一个类似的托管中心曾在成立的短短1个月内就收了80多个学生,可见市场之大。 吴锦良说,他也正准备考虑办一个这样的托管机构,先带几个小孩试试。吴锦良的专业是教育心理学。 但浙江省青年研究会会长王曙光认为,“西点男孩训练中心”这种托管机构的出现,同时也说明家长和孩子之间出现了问题,家长不知道如何去解决,而寄希望于第三者。 “这是家长退出责任的一种表现。”王曙光说,当家长不负责任地把教育的责任推给托管机构,从而使自己置身事外时,最终将会加深父母和孩子的沟通障碍。 相关专题:外滩画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