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社会记录》：人头马风波

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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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都市报记者

清新县教育局局长

　　央视《社会记录》8月10日22：05播出《人头马风波》，以下为节目内容。

　　主持人阿丘：有一瓶洋酒，人头马(邱拿起组里葡萄酒瓶放桌上：上贴人头马标志，邱揭掉，小声嘀咕)葡萄酒，假的！原来是个道具。唉，人头马太贵，咱就先将就这么用吧(贴上标签)人头马！等级不同，价格也从几百元到上万元不等。我今天一拿这酒，估计消息灵通人士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事了。没错就是那桩事。

　　画面：报纸，标题

　　解说：7月25日，《南方都市报》报道(拿报纸念)贫困县招待太奢华，人头马喝哭寻访贫困生志愿者，报道里这么说，三位来自北京的志愿者，到广东一个贫困县清新县寻访贫困大学生，在县教育局招待她们的一桌晚餐上，面对鸡鸭鱼，洋酒人头马！流下了眼泪，并质问教育局几名干部，一桌盛宴可以帮助该县的贫困大学生解决多少实际困难？此事一出，当地就讨来骂声一片。

　　影像：报纸报道，各种评论

　　隐黑

　　影像：汤雁在楼道打电话

　　汤雁：韦主任，我知道，我知道是没有意义，我知道我现在跟您任何道歉都没有意义，但是这件事情，如果韦主任那么说，如果当时同行的那个记者，没有跟我们随同的话，我们这件事情不会讲的，我们只是可能会在饭桌上哭的更凶一点，可能会那样，但是我们不会去，不会爆光的，您知道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人，您不晓得我们心里那种很痛苦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主持人阿丘：汤雁，就是在人头马酒宴上掉泪的志愿者之一。电话那头，是广东清新县教育局的一位干部，人头马事件中的另一方，汤雁在电话里向这位干部深深表示歉意。

　　汤雁：我也这么希望，不会让您没有工作。好，我一定会接您电话，好，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我觉得不管怎么样，这次真心去交您一个朋友。

　　(痛哭)

　　主持人阿丘：嗳，是不是有点怪，怎么还是咱们志愿者向教育局的同志道歉啊？莫非是冤枉了他们不成？非也非也，的确，就在不久前，汤雁她们几位志愿者接受的还是对方的道歉呢。只是事到如今，又经历了几番曲折。今天咱们就从头说起。

　　影像：清新县县城外景

　　解说：今年 7月21日，汤雁和另外两名志愿者从北京出发，(三人在一起)来到广东的一个贫困县清新县调查，她们参加的这次志愿者活动，由中国扶贫基金会下面的新长城项目发起，通过媒体招募志愿者，自费，自己掏钱，到全国划定的贫困县进行调查，寻访当地的贫困大学生，最后形成报告，以便基金会有针对性地进行资助。7月24日汤雁她们的寻访结束了，当地教育局就在清新县县城里的这家金宝酒店定了一个包房，设宴请志愿者们吃顿饭。三名志愿者加上五位陪餐干部和一名记者，一共九个人。据说饭局开始气氛很融洽，吃饭前，志愿者汤雁还在包房免费的卡拉OK给大家唱了一首《牧羊曲》，但是吃到一半，酒上来后，气氛慢慢变了。

　　南都记者：我舔了一下之后，我嘀咕了一下，这个酒很难喝啊，我真的不知道人头马什么味道。

　　解说：田霜月是《南方都市报》的记者，报道人头马事件的记者，那天，她也在酒桌上。

　　南都记者：旁边另外一个志愿者问汤雁，说这个酒没喝过，就问这什么酒啊？回答的官员，还是有点得意说：人头马。一说人头马，我整个感觉到，我左手边是汤燕，汤燕马上说：我第一次在你们这里喝人头马啊，她第一次喝人头马是在他们这里，另外一边坐的志愿者就是胡峰岩，我立马感觉到她不说话了，整个情绪低落下来了。

　　汤雁：就是他们倒酒嘛，我们就喝，然后我们说不会喝，但是也他们敬我们又不能不喝这是一个礼节嘛，然后我就问他一句这是什么酒，当时说是人头马，我们都有点诧异。然后后来我们还都在面子上嘛，大家毕竟还都在酒桌上不好意思，不敢说的太直接。还是我们胡小姐勇敢一点，他撑不住了，主要是，不是勇敢，是当时那种状况支撑不住还要给我们加菜，那么开心还要，因为他们确实，就是我们看不惯的，他们喝酒很娴熟。所以她撑不住了，我就更撑不住了，我在我们三个人年龄当中还最小，我就更撑不住了，所以在酒桌上说的那些话，我觉得有点过分，在酒桌上那些话我觉得有点过分了，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人家留。

　　记者：是吗？

　　汤雁：是，反正我觉得我有点过分了，我跟人，后来我不记得说什么了，我都忘了，就是当时那种挺情绪激动的。让他们好好想想那样的话，有点过分。

　　主持人阿丘：南都的记者田霜月说，后来她再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人头马只是一个导火线，整个事件的爆发其实是一些细节积累起来的，吃饭的时候，大家先是聊到了一个清新县一个叫白班的地方，很穷，聊着聊着，教育局的干部又抱怨起经费紧张的问题，就在这时，几名志愿者得知她们刚刚喝下的酒是人头马

　　南都记者：很久没有说话的志愿者胡峰岩说话了。她说，对不起我吃不下去了，这顿饭我们AA吧，然后马上哭起来了，我可以感觉到，因为我坐他旁边，可以感觉到，她其实是一直强忍着，她想把这顿饭吃完，她不想为了大家不愉快，她那句话实在忍不住了，她一方面我们去寻访那么贫困的大学生，另外一方面我们在这里大吃大喝，然后教育局还抱怨经费紧张，整个事情是一个总的爆发，不能不爆发了，并不是说那一顿饭就怎么怎么样了，就吃了就会怎么怎么样，真的只是一个导火线。然后她哭起来了。

　　主持人阿丘：饭桌上发生的一幕被《南方都市报》以头版登出，后经各大媒体转载，一片哗然，各种评论铺天盖地而来，有人说人头马待客公款买单 贫困县慷公家之慨，说志愿者的泪水说明官员的“贫困”，是良心的贫困。还有人质问到底还有多少丑陋的盛宴，说清新县的官员们是大嘴官，麻木，睁着大眼睛，只知道吃，就瞧不见那些贫困孩子么？

　　影像：清新县教育局外景

　　主持人阿丘：人头马事件发生后，引起了清新县教育局的高度重视，并很快做出了处理结果，对陪同干部进行批评教育，责成有关人员写出书面检讨，并规定今后接待用餐均安排在县教育局饭堂。同时，还要求全县教育系统领导干部认真学习，吸取教训，总结经验，严格按县委、县政府有关接待要求和标准做好接待工作。而那瓶惹事的人头马，在当天的酒桌上，五名陪餐干部就意识到了不对，AA掉了。这里要说明一下，那瓶人头马在当地卖220块，他们一人掏了44块。

　　影像：人头马(隐黑)

　　汤雁和韦主任通话：

　　解说：回北京后的第三天，汤雁接到了来自清新县的电话，电话里汤雁得知，因为人头马的事，几天来，当地承受的压力巨大。

　　汤雁：差点都丢了工作，不会吧，不会给您造成这么大的麻烦。这么严重，处分要给，对不起对不起。吃不下饭了已经。

　　解说：在电话里，汤雁还向对方极力解释，人头马事件只是偶然，绝对不可能是志愿者和记者早已设计好的

　　汤雁：不是，她是南方都市报的，她要回广州，我是回北京，不一样的。。。。不是，我没有这么阴险，你怎么把我想的，她是我们一个南方都市报，就是我们这次活动，因为也有很多媒体合作，不是，我没有这么阴险，你怎么把我想的，他是我们一个南方都市报，就是我们这次活动，因为也有很多媒体合作

　　汤雁：嗯。好，我知道了。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真的不知道您没工作，到北京来，我好多朋友，我自己也有公司，我们可以，没有问题的，养活您全家没有问题。

　　(痛哭跑开)

　　主持人阿丘：接通清新县这个电话，汤雁说，她流的泪，比起在餐桌上那次，要复杂百倍，而这种感情，实在不是用简简单单几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隐黑

　　影像：清新县教育局外景

　　韦春裕：我们几个陪餐的干部，我们基本上这几天来呢，就是睡不好，吃不好，还有呢，暗自流过泪。

　　主持人阿丘：韦春裕是清新县教育局的办公室主任，当天饭桌上的最高领导。人头马事件，咱们就叫它人头马事件吧。人头马事件中的众矢之的。他说这几天他也哭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冤枉。

　　韦春裕：就是要感激他们，要感激他们呢，两天来给我们青清的贫困大学生所做的工作，他们辛苦了，要感激他们，还有他们都是来自北京的客人，是属于稀客，我们是第一次碰见，第一次接待，所以我们对他很庄重。第三个还是主要的，为了就是给一个好的印象，希望他们今后啊，还一如既往的关心我们青清的教育，关于我们青清的贫困学生，我们是出于这个目的去请他们吃饭的。

　　主持人阿丘：韦主任说出于这个良好的愿望，再加上无酒不成宴的惯例，他和几位陪餐干部虽然都知道局里有不能用洋酒招待的规定，但当时可能向志愿者表达感激之情的时候，过于热切，大家都没把握好，没有互相提醒，一商量，就买来了人头马。

　　韦春裕：俗语说无酒不成宴这样，接待这个稀客觉得缺少了这个气氛。

　　记者：很多人在这个事情发生以后，都指责你们说，说你们这些请志愿者吃饭的人，没有把这顿饭钱和贫困的学生联系在一起，但是这些志愿者想到了通过这顿饭想到这些特贫的大学生，你觉得他们的评论对你们来说？

　　韦春裕：不公平。

　　记者：为什么？

　　韦春裕：其实我们接待这一顿饭招待他们，本身就希望他们能够关注我们的特困生，能够多关注我们的特困生，关心我们的教育。

　　记者：出发点就在于这个地方。

　　韦春裕：出发点也是这个地方。我们本身就是为了这个特困生的。从下去一起去工作为了这个特困生，吃这一顿饭，也是希望给他们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希望呢他们能够继续的关心我们的教育，关注这些贫困学生。所以这顿饭跟贫困生是有联系的。

　　韦春裕：就是报道了以后呢，这个委屈不同，这个委屈就更加大一点。这个《南方都市报》报登了这件事情以后，给心里的委屈就很大了。

　　记者：为什么？

　　韦春裕：包括我们几个陪餐的干部，我们基本上这几天来呢，就是睡不好，吃不好，还有呢，暗自流过泪。主要呢，就是好心变成了一件坏的事情，我从小学到现在工作，从来没写过一封检讨书，现在写了检讨书，这个委屈对我个人来讲还是次要的一点，一些媒体夸大事实，加以评论就把我们这天晚上吃的这顿饭菜说成是满桌都是从未见过的山珍海味，还有一些媒体呢，又说这天晚上的菜钱，都可以够一个贫困大学生，几个月甚至是一年的生活费。

　　韦春裕：其实我们这一天晚上九个人点了六个菜，花了267元，点了菜除了报刊上登的鸡，鸭，鱼以外，都是这个冬菜，酸豆角，还有我们这里的特产这个笋，要三个蔬菜，全是农家菜。两百多块钱能到摆到满桌都是山珍海味吗，这个不可能吧。还有呢，我们当地的这个中学生，一个月一般来说生活费用都200块钱左右，我们除了这个酒钱我们分摊了，剩下的这个饭菜钱200多块钱能够一个大学生一年的生活费吗？显然不能。

　　主持人阿丘： 委屈，我不知道韦主任的辩解能不能赢得大伙的理解和同情。韦主任的账是不是应该这样算法。不过，韦主任的理由能不能说服咱们广大劳动人民群众，咱先放放，咱们先看看韦主任的领导怎么看？

　　记者：这个整个事件过程当中，觉得他们错在什么地方吗？

　　局长叶廷辉：错就错在违规上了一瓶洋酒。

　　主持人阿丘：清新县教育局局长叶廷辉，当日几位陪餐干部的上级领导，事发当天，他出差在外。这次因为人头马的事，叶局长的几位属下都受到了处分，还写了检查，这让叶局长感到难过。

　　叶局长：这次的接待出现这样一个不愉快的场面，这个我感到非常的遗憾。还有对于几位志愿者说声抱歉，但是对于我们的四个干部，我还是对他们感到一些内疚，因为这次让他们承担的压力太大了。

　　影像：教育局局长叶廷辉哭

　　影像：县城、人头马、隐黑

　　主持人阿丘：问题很严重，叶局长很伤心。看得出来叶局长爱护同志真是像春天般的温暖。想到大家承受的压力，也同样流下了眼泪。叶局长给我们拿出了这次吃饭的菜单，看看，例汤 30，白切鸡58，烧鹅38 元，等等六菜一汤，加上小食纸巾共花费276元，叶局长说这个价钱按清新县生活水平，属中下，而且都是当地特产。清新人民本来就热情好客，要是家里来人，招待客人也会这样。9个人276，和某些宴席比起来零头都不到，也和当地淳朴民风相符。错就错在酒上，其它的工作还要肯定。(停顿)好，大家的委屈说完了，眼泪也没少流。这里面的道理也跟咱老百姓讲清楚了，都知道咱们领导是一片好心，都理解这叫人之常情，都明白这不过是习以为常。因为这事就说咱领导怎样怎样，的确不妥。不过，在面对了咱们领导们的这些眼泪，我还是想把一些事情，跟领导们汇报一下，或许能平复些许您的委屈吧。

　　影像：中国扶贫基金会办公室

　　汤雁：还有一个事情，在我离开，就是这个事情发生了之后，当天的早晨8点多钟，一个贫困生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汤姐姐，八点十三分，(短信内容)汤姐姐我刚才从电台听到你们的事，我为此感到羞愧，这会影响你对清新的印象吗？这个短信让我特别震撼，贫困大学生他看到我们领导们喝了人头马不愤怒，不平衡，他想到对县里的影响，我特别特别震撼，我马上给他回信息我说当然不会。然后我忘了我怎么夸，就是表扬他了一下，我说我觉得我挺尊敬你的，敬佩你的，然后他说，(短信)谢谢你的夸奖，现在官场风气是有一些不好，但是清官还是有的。我们都要正确对待，祝你今后工作顺利，身体健康。(短信隐黑)

　　画面：贫困生家庭，注明：志愿者拍摄的DV

　　影像：走访贫困家庭

　　寻访影像：

　　DV影像

　　汤雁：我觉得我特别想希望通过媒体，向当地的教育局说声抱歉。

　　记者：你觉得你的歉意在哪里呢？

　　汤雁：歉意是说他们真的是出于周到，出于热情，就是他们是出于这种很习惯的接待方式吧，这个不完全是他们的错，是社会风气习惯了这样，习惯了寻访者走马观花嘛，习惯了到那儿就要吃要喝，他们可能第一次也不适应，结果发现来扶贫的人不高兴了，然后他们下回提高标准了。

　　南都记者：(哭)这个清心县教育局的领导，认为他们腐败或者是说他们每个人有多坏，我说老话话，我觉得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好人，我觉得这是一种现象，很多地方存在这样的现象，可能很多地方比清心县严重的多，但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他们碰不到这样的志愿者。我觉得怎么说呢，可能对清心县来说，这是他们倒霉的事情，碰到这样的志愿者，然后又去了我这样的记者，可能对他们来说真的是没有预料到的倒霉的事情，但是我觉得这对很多贫困县来说的话及我觉得能把这个事情说出来的话，我不知道这个警示有多大，但是我希望有警示作用。

　　DV影像

　　主持人阿丘：您看看，孩子们理解了，志愿者给您道歉了，记者也替咱们说话了。面对他们，咱们的委屈真的那么大吗？咱们真的委屈吗？

　　照片；志愿者 县长 哭泣

　　画外音:百种泪，百般滋味，不知道这些眼泪，在我们心里，今晚能留下一些，什么样的泪痕呢

　　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周一至周五22：05首播，次日4：40，16：30重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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