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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妇为减轻家庭负担自杀真相调查(图)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4月21日10:32 郑州晚报
病妇为减轻家庭负担自杀真相调查(图)

  位于城市边缘的普通家庭一旦生了大病,有积蓄的积蓄很快花完,没有的则被拖入债务之中。图为事发时宣城市中心医院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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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心提示:4月10日,安徽一家媒体披露,9日上午,一名中年女子突然从安徽宣城市中心医院病房5楼纵身跳下,不治身亡,报道称“该女子家有一儿一女,儿子正在外地读研究生,女儿还在上大学,家庭经济条件十分拮据……为了减轻家人和儿女的负担,才做出了这一不明智的选择”。此报道立即引起社会各界强烈反响,事件真相如何,该女子死亡原因是否如报道所言?4月11日,《郑州晚报》独家责任记者赶赴安徽宣城市进行了实地调查。

  医疗压力

  4月9日上午,处于肾功能衰竭晚期,俗称尿毒症的宣城市民李忠兰感觉发烧,在丈夫王伦海(化名)和另外一名亲属的陪同下,来到安徽省宣城市中心医院住院部5楼。然而没多久,在一楼的地上出现了李忠兰的遗体。

  “后来才听说,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要自杀。”4月11日,宣城市中心医院住院部5楼龚医生对记者说,“我问她的病史,她回答时没有任何异常。她这次病情比较严重,我建议她住院治疗。”随后,李忠兰被安排在9号病房,医护人员开始铺床,准备吊针。此时将近中午12时,龚医生准备回家吃饭,他走出办公室,给李忠兰的家人打了个招呼,随即往楼梯方向走去。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走后不久,李忠兰脱离了亲人的视线,走向了病房的另一头,那里是5楼的阳台。李忠兰攀过栏杆,跳了下去。

  抢救没有进行多长时间,就确定了病人的死亡,因为内脏与颅骨严重破损。随后,无比悲痛的家人把李忠兰的遗体拉走。此时,许多病人和医生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自杀了?

  李忠兰的尿毒症是今年年初刚刚查出来的,农历正月初八,李忠兰突然抽筋,在宣城市中心医院泌尿科确诊为尿毒症。当时给李忠兰诊治的泌尿科医生陈联大说,李在4年前已经得了肾炎,但身体还好。李忠兰的死,不少人认为是不堪病痛的折磨。但根据龚医生的说法,尿毒症并非不治之症,治疗无论是透析还是换肾,都没有太大的痛苦。此前病人已经做过月余透析,每次来都是自己步行前来。而在李第一次试图自杀后,家人对其加强了照顾与劝导,病人精神状态逐渐恢复,出事前几天,李忠兰还守在自家的售报亭里,跟过往邻居说笑,聊聊自己的几个孩子。

  这也是李忠兰的死给外界造成出乎意料的原因。熟知李忠兰的几位亲友说,李认定病治不好,似乎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尿毒症的治疗费用。内呼吸科龚医生说,目前治疗尿毒症只有两种手段,一是肾移植,二是透析。李忠兰采取的是相对便宜的后一种办法,每周至少要到医院一次,花400元做一次透析,帮助身体排毒。从3月底查出尿毒症,李家在该医院已经花去了近千元。

  “李忠兰得病已经四五年了,家里还供养两个孩子上学和两位老人,丈夫和她都没有固定的工作,如果再花钱治病,家里的压力会更大。”一位李家的亲戚对记者说。

  “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她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接受别人的帮助。”西苑社区居委会一位负责人介绍说,李忠兰得病之后,邻里了解到她的家庭情况,建议李忠兰申请救助,准备发动大家捐款,但李忠兰二话没说就拒绝了。

  教育压力

  4月12日,宣城市中心医院所在辖区鳌峰派出所对李忠兰的死做出了初步认定。调查认为,李忠兰在开始发烧后,就认定“自己的病看不好了”,遂产生了自杀的念头。

  那么,此前安徽媒体所报道的“该女子家有一儿一女,儿子正在外地读研究生,女儿还在上大学,家庭经济条件十分拮据……为了减轻家人和儿女的负担,才做出了这一不明智的选择”,事实又是怎样?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李家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大女儿已经工作,二女儿在外地上大学(普通高校),学费问题在调查中并未体现。鳌峰派出所经办民警说,教育给病人造成的具体压力并不好认定。不过在邻居和熟识李家夫妇的人眼中,学费是牵制家庭经济的主要开支。李家的一位亲戚说:“他们夫妇既不是公务员,又不是大老板,不借外债能够供应两个孩子上大学,非常不容易,家庭收入的很大部分都投入到了孩子身上。”

  西苑社区一位女士说,单是一个孩子,从小学上到高中毕业,就要花费十多万元。近年来高校收费增幅很大,原本准备给孩子一年1万元做学费与生活费,现在已经不够了。按照宣城市宣州区统计,截至2004年,当地农民年人均纯收入为3390元,城镇在岗职工年人均工资水平则为12656元。李家长期供应两位学生,即使按照在职职工的标准,基本没有什么富余。

  对李忠兰这样的家庭来说,另外一个很现实的考虑是,供孩子读大学,无疑是改变命运、改善家庭条件的唯一出路。

  生活在城市边缘的家庭

  从宣城最繁华的中心医院打车到李家所住的西林路大约15分钟。4月12日安徽全境暴雨,李家门前的西林路坑坑洼洼,十分难行。

  紧邻李家大门靠近马路一侧,李忠兰生前操持的不足3平方米的小报亭没有开门。出事3天后,在外地的两个女儿都已赶回来处理后事,李的遗体已经火化,家人显然还未能从悲痛中恢复过来。

  按照邻居们的说法,李家家境在附近一带算是中等。李忠兰多年前在西苑社区办事处下辖的一家企业做工,后来企业倒闭后,就在家门口开了一间报亭,兼营副食品和公用电话。起初生意不错,但近来生意越来越冷清,李忠兰的丈夫多年前在当地一家地毯厂工作,因违反计生政策离开工厂后,一直做电焊等小生意,补贴家用。

  回忆起李忠兰,西苑社区的一位居民说,“她的小店每天早早就开门,很晚才关门,她自己忙进忙出,非常勤快”。李家人很少去街上吃饭。出事时,李忠兰的一身衣服已经穿了多年。

  事实上,这也是这一片人的生活方式。李家的位置已经出了环城西路,附近房子多为居民自建,高高低低,十分杂乱。虽然名为城市中的一个社区,这里的居民更近似于村民的生活方式。李家所在西苑社区的一位负责人说,这里居民的一个共同特点是,他们或者下岗,或者没有固定工作,零星做些小生意,没有医疗保险与社会保险。在宣城市宣州区“十一五”规划中,低保户与城乡群众的医疗救助制度,正是被着力建设的重点。近年来医疗费用不断上涨。安徽省政协的一份提案显示,从1990到2004年,综合医院门诊费用上涨了11倍,住院费上涨了9倍。这些城市边缘的普通家庭一旦生了大病,有积蓄的很快花完,没有的则被拖入债务之中。一位医生对记者说,一些大病病人不得不中途退出治疗,因为经济实在是跟不上了。

  两个不能承受之重

  李忠兰查出尿毒症后,当月居委会帮助其申请了城市最低生活保障,李家每月可总计领到350元补贴。经办此事的社区办事员余明富对记者说,如果没有病人,她家还不算困难。与李忠兰同时申请低保的有15户,在这个人口不足千人的社区,已经查明有30多位大病病人,还有更多的病人不得已在家里治疗。疾病,连同孩子的教育费用,正成为这里许多家庭的最大负担。

  “如果她能早点告诉大家,也许不会出现今天这个结果。”李忠兰生前好友、西林办事处居委会李金凤倍感遗憾,一个是可以宽慰病人情绪,一个是帮助申请宣城市民政局出台的大病救助。“申请上的话,医疗费用能报销30%~50%。”

  据了解,安徽省一些地市近年来出台了大病救助政策,包括尿毒症、癌症、败血病以及红斑狼疮等疾病,宣城市民政部门也在去年开始实施“四大疾病”救助政策。在李忠兰死前的一个月,宣城市宣州区宣布对未参保集体企业退休人员,基本生活将享受一定补助,李忠兰夫妇与未工作的小女儿名列其中。但是这些补助加起来,与根治尿毒症的花费相比,仍是杯水车薪。

  李忠兰生前采取的治疗方法为透析,这是一种相对廉价的治疗方法,用透析的方法代替肾脏排毒,直到病人死亡。“如果要根治,只能是实施肾移植手术。”宣城市中心医院一位大夫对记者说。李家并非没有咨询过这种更为昂贵的治疗手段,但这笔费用至少要二三十万元,一下子拿出非常困难。(郑州晚报记者 游晓鹏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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