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梦”成为当代中产阶级不能承受之重

　　【提要】在美国，中产阶级申请破产数量陡然增多，中产阶级的日子不好过了。中产阶级的经典模式——一人工作一人持家成了回忆，即使夫妇两人工作，生活也紧巴巴的。中产阶级分裂了，最年轻的中产阶级形成了“焦虑的一代”

　　本报记者 连国辉

　　二十多年前，美国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仅靠一人挣钱就可轻松养家糊口。最近几年来，这种情况发生了变化，需要夫妻双方都去工作才能使家庭过上梦想中的现代中产阶级生活。

　　如今，由于买房、医疗保健以及上大学的费用急剧攀升，同时为养老攒钱和承担不断增长的债务负担，中产阶级家庭即使有两份收入，生活也过得紧巴巴的。美国的中产阶级正面临日趋分化和贫困化，他们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

　　中产阶级纷纷破产

　　据哈佛大学的一项调查显示，从去年7月1日到今年6月30日，美国递交破产的申请者达到了创纪录的160万人，其中92%是中产阶级。

　　哈佛大学的消费者破产研究计划是全美国规模最大的消费者破产问题研究项目。公布的数字表明，将近90%有孩子的家庭之所以提出破产申请，是因为失业、离婚或者医疗这三大问题。大约三分之一的中产阶级家庭在自己的信用卡上的欠款，相当于他们整整一年的工资。个人破产创纪录的新高透露出的信息是：越来越多的中产阶级陷入了经济困境。

　　物质根基上的美国梦

　　一位中国的中产阶级曾到本阶级的大本营美国旅行，回来后以又酸又甜的笔墨描摹美国中产阶级的生活：“住在郊区、大房子、门前是修剪整齐的草坪。两三个孩子、一条狗、两部汽车（一部日本制造、一部美国制造）。丈夫工作，妻子操持家务。丈夫拿薪水后马上开出15张以上的支票付账。平时看电视脱口秀，周末借两盘录像带，边看边喝可口可乐、吃爆米花。每年圣诞节装饰圣诞树。妻子和丈夫都开始发福。”

　　这是美国梦的一幅具化图景。现在，这一切都已成为历史——想要维持以往的那种中产阶级生活，夫妇双方都工作也未必可以。对于美国的中产阶级来说，每月的支出并非难事，难的是三件大事：买房、供子女上大学和过体面的退休生活。努力成就这三件大事则成了多数美国中产阶级的生活目标。无数人苦苦追求的“美国梦”的核心，可以说是建立在这些目标基础上的荣誉感和满足感。

　　如今，由买房、供子女上大学和为晚年舒适生活打好基础所带来的经济负担之重，就很可能让一个美国人感到自己挺穷的。据美国住房政策中心提供的资料表明，昂贵的住房要吃掉中产阶级家庭的很大一块预算。2001年，低收入和中等收入房主中80%的人要把一半的收入花在住房上。

　　中产阶级：大杂烩+社会稳定器

　　按中产阶级的宽泛定义，任何人只要有能力过安适的生活、支付各种生活费用，还有余钱做一些休闲娱乐，都可以称为中产阶级。中产阶级可谓是三教九流组成的大杂烩。

　　通常中产阶级家庭年收入为2.5万美元至10万美元不等。不过，美国中产阶级更多的是一种观念，并不在于实际财富的数字。在美国，餐厅服务生、工人、老师、企业主管、股票经纪人，都可以坦然以中产阶级自居。一般认为，只要受过教育的美国人，就几乎认定自己是中产阶级。

　　所谓中产阶级涵盖了共同的价值观念、共同的梦想、共同的文明，其精神实质包括追求社会安定、宗教包容、家庭完整等。在美国，中产阶级的崛起开始于二战结束至里根时代，这正是美国经济蓬勃发展的时候，行业差别很小，生活对大多数家庭来说是宽松的。这使他们在消费、文化等领域都形成了一种认同。

　　为什么美国能保持繁荣稳定？有一个说法认为，是因为美国的中产阶级人数众多，占总人口的80%。有人测算过，如果从现在开始，中国中产阶级人数每年增加一个百分点，那么，到2020年左右，中国中产阶级人数就可以占总人口的38%。而达到这个数，中国社会就稳定了。

　　这样的说法应该有些道理，因为综观世界各国中产阶级，大多有着这样的特点，即安于现状，对社会主流价值与现存秩序有着较强的认同感，换句话说，他们是现存社会秩序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不愿这个让他们得到好处的秩序遭到破坏，乐于维持原秩序。

　　永远填不完的帐单

　　然而目前在美国，这个原本稳固的团体却出现了严重分化，共同的理想和信念已不复存在。美国学者理查德·朗沃思去年出版了一本书，原书英文名为《全球压榨：第一世界即将到来的危机》，中文本译名为《全球经济自由化的危机》。按朗沃思的分析，全球化风潮带来的经济冲击，正使美国庞大的中产阶级分裂成三种人群：

　　第一种是亲身经历了美国梦、现已垂垂老矣的传统中产阶级。他们在经济大萧条和二战期间出生，在美国有史以来经济最繁荣的时期成长、成家，很早就买了房子，顺利养大孩子，终生拥有安稳的工作。在他们眼中，生活就像一列火车，他们只需上车，就可以到达理想的地方。

　　第二种中产阶级是他们的子女，“受骗的一代”。这些人在舒适的环境中生成，在越战闹得最厉害的20世纪60年代成年，大多数仍秉持旧式的中产阶级价值观。他们自幼即认为经济会持续扩张，为社会带来稳定繁荣，结果碰到的却是企业裁员、全球竞争以及恐惧。他们有许多人原来担任待遇优厚的中级管理职务，现在却碰到裁员，很可能再也不能恢复原有的地位。他们习惯了富足的生活，现在却可能永远失去这种生活。

　　第三种中产阶级是现在才成年的焦虑的一代。他们比上一两代的人更难找到以及保住好的工作。即使谋得差事，也买不起房子，无力结婚、生子，至少无法像父母那一代人那么早成家立业。事实上，他们发现自己可能成为历代美国人中第一批生活比不上父母辈的世代。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接受生活的不安定和缺乏保障，而且似乎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们拥有富足生活的“玩具”，如各种先进的便携电子设备、健身房会员证、高级咖啡。但是，他们没有真正富足的表征，如房子、积蓄或社区地位。

　　对于第三种中产阶级来说，生活就是一张永远填不完的帐单，已不再稳定。不过，即便他们的“美国梦”太过沉重，他们似乎也已经安之若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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