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外交政策失败、国内经济不振、民主党集体反叛，不仅促使美国民众重新认识新保派，也逼迫小布什改弦更张，调整政策

　　美国布鲁金斯学会访问学者 袁鹏

　　大约两周前，美国“新保守派”首领、常务副国防部长沃尔福威茨在纽约佩斯大学遭遇了他政治生涯中最尴尬的一件事。在他发表“伊拉克战争与美国外交政策”演讲的过程中，“下去！”、“刽子手”、“无耻”等对他的谩骂声充斥会场，一个大学生甚至挥舞拳头准备冲上讲台对他大打出手。会后的自由提问中，学生们更是咄咄逼人，当面质问他“是否承认自己为伊拉克的侵略者”，“是不是新保守派的总后台”。沃氏最后只得草草敷衍，落荒而去。

　　强弩之末提前出现？

　　如果说沃氏遭遇反映的是普通美国民众对新保派们的极度不满，那么上周布什总统正式决定由总统国家安全顾问赖斯全权负责伊拉克战后重建事宜，则无疑给一直牢牢把控伊拉克局势的五角大楼一记闷棍。这多少显示，至少在伊拉克战后重建问题上，新保派笼罩下的国防部开始受到布什的质疑。

　　新保派在美国政坛是否会逐渐失势，这还有待观察。但与小布什上台之初，新保派出将入相、“9·11”后一度主宰美国对外政策方向的强势相比，如今毕竟给人留下强弩之末的印象。一般而言，新保派对美国政治的影响分为政府外和政府内两个层次。在政府外，他们主要依靠新美国世纪计划、企业研究所、传统基金会等极右翼思想库网罗人才、积聚力量，凭借《旗帜周刊》、《评论》、“福克斯新闻”等舆论阵地宣传鼓动、摇旗呐喊，渲染所谓“美国单极霸权论”、“新帝国论”和“单边主义论”，以期误导美国民众，实现其建立“新美利坚帝国”的迷梦。由于美国民众“盛世强权”霸主心态和“9·11”效应衍发的复仇心理在特定时期重合，“新保守主义”一度大行其道，甚嚣尘上。

　　在政府内，新保派的影响虽不如政府外那样轰轰烈烈，但沃尔福威茨、珀尔等少壮派骨干力量以五角大楼和副总统办公室为平台，拉拢切尼、拉姆斯菲尔德等“老保派”，分化鲍威尔等现实主义派，弱化赖斯的“中间人”作用，然后对布什施加影响。阿富汗战争的速胜显然使布什在外交政策上倾向于接受新保派的意见。贸然发动伊拉克战争、决定改造伊斯兰、将“先发制人”上升到国家安全战略的高度，其受新保派思想影响之深，显而易见。

　　一脚陷在伊拉克，一脚陷在国内

　　新保派遭到普遍非议，始自伊拉克战后乱局。今年5月1日，布什兴冲冲宣布伊拉克战争结束，却不料半年过后，不仅各种袭击、爆炸事件接连不断，美军人员伤亡超过战时，而且战后重建远非新保派们鼓吹的那么轻而易举。至今，既没有找到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丝毫证据，也不能证明萨达姆与本·拉丹有任何牵连，导致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危机；而中情局泄密事件则使情况更加复杂化，成为民主党攻击的靶子；高达870亿美元的战后追加拨款至今未落实，联合国主要大国在伊战后重建问题上与美并不保持一致，巴以局势一再恶化……伊战后的中东乱局对于布什来说简直就像“摆脱不掉的噩梦”。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他终于决定让赖斯负起“统合中东政策的应有之责”，部分没收新保派主控下的国防部的权力，算是给民众也给自己的一个交待。

　　除伊拉克战后局势外，美国国内经济形势一团糟也使民众对新保派专注海外扩张忽视国内经济的政策有了看法。布什上台短短3年，不仅将克林顿留下的1270亿美元预算盈余消耗殆尽，而且到2003财年结束时，预算赤字竟高达4000多亿美元。更严峻的是，根据国会预算办公室的测算，这种高赤字经济未来10年仍将持续，到2012年将达到23000亿美元之巨。越来越多的民众认识到，布什政府希望通过大幅减税刺激经济的政策不仅起不到作用，反而给国家造成巨大财政缺口。经济问题难解，不仅使民众对布什的支持度首次降至50%以下（《时代》周刊最新民调），也不再使美国人盲目迷醉于新保派鼓吹的“新美帝国”的幻影。

　　先发制人“战略”遭修正

　　新保派热衷的单边外交和先发制人战略也遭遇挫折。朝鲜和伊朗最近的行为表明，先发制人战略不仅没有遏制美国所谓的“邪恶轴心”力量，反而刺激他们铤而走险，从而使美国反受其害；而缺少国际社会的合作，美国连伊拉克也难以搞定，更遑论将“邪恶轴心”一网打尽了。鲍威尔最近在乔治·华盛顿大学的演讲即有意修正先发制人思想，称先发制人只是一种策略和手段，还谈不上什么战略甚至理论。

　　民主党初选的全面展开，等于拉开了全面抨击新保守主义的序幕。尽管10位候选人在众多问题上意见不一，但在批评布什外交政策上则是相当一致的。他们的公开电视辩论给民众全面理解新保派政策导致的负面后果提供了机会。

　　外交政策的失败、国内经济的不振、民主党的集体反叛，不仅促使美国民众重新认识新保派，也逼迫小布什改弦更张，调整政策。赖斯被任命全面主管伊拉克战后重建，可被视为布什力图摆脱新保派影响的开始，也意味着新保派失势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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