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自民党总裁选举的结束，新一代自民党领导阶层出现在人们面前，将这一名单细细想来，熟悉日本政治的人会发现，这些名字，代表的并不是政治家个人，而是一个个人们曾经熟悉的政治家族。这其中，随便挑出几个成员，几乎都有身后的世袭政治背景。他们是否会把日本的传统战略表现在其对外决策中，这一点值得注意。

　　刘华

　　我们的讨论对象，可以先从小泉的党务班底及内阁班底谈起。

　　新的自民党领导班子中，小泉纯一郎为总裁，山崎拓为自民党副总裁，安倍晋三为干事长，政调会长为额贺福志郎，总务会长为堀内光雄。小泉的内阁成员，则包括总务相麻生太郎，法务相野泽太三，外务相川口顺子，财务相谷垣祯一，文部科学相河村建夫，厚生劳动相坂口力，农林水产相龟井善之，经济产业相中川昭一，国土交通相石原伸晃，环境相小池百合子，官房长官福田康夫，国家公安委员会长官小野清子，防卫厅长官石破茂，金融相竹中平藏，体制改革相金子一义，防灾及有事法制相井上喜一。

　　三代从政的家庭

　　小泉纯一郎本人即属于一个三代从政的家庭，他的祖父小泉又次郎，1908年起12次连任众议员，曾任递信大臣、众议院议长；父亲小泉纯也，1937年起担任众议员，战后则担任过池田内阁和佐藤内阁的防卫长官。

　　官房长官福田康夫的父亲福田赳夫，是自民党第二代领导人之一，曾于1976～1978年间任日本首相。

　　新任的自民党干事长安倍晋三，其祖父，就是战后著名首相岸信介，父亲则是自民党前主要领导人，福田(纠夫)派继承人、安倍派首脑安倍晋太郎。这位年仅49岁的干事长(自民党历史上排名第三年轻)本人虽然在日本政坛相对低调，但他与小泉，以及福田康夫之间的关系非常深厚。1967年，小泉纯一郎从庆应大学毕业后，到伦敦大学留学。1969年8月，小泉纯也病逝，小泉被招回日本继承父亲选区，但由于准备过于仓促，在当年12月的选举以微弱劣势落选。这时，当时的自民党党内大老福田赳夫特许他作为自己的秘书，一边工作，一边到选区内拜访选民，并对他关怀备至，多方为他寻求支持，为小泉3年后首次当选议员起到了重要作用。那个时候，安倍晋三的父亲安倍晋太郎正是福田派的重要成员。到了1988年，安倍晋太郎已经接任了福田纠夫的派系势力，成为了安倍派的首领，此时恰逢当时的首相竹下登改组内阁，安倍派大力推荐小泉，使小泉得以初次入阁，担任厚生大臣。可以说，福田赳夫和安倍晋太郎，对于小泉的确有着知遇之恩。所以，人们对福田康夫长期担任小泉的官房长官，对安倍晋三这次职务的变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类似的自民党阁僚和党内干部还有不少。财务相谷垣祯一的父亲，曾任众议员、文部大臣；国土交通相石原伸晃，父亲则是为国人所“熟知”的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而地位最为“显赫”的，应该是此次内阁总务相麻生太郎，他的曾祖父麻生太吉，是贵族院议员，父亲麻生太贺吉，是自民党众议员，母亲和子，是前首相、日本著名政治家、自民党创始人之一吉田茂的女儿，夫人千贺子，是前首相、自民党第二代领导人之一的铃木善幸之女，他的妹妹，则嫁给了三笠宫宽仁亲王。麻生太郎一人身上，可谓集中了几十年日本政治的历史。

　　那么，自民党以外的情况呢？

　　以刚刚合并的民主党和自由党为例，前自由党的党首小泽一郎，父亲小泽佐重喜，自1947年以后7次当选众议员，曾是吉田内阁的运输大臣和建设大臣，小泽一郎便是在其父亲病逝后继承了其岩手县的地盘。

　　此外，还有民主党前任党首鸠山由纪夫。他的父亲，是福田内阁的首相鸠山威一郎，他的祖父，则是自民党的创始人之一。前后3次组阁的日本首相鸠山一郎，他的曾祖父鸠山和夫，在战前曾任众议院议长，他的弟弟鸠山邦夫，比他出道更早，曾担任田中角荣的秘书，以及文部大臣、劳动大臣等职务。4代从政的鸠山家族(而且均从东京大学毕业)，积累了雄厚的财力和人脉。根据日本媒体的统计，鸠山由纪夫和鸠山邦夫的个人资产约在80亿日元左右。1993年先驱新党成立时，鸠山由纪夫拿出2亿日元作为运营经费；1996年民主党成立时，财政拮据，菅直人和鸠山由纪夫共同担任党的首脑。菅直人向党捐款200万日元，而鸠山则一次拿出17亿日元，这种资本，给了鸠山兄弟政治生活以极大的方便。

　　“世袭”的历史和现实原因

　　日本政坛的这种“世袭”现象，有其深刻的历史和现实原因。应该说，整个日本政治的特点，使世袭成员更容易取得政治上的成功。

　　首先，日本的家族观念仍然是社会关系的基础之一。从长子继承制，到门第观念，在日本人的观念中都有深厚的积淀，政治家往往也希望自己的后代继承自己的事业，并注意从小开始培养子女的相关能力。最常见的是让子女担任自己的秘书，让他们开阔眼界，并积累政治生活的经验。像已故前首相小渊惠三，就把女儿小渊优子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后来，小渊首相猝逝后，27岁的小渊优子得以接班当选众议员，与之前的这段经历是分不开的；而安倍晋三在年轻时，也曾充任自己父亲的秘书，随父亲出访和参加各种政治活动。可以想像，一个年轻人自幼接触政界的上层生活，又熟悉政界的内部运作过程，其政治感觉和政治经验肯定是普通出身的政治家无法企及的。这也是“世袭”政治家的优势。

　　其次，日本的选举制度和选区规划，也有利于“世袭”政治家的成功。日本的议员选区，是按照选区议员名额的多少，按得票多少依次排列，先者当选。而日本的选区划分，近几十年来又没有变化，很适合政治人物经营地方势力，尤其是更讲究人际关系的偏远地区。田中角荣任首相时，将新干线修到了自己的选区——偏远的新，而他在新的威信也自此奠定，即使是“洛克希德”事件曝光后，田中也始终能够在新以较大优势胜出。田中退休后，其女田中真纪子解散了父亲的后援会，却仍然以2万票的较大优势当选众议员，主要就是靠父亲留下的影响。

　　最后，家族本身的实力，成为家族后代成功的基础，日本国内有一种说法，称议员选举需要3“ban”，即“地盘”(Jiban)、“招牌”(Kanban)和“钱包”(kaban)。在当选议员以后的政治生活中，也讲究“财脉”和“人脉”。年轻议员，必须有长辈议员提携指点才行。在关键时刻，比如内阁改组，党内职务分配等，一名党内实权前辈的推荐，比什么都更有用。而世袭政治家的上一代，通常都给后代留下了不菲的家资，可以供年轻人起步所用；上一代政治家的交际圈和利益圈子，往往也都会遗留给子女；上一代人的同辈战友，往往就是下一代人的长辈老师，而上一代人的后辈和秘书，往往又成为下一代人的战友和助手。如此代代相传，形成了更加深厚的个人关系。1963年，桥本龙太郎的父亲逝世，桥本第一次竞选议员，此时其父亲的后援会“包”下了数万张选票，父亲的秘书则转而作为他的秘书，父亲的好友、前首相佐藤荣作则委托本派系口才最好的竹下登为桥本指点讲演技巧，为桥本在26岁就首次当选议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而桥本当选后，也就自然成为自民党佐藤派成员，其后，在竹下登接替了田中派(佐藤派的继承者)领导权后，桥本又自然成为竹下派的干将。竹下登去世时，将自己的事业交给了弟弟竹下亘，正如读者想像的一样，竹下亘成为了目前的桥本派——以前的小渊派——再往前的竹下派的铁杆成员。

　　“世袭”群体现象，并不仅仅是一种政治上的轶事或花边，它对日本政治有着重要的影响。从其国内政治上讲，“世袭”现象使日本国内的利益集团格局和运作体制保持了相对稳定，这在某种意义上讲对过去几十年日本的经济发展和政治稳定都起到了积极作用。但另一方面，世袭现象也使日本政坛的关系过于复杂化，领导人一举一动牵扯过多，增加了政治和经济改革的难度。从对外政策上讲，世袭政治家从小受到父辈甚至祖辈的观点影响，往往更容易偏向保守主义，更加坚持日本的传统战略。毕竟，大学教授一个学期的说教，可能都比不上父亲或祖父一两句话的评论更能留下印象。显而易见，世袭政治家们，会把日本的传统战略表现在其对外决策中，这一点，一定要为世人所注意。编辑/林惠芬

　　相关专题：《环球》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