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美国9-11事件之后首次总统大选观察

　　新华网：美国总统大选已经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前一个时期，中共中央党校的王怀超教授应美国加州州立圣地亚哥大学人文学院社会学系的邀请，在美国就2004年美国大选及美国的政治制度作了为期两个月的考察和研究。应本刊之邀，王教授对本次美国大选的特点进行了比较系统的分析。

　　2004年美国的总统大选，是“9·11”之后美国首次举行的总统选举，因此格外引人

注目。

　　“9·11”后，美国民众参政议政的意识明显增强，选民现在大都意识到自己手中选票的神圣，因为这关系到未来四年将由谁来领导国家。

　　据美国主流媒体调查，当问到本届选举是否重要时，高达82％的被访者认为这相当重要，并且认为这是美国有史以来最重要的大选之一。

　　由于本次大选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也由于众多党派和无党派组织投入大量精力动员对于大选具有至关重要意义的潜在选民参与政治，今年带着文件涌入当地选务办公室登记的新选民人数远远超过四年前。新选民的大幅增加已经成为今年总统大选的一个特点。

　　大选关注的焦点：

　　* 国家安全与伊拉克战争

　　正因为本次选举是“9·11”后的第一次总统大选，两党候选人与广大民众关注的焦点是国家安全与伊拉克战争。共和党强调，美国目前还处在战争状态，恐怖威胁持续存在，美国人民随时可能成为恐怖袭击的目标。并极力把布什描绘成反恐英雄，“硬汉”形象，强势总统，反恐立场坚定，富有经验。因此，美国目前仍然需要布什总统继续领导美国。

　　民主党阵营则质疑伊拉克战争转移了反恐的视线。他们认为，美国的主要敌人是以本·拉丹为代表的“基地”组织及其他恐怖分子，布什政府不是集中精力打击恐怖分子，而是鲁莽地去打伊拉克，这就好像“珍珠港事件”之后不去打日本而攻打墨西哥一样。布什政府隐瞒情报，有意撒谎误导国民，不顾国际影响，草率发动伊拉克战争，使美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不仅投入了近2000亿美元的巨款，还赔上了上千名美军士兵的生命。民主党候选人克里指责：布什是走在错误的道路上，伊拉克战争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所进行的错误战争”。因此，“该是全新开始的时候了”，克里指出：“布什把推翻萨达姆当作首要任务，而我则要把抓住本·拉丹当作首要任务，我将结束伊拉克战争，把精力集中在打击恐怖分子的真正战争上。”克里还允诺，若他入主白宫，将从明年夏天开始从伊拉克撤军，四年内撤出伊拉克。

　　* 民意支持率势均力敌

　　综合各方面情况看，今年的总统大选将是历史上竞争最激烈的一次。双方旗鼓相当，势均力敌，选战十分激烈。民主党为报四年前因佛罗里达州500多票之差使本党候选人与白宫失之交臂的一箭之仇，誓言要夺回白宫宝座，而共和党候选人布什为了摆脱布什家族只能干一届的历史，拼全力力保连任。从而使选战空前激烈。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考虑预案，如果出现2000年总统大选的状况，应如何应对？从几个月来美国主流媒体所作民意调查的变化情况来看，布什与克里的民意支持率交替领先，幅度不大，并未拉开明显差距。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胶着状态并非因为一部分选民喜欢布什，另一部分选民偏爱克里。而是因为大多数选民的心态是：既不喜欢布什，也不喜欢克里。他们认为，布什简单、鲁莽、固执、缺少知识、没有思想，还经常撒谎，整个是一个“西部牛仔”形象；而克里是一个职业政客，长期混迹于官场，既没什么政绩，也没有什么魅力，更没有提出一套区别于布什政府的纲领与内外政策。支持克里的选民不是喜欢克里，而是因为讨厌布什，不赞成对伊开战。而支持布什的选民，也不是因为喜欢布什，而是因为支持对伊开战，或者布什奉行的某些政策对自己有利。

　　* 规模前所未有的草根角逐

　　今年的大选，共和党异常重视草根选举，与民主党角逐基层选民。自去年竞选活动开始以来，共和党把筹建选举网络作为头等大事来办。他们招募了大批经验丰富的助选专家，组织该党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基层竞选体系。他们培训了数以万计的积极分子，组织了20多万名能参与所有活动的义工。他们还建立了能容纳600万名选民的电子邮箱地址的资料库，并计划在选举前72小时实施突击方案，争取在关键时刻出奇制胜。布什竞选总部对每个关键州都下达具体任务，包括选民登记目标、聚会目标和选民投票指标。如果2000年布什在该区获得60％的选票，那么今年的目标就是80％。民主党一向比较重视草根组织，本次选举更不敢懈怠。除了在华盛顿设立了民主党竞选总部外，还在全国设立了35个竞选分部，并不时调查竞选阵营，引进有成功经验的竞选专家。作为动员基层选民投票的老手，它有长期的盟友工会组织提供的大量潜在选民库和草根组织者大军。目前正在紧张地挖掘民主党潜在的票源，争取在大选日与共和党一搏。同时，民主党还利用新兴的“527”等政治组织，与共和党展开肉搏战。例如，由前美国劳联产联的政治主任史蒂夫·罗森塔尔领导的“美国走向联合”正在执行大力投票计划。利用它的55个办公室、540名组织者和1300名投票游说员，已形成一个全国性推动投票网络。

　　* 视少数民族选民

　　今年选战的另一个特点是：大多数选民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决定要将选票投给谁，而且这部分选票两个候选人不分伯仲，只有大约一成多不到两成意向未定的选票，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而少数族裔中有不少选民属于这一部分。为了争取更多的选票，两党竞选阵营都异常重视少数民族选民。美国是个移民国家，但主流社会是欧洲后裔，白人族群。白人大约占国民总数的70％左右。由于近年来南美洲移民大量涌入美国，目前拉美裔（也称西班牙裔）已成为第一大少数民族，约占美国总人口13％，非洲裔约占美国总人口的12％多一点，犹太裔占美国总人口的4％，亚太裔占美国总人口的3．8％。由于在历史上共和党思想保守，偏重传统，一贯代表上层社会及富人的利益，民主党思想自由，倾向开放，比较注重社会下层及穷人的利益，并且包容性强一些。因此，从历次总统选举看，少数族裔选民多数支持民主党。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共和、民主两党的纲领和政策都发生了变化，少数族裔群体开始分化，其政治倾向也开始变化。尤其是今年选战如此激烈，双方的支持率相差无几，能否争夺更多的少数民族支持本党，就成为能否胜选的关键。

　　据美国《新闻周刊》报道，尽管犹太人在美国人口中仅占很小的比例，但犹太人拥有雄厚的财力，在金融界、新闻界和教育界均拥有很大的影响。这种影响不是4％的比例数字所能显示出来的。另外，犹太选民的投票率高，而且集中在某些激战州，这是两党候选人均对犹太选民刮目相看的原因。犹太选民传统上倾向民主党。但是，共和党人今年对犹太选民抱有很大的期望，主要原因是布什大力支持以色列总理沙龙，颇受犹太选民欢迎。

　　* 大选中的玫瑰色彩

　　本次总统大选的另一个特色是，两位候选人的女性亲属都卷入了大选。除了两位候选人的妻子外，候选人的女儿、妹妹也纷纷走上前台，为父亲和哥哥拉票。娘子军的加入为这次选举增添了许多色彩。布什的双胞胎女儿芭芭拉和珍娜今年大学毕业后，正式加入助选行列，为父亲竞选连任摇旗呐喊。即使总统辩论会，布什夫人与两个女儿也亲自到场助阵，辩论会结束后还上台祝贺并向观众示意，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克里的一对女儿也不甘示弱，争相出场为父亲竞选助阵。克里的大女儿凡尼莎经常为克里加油，并不时为竞选班子出谋划策。她注重与公众的交流，经常上网与公众聊天，向选民传播克里的竞选纲领。克里的小女儿爱丽斯也在克里的竞选广告中出镜，并称赞自己的父亲“为正确的事情不顾一切”。

　　克里的妹妹戴安娜是克里竞选委员会海外办事处主任。她认为，今年的总统选举将会同2000年一样，两党候选人的选票会非常接近。因此，生活在海外的民主党人的选票显得特别重要。有关资料显示，美国公司遍及全球，许多美国人在海外工作。而且，驻扎在海外的美军也有数万。海外美国人的总数将会在400万到1000万之间。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这些海外美国人的选票，对决定胜负关系重大。

　　* 助选成为一种新的行业

　　在今日美国，助选已经成为一个行业。在1996年的总统大选期间，美国约有3000多名竞选顾问投入选战。1993年到1996年间，助选顾问这一行业创造了约100亿美元的收益。在许多情况下，候选人对如何选举知之不多，必须依赖专家助选。如今，协助竞选已经成为美国大选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本次大选，两党候选人都募集了数以亿计的竞选经费。形形色色的竞选顾问遍布全美，助选团队及义工达几十万之众。今年的助选中，竞选广告非常耀眼，成为角逐白宫的杀手锏。尽管这些广告都有明显的不足，如夸张、遗漏和歪曲等，但是，它们确实影响了选民的选择，达到发布者的初衷，即提高自己在选民中的形象，降低对手在选民中的威信。今年的大选广告战还有几个明显特点：一是攻击对手的负面广告较多；二是由政党的同盟者发布的广告量大；三是不同的政党广告使用不同的设计、色彩和语言，形成了自己的特定模式；四是民间中立组织利用网络提供相关参政资讯，帮助读者核对广告事实。鉴于美国的国情，总统选举也按照市场方式运作。布什的竞选团队就称为竞选公司。在今日美国，总统候选人已经成为一种商品，选民即是顾客。为了让更多的选民选择自己，候选人必须对自己进行包装，并且尽可能地包装得有特色，以吸引更多的选民。今年民主、共和两党全代会的主要任务，就是包装各自推选的候选人，应该说他们都达到了各自的目标。民主党将注意力集中在将克里介绍给全国选民，并且要使选民相信，克里能够担当起总司令的任务。但是相比而言，共和党的视野更宽，更擅长于包装自己的候选人。有评价说，“共和党人更擅长于对整个事件进行包装，保证他们自己的信息卖得出去、商业化和挑起人们的注意”。今年由于选民关注国家安全和伊战，布什的竞选团队就着力把他描绘成坚定果断的硬汉形象，强势总统，从而使选民相信，只有布什才是三军统帅的最合适人选，只有让布什连任总统，才能保证国家安全，才能最后赢得伊战。

　　* 不再把攻击中国作为竞选手段

　　以往的美国总统大选，为了迎合某些选民，总统候选人总是要对中国攻击一番，对中国的内部事务说三道四，似乎这样才能赢得更多的选民。与以往的总统选举不同，本次大选两党候选人都没有刻意攻击中国。在竞选演讲中，甚至很少谈及中国事务。并且，双方都肯定中国在美国外交及反恐方面的重要作用，特别是对于朝鲜的核威胁，布什和克里都认为，美国需要中国，需要中国的介入。克里还在总统辩论中赞扬中国对高科技人才的培训。他说中国高等院校的毕业生，在质和量方面都超过美国。这一方面是由于今年大选民众关注的焦点是反恐与对伊开战，两位候选人无暇顾及中国问题；另一方面，在今年的选战情势下，拿中国说事也没什么口实。一般说来，总统候选人在中国问题上做文章，无非是台湾问题、人权及中美贸易摩擦等。台湾问题已没什么文章可做，而人权问题，因美国单方面对伊拉克动武以及“虐囚”丑闻，已没有资格再指责别国的人权状况。至于中美贸易摩擦，倒是个议题。据报道，全美纺织品商正在发起一场草根政治行动，向政府递交请愿书，要求启动特别保护条款，限制中国纺织品进口，保护本国纺织业。美国现有的纺织品工业集中在南卡、北卡、田纳西、乔治亚和维吉尼亚州。进口商品的涌入和就业机会的流失，已经成为这些地区的热点议题。限制中国的出口将使处境艰难的美国纺织业获得喘息机会，这样做，布什可以在上述几个州获得更多选票。但仅仅是扬言对中国纺织品实施新的限制，就已经引发了美国零售商和海外制造商的关注。由于美国的零售商遍布全国的50个州，其影响涉及全国，但纺织业仅集中在南方的几个州。从地域分布上看，纺织业的政治影响力有限。这是中美纺织品贸易争端未成为今年大选主要议题的重要原因。

　　值得注意的是，在10月13日的第三次总统候选人辩论中，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克里在回答有关美国工作机会移往海外的问题时，主动涉及人民币汇率问题，他批评布什政府未能坚定立场对付北京“操纵货币”，布什对此则未作出任何回应。

　　美国2004年总统大选，究竟鹿死谁手？很快就将见分晓。但是，无论谁入主白宫，都将首先面对一个因伊拉克战争和选战日益走向分裂的美国，还将面对庞大的预算和贸易赤字构成的巨大经济挑战，这两者都会对美国的未来发展及世界格局产生深远影响。（了望／王怀超）（/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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