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在古巴只值三罐炼乳”

　　——怀念吉列尔莫·卡夫雷拉·因方特

　　( 一些弗洛伊德的门徒甚至提出一种假说，认为雪茄、香烟和烟斗都是阴茎的替代品或补充物，吸烟是性交的替 代形式。如果真是如此，因方特和切·格瓦拉就有了一种命运的共性，把性欲表达在吸烟的过程里，把理想付诸于革命的实践 中。)

　　杨吉

　　仅从知名度来说，吉列尔莫·卡夫雷拉·因方特(GuillermoCabreraInfante)这个名字绝 对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和同时代的其他拉美同行相比，如阿根廷的博尔赫斯，墨西哥的胡安·鲁尔福，秘鲁的巴尔加斯·略 萨，哥伦比亚的加西亚·马尔克斯，智利的阿塞·多诺索，因方特是容易被忽略的；当然，比起胡利奥·科奥内蒂、普伊格、 富恩特斯等等，他还是略胜一筹的。

　　不温不火，心平气和，结果即使在因方特逝世当天，媒体给予的关注度也顶多1/4的版面：“古巴著名作家吉列尔 莫·卡夫雷拉·因方特2月21日因患败血症在伦敦的医院中去世，享年75岁。他和莱萨马·利马和阿列霍·卡彭铁尔一起 属于20世纪古巴经典作家，他们的作品都有强烈的现实关怀，同时糅入了拉美文学独特的实验手法。”

　　卡夫雷拉·因方特的祖先原是西班牙人，后落户古巴，因方特就出生在古巴奥连特省的希巴腊，那是欧洲人发现雪茄 的地方。据说，当年哥伦布来到美洲，没有发现黄金，他的部下罗德里戈·地·赫雷斯(RodrigodeXeres)却 发现了另一种黄金——烟草。此后烟草传遍了欧洲乃至世界。罗德里戈后来则比较倒霉：回到国家西班牙嗜烟成瘾，妻子误以 为他中了邪，向官府告发，这个可怜的家伙于是被判死刑。对于因方特本人而言，他从小就嗜好雪茄，因此谈起雪茄来自当是 要言不烦，如数家珍。他用英语写作的第一本书《神圣的香烟》(HolySmoke)，写的就是祖国的著名特产——雪茄 。不但讲到从罗德里戈·地·赫雷斯到邱吉尔、卡斯特罗等名人抽雪茄的事迹，还谈到雪茄的生产、销售，以及出现于电影、 音乐、文学的雪茄，林林总总，很是精彩。比如，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饰演的西部片中的独行牛仔，经常咬着烟。对此，因方 特说，老克咬的是意大利托斯肯烟，正确的方法，应该把烟一切为二来吸才对。又比如电影里常会出现一名女子，拿起一支雪 茄烟放在耳边转转。这一动作，因方特说，其实是胡搅：“我知道雪茄可以辨颜色、闻气味，至于听，那是听不出什么东西来 的。”在《神圣的香烟》中，有趣的段落不止这些，因方特还讲述了包括吸血僵尸、科学怪人、福尔摩斯、王尔德、鲁宾逊等 等与雪茄的奇怪趣事，在全书最后的100多页，他还抄录了经典文学作品中提到烟的段落。

　　弗洛伊德说：“吸烟是吸烟者因在幼年时期缺乏足够的哺乳而在口腔上进行的自体性欲表示。”他把吸烟比喻为吸吮 拇指。一些弗洛伊德的门徒甚至提出一种假说，认为雪茄、香烟和烟斗都是阴茎的替代品或补充物，吸烟是性交的替代形式。 如果真是如此，因方特和切·格瓦拉就有了一种命运的共性，把性欲表达在吸烟的过程里，把理想付诸于革命的实践中。

　　作为卡斯特罗革命的拥护者，因方特曾短期被捕入狱，巴蒂斯塔政权倒台后他在政府文化事务部得到一个职位，主持 卡斯特罗政权的喉舌《革命报》的文学增刊，一周出版一次。上世纪60年代初期，随着对卡斯特罗的热忱渐渐消退，196 5年，因方特奉命出使比利时，从此便流亡他乡，后加入英国国籍。在文学创作方面，因方特最早是以写影评闻名，后来逐渐 转变成小说家、短篇故事作家、散文家、批评家和翻译家。他的许多作品通常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即风格化地去再现一个革命 前的古巴社会。如短篇小说集《平时和战时一个样》反映了巴蒂斯塔独裁统治最后几个月镇压人民的情况。如长篇小说《三只 忧伤的老虎》、《因方特的地狱》描述了自己的哈瓦那童年生活，目睹巴蒂斯塔政权日渐式微和菲德尔·卡斯特罗领导下的新 古巴的兴起。

　　巴尔加斯·略萨曾把因方特的作品和幽默感同刘易斯·卡洛尔和詹姆斯·乔伊斯等作家类比，他写道：“为了实现调 侃、滑稽模仿、一语双关、智力的高难度杂技以及口语中的跳跃，卡夫雷拉·因方特总是准备着与全世界人为敌，准备失去朋 友甚或自己的生命。因为幽默在他这里与在普通人那里不一样，它不是一种纯粹的精神消遣、用来放松头脑的解闷，毋宁说， 它是一种被迫的、向现存世界发起挑战的手段。”

　　因为语言幽默，因方特获得了“语言的炼金术士”的称号，但作品当然不能只为语言而活，就我们知道的，他的《三 只忧伤的老虎》就曾因情节互不关联，条理紊乱，不合逻辑而被耻笑为“不加遮掩的作品”，可怕的是，这部作品还是他的代 表作。于是，这就不难理解了，他最后出版的作品《恰恰舞的罪孽》(2001年)为什么波澜不惊，为什么他在接受采访时 会坦然地说：“我的书在古巴只值三罐炼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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