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俄罗斯首富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命运解析

　　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个性不张扬，他的举止给人真诚的感觉，他嗓音高而尖利，经常让人听不清他的说话。但外表具有欺骗性，事实上他是一个坚强而无情的商人。

　　“官僚”寡头

　　英国《金融时报》莫斯科站记者克里斯蒂娅·弗里兰，一位面容清秀的优雅女士这样

描述霍多尔科夫斯基，“长着棕色头发，大大的、棕色的、目光天真的眼镜，英俊的脸，配着一幅超大好的眼睛。他讲话的声音极其柔软，带着一种谦和得接近于软弱的微笑。”霍多尔科夫斯基是据说当时掌控着俄罗斯的七位寡头中最年轻的一位。弗里兰对寡头们的称呼很有意思，比如弗里德曼被称为“局外人”，波塔宁被称为“贵族”，别列佐夫斯基被称为“流浪者”(更多人称他为“教父”)，古辛斯基被称为“导演”，但是你猜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称呼是什么？—“官僚”。

　　霍多尔科夫斯基从一个苏联穷孩子成为俄罗斯首富走了很长的路。他在莫斯科一个狭窄的集体公寓里长大，他和父母拥有其中的两间。他的父亲是一名工程师、犹太人，在一家工厂的高压机器工具车间。从成长经历上看，霍多尔科夫斯基是一个标准的苏联青年，他学习成绩优异，毕业于门捷列夫化学技术学院，其间担任了莫斯科门捷列夫学院的共青团副书记。霍多尔科夫斯基是共青团的宠儿，《华盛顿邮报》记者戴维·霍夫曼说：“他有许多高层的庇护者，包括克格勃在内。”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犹太血统，而正好当时苏联存在着一种敌视犹太人的情绪，霍多尔科夫斯基完全有可能成为后来他所破坏的那个体系内的精英。

　　霍多尔科夫斯基很幸运，参加工作时正赶上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就是在共青团的支持保护下，他开始下海经商。他和五六个伙伴一起开了一家私人咖啡厅，还向苏联工厂居间兜售新技术，进口电脑倒卖，甚至连倒卖法国白兰地。霍多尔科夫斯基精明的商业头脑再加上苏联改革的机遇，他的财富开始飞速增长。到1988年，即他开始从事经商将近两年之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年收入已经急剧攀升到8000万卢布(按照苏联官方的汇率是1.3亿美元，而按黑市汇率则是1000万美元)。霍多尔科夫斯基一跃成为苏联最成功的商界新贵之一。很多人都认为霍多尔科夫斯基通过与政治精英的良好关系而一夜暴富，但霍多尔科夫斯基本人对此矢口否认。

　　蒙那提普银行

　　霍多尔科夫斯基和伙伴们用经商所得的现金成立了蒙那提普银行，蒙那提普银行是苏联最早的私人银行之一，其发展速度快得令人目眩。蒙那提普银行不仅处理霍多尔科夫斯基个人获利丰厚的商业活动的得利，而还处理来自于苏联国家的巨额资金，比如苏联用于抚恤切尔诺贝利核泄露事件受害者的资金。在苏联解体前一年的1990年，蒙那提普银行开始从事国外业务，它先是日内瓦一些著名银行的顾客，后来又成为了股东。那个时期，正是属于苏共财产的大量资金流入匿名的海外帐户的高峰时期，苏联的私人银行被普遍怀疑参与其中，其中就包括蒙那提普银行。霍多尔科夫斯基则辩白说蒙那提普银行在这一问题上的纪录清白：“在这方面我们有清楚的纪录，我敢说至少在我们银行没有发现这样的款项。”

　　苏联解体后叶利钦上台，蒙那提普银行的财富继续增长。蒙那提普银行被授权处理财政部、税收部门和莫斯科市政府的资金，以及军火出口垄断权。其间，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商业活动开始介入国际远洋货运业，其中包括与被赦免的流亡者马克·里奇之间的这种个人生意往来，也包括俄罗斯与古巴油换糖项目这种大宗国家贸易。

　　尤科斯帝国

　　不过，霍多尔科夫斯基最辉煌的时期是在进入尤科斯之后。1995年，在国企贷换股拍卖中，霍多尔科夫斯基敏锐地发现他的机会来了。当时，俄政府正开始将其顶尖的石油和钢铁公司的大部分股份转给一些与政府关系良好的私人公司，蒙那提普银行被委托负责操作尤科斯公司的拍卖。拍卖的结果是霍多尔科夫斯基所控制的一家银行成为赢家，有三个大银行的叫价都比蒙那提普要高得多，但都由于技术原因被认为不合格。其中一家银行的首席执行官后来对《华盛顿邮报》霍夫曼抱怨说：“霍多尔科夫斯基是在用尤科斯的钱来购买尤科斯……他们偷走了这家公司。”青年改革派经济学家，监督执行贷换股计划的阿尔弗雷德.科赫后来暗示说霍多尔科夫斯基利用他在尤科斯的关系汇集资金购买尤科斯。霍多尔科夫斯基和伙伴出价3.5亿卢布，得到了尤科斯78%的股份，这实在是一桩再合算不过的买卖，按此比价，整个尤科斯公司只值4.5亿卢布。不到两年后尤科斯股票开始上市交易，其市值是90亿卢布，而到2003年初更是达到了将近150亿卢布。霍多尔科夫斯基回忆起无政府状态下的叶利钦年代津津乐道：“在那些日子里，每个俄罗斯人都一头扎到资本积累中，法律无人遵守。如果你想假充清高，像西方人那样中规中矩，那么你将被别人撕成碎片，然后被彻底遗忘。”

　　1998年8月，霍多尔科夫斯基面临一次大挑战。他还没来得及巩固他对尤科斯的控制以及排除阿莫科，俄罗斯的财政体系就崩溃了。在视为知己的资本寡头的劫夺之下，俄罗斯破产了，政府信用分崩离析，大部分债务都拒不履行，大多数私人大银行都因此损失惨重难以为继，莫斯科蒙那提普银行也未能幸免。霍多尔科夫斯基和伙伴竭尽全力从蒙那提普的废墟中抢出了一些良好帐户，转到新成立的姐妹银行——圣彼得堡蒙那提普银行，但还是有很多遗留问题：如何打发那些愤怒已极的债主，这其中主要是一些外国银行，他们一共借给莫斯科蒙那提普银行2.66亿美元，为了获得这些借款，霍多尔科夫斯基以尤科斯33%的股份作抵押。霍多尔科夫斯基要求外国银行接受一个三年还款计划，该计划以石油出口而不是尤斯科股份作抵押。但两个最大的外国银行拒绝了这一计划。于是这两家外国银行根据借款协议开始持有了尤科斯的29%股份，不过他们声明主要是为了能取得还款保证而持有股份，后来经过双方协商，1999年夏天，两家外国银行将所持股份在市场上抛售，虽然抛售的价格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公开，但据信他们收回的仅仅是其当初所借之款的一半。

　　经历这一波折后，霍多尔科夫斯基开始与外国银行修好。尤科斯把石油生产的资产的一部分卖给海外一些客户，究竟卖给谁则外界知之甚少。但随后霍多尔科夫斯基又开始明白尤科斯成为空壳的危险，所以霍多尔科夫斯基及其伙伴又开始回购他们的资产与股份。在国内，普金时代来临，自由派政治家所谓的“匪徒资本主义”正让位于一个更文明的市场，尤科斯获得了更大的发展，两年内股票翻了10倍，董事会里有了5名外国董事，公司的财务总监是一位美国人。

　　牢狱之灾

　　俄罗斯政坛在苏联解体后实际上是由寡头控控制的。俄罗斯前总理盖达尔曾说过：“在高峰时，7至10个寡头才是真正的政府，他们可以随意撤换总理。”而叶利钦的连任和普京的上台，也是寡头们支持的结果。别列佐夫斯基，这个寡头中的教父角色，甚至可以自豪地宣称自己为俄罗斯选择了两位总统。作为寡头之一，霍多尔科夫斯基也有政治报负。2000年不仅仅是普京巩固自己权力的开始，也是霍多尔科夫斯基重新塑造自己形象的开始。“有了钱之后，谁还需要赌场？”霍多尔科夫斯基在接受西方记者采访时说。

　　在这种背景中，普京与霍多尔拉夫斯基的冲突开始暴发。

　　普京上台之后，首要的任务是消灭寡头，舆论普遍认为，在2000年接之后，普京就已经发起了针对寡头们的战争，于是在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相继流亡。但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缺乏警觉，他对俄罗斯总统普京提出公开批评。2003年，尤科斯公司面临当局的调查。分析家认为，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麻烦可能来自于他打算对普京的政治对手在12月份的议会选举中提供资金的说法。霍多尔科夫斯基支持两个反对党派：亚博卢集团和右翼势力联盟。几个月之间，由于被指欺诈和逃税，霍多尔科夫斯基曾被当局问过两次话。有关调查最早始于2003年7月，当时，尤科斯公司的主要股东列别捷夫被控于1994年在化肥厂的私有化时期盗窃国营财产而遭当局逮捕。列别捷夫的被捕应被视为是对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一个明显警告，即他不应在即将到来的议会选举中浑水摸鱼。

　　虽然霍多尔科夫斯基坚持表示，尤科斯公司不支持任何政治团体。他说：“大型公司不能为政治党派提供资金，因为它们的股东和雇员持有不同的政治观点。” 但霍多尔科夫斯基毫不隐瞒他对自由党派反对普京的支持。他说：“从意识形态上来说，我更接近亚博卢集团和右翼势力联盟，我会继续为它们提供资金。” 2003年9月，霍多尔科夫斯基获得了出版知名的《莫斯科新闻时报》的权利，并雇用一位著名的调查性报道记者和普京的批评者为编辑。

　　2003年10月25日，武装政府人员冲进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在诺瓦斯别克机场加油的私人飞机，逮捕了他，然后飞回莫斯科，把这位年轻、富有、英俊、像摇滚明星一样受欢迎的企业家丢进了“臭名昭著、人满为患”的马托斯卡亚·梯史纳监狱八人一间的牢房中，罪名是“商业诈骗、偷漏税款、谋杀以及侵占国家资产”。随后进入了旷日持久的审判之中，直到近段时间四项罪名被确认为成立，舆论分析霍多尔科夫斯基可能被判10年刑。42岁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对此并不很在意，他在审判时的微笑也许能代表他的态度，他曾对别人表示过：他还年轻，并且富有，总有一天他们必须释放他，然后他就可以继续战斗。 金 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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