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剑桥法律系厚重明亮的玻璃墙，窗外是一片英国常见的绿地。在绿地的那一头，Gonville&Caius学院正在大兴土木，修建自己的楼房。曾听到同在法律系访学但已于上月一年期满回国的老张说起过，在他来之前这里的施工已经开始了。就我的观察，到现在为止，地基还没有完全弄好，估计到我访学结束（再过8个月）是肯定无法完工了。
类似的拖沓案例还有我所在剑桥的住所前面的那家邻居。可能也就是翻修房子，我
住进来以前已施工多久没有问过，只是我的中国房东也许是为了吸引我前来居住，告诉我说还有两个月就结束了。但时至今日3个多月过去了，虽然楼房主体的脚手架的确已经拆掉了，不过圣诞节来临时周围仍然用铁丝网围着，估计至少还得两个月才能完工。
英国人的慢节奏是出了名的：走到门口看见有人出门他们会认真地站在一边耐心地等待，直到对方完全通过后才进门；过马路也一定要是迈方步方可前进，在这里很少能够看到我们常见的匆匆的脚步……所以我时常感叹，任何来到剑桥的人都会为这里的平静生活所感染，从而忘却权力场上的尔虞我诈和商场上的惊心动魄。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将英国人的这种慢节奏称为拖沓和低效率，但我知道他们造出的楼房的确坚固。联系到国内建筑施工速度的惊人和时而报道的豆腐渣工程，于是我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有关效率和效果的悖论：片面追求高效率不一定会产生好的效果，良好的效果有时的确需要慢节奏的保证。
老张曾跟我谈起过英国人的做事风格：在做出正式决定之前一定要经过反复周密的论证，这还不够，还一定要征求相关人的意见；但一旦决定了，就会极其认真地来对待，而从不会为了赶时间而加班加点。正是决定之前征求民意一项，导致了剑桥许多建设项目胎死腹中。但很难想象，如果剑桥也像别的地方那样日新月异，那么剑桥也许就不再是剑桥，而只是一个失去历史并简单重复着单调的现代化历程的平常都市而已。所以直到今天，剑桥人仍然尽可能地固守着自己的传统，固守着那种波澜不惊的生活。同样是生活，有人终生忙碌并美其名曰“充实”，而有人则闲云野鹤，落得个逍遥自在。而就我自己在北京的感受而言，其实很多时候自己并不太清楚究竟在忙些什么，只是已经上了这趟列车便身不由己地一起跟着飞速旋转起来，直至有一天无法转动而已。
所以，回头想来，也许不慌不忙从容不迫的生活和工作态度才更容易造就出持久永恒的成果。当你每天从市中心穿过，徜徉于那些古老而又略显神秘的建筑群中，伸手抚摩那些历经数百年风雨沧桑因而已变得昏暗的墙壁，或是推开学院那扇厚重的木门，你也许会穿越时空的隧道，来到14世纪甚至更早，看着中世纪的英国人是如何修建这些已经持续了数百年并将继续持续下去的学院的。我想，他们一定和他们今天的子孙一样从容不迫。
应该对有些“高效率”予以警惕，包括那些抢速度建起来的高楼、批量产出的博士硕士和动辄著作等身的学者……我们是一个应该将遗产留给子孙的民族，但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无法保证自己房屋的质量，那么再高效、再多的建筑也只能是对资源、能源和人力的无谓浪费，是对子孙权利的肆意剥夺和透支。因此，克服短视，树立长远目光，认真对待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这也许才是我们生活的真谛。
□李红海（访英学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