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不坐春运火车了，见到报上这样一条消息，不禁哑然失笑：广东顺德等地民工，为避免在极度拥挤的车厢中内急的尴尬，决定集体穿“成人纸尿裤”上火车，以防万一。而一些商家，则将“成人纸尿裤”摆放在货架显眼位置进行促销了。
上大学时，最怕的就是春节期间坐火车。我家所在的小城火车站多是过路火车，买不到座位票是常事，可怕的是，有时买了票要上车时，车上已人满为患，列车员竟不开门，
只好从窗子爬进去，有时刚爬进半截身子，车就轰隆轰隆地开动了。最恶劣的一次，列车员堵在窗口收钱，爬进一个10块钱。我本是胆小的人，每次上火车都战战兢兢如临战阵，后来干脆不回家过年了。想不到几年过去，春运仍没有大的改变。
记得去年香港迪士尼乐园开张时，中国游客当众脱鞋袜、在无烟区吸烟、纵容小孩当街小便等陋习，曾引起广泛关注，被斥之为“没有公德心”、“素质低下”
等等，也有人归之于中国人的“劣根性”。但想想坐火车时拥挤得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想想必须穿“成人纸尿裤”才能避免尴尬的农民，我就不好意思再骂中国人“素质低下”了。
文明是有条件的，当你不抢座就只好站一个通宵，腰也酸背也痛；当你不爬窗户就只能看着火车扬长而去，失去与家人团聚的机会；当车厢过道中、椅子下、行李架上、厕所里都填得满满当当，不能喝水，不能如厕，不能转身，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你还能心平气和文质彬彬地做君子吗？
鲁迅先生当年看见自己的书印出来之后，“一篇一篇挤得很紧”，“没有副页，天地头又都很短”，“满本是密密层层的黑字”，曾大发感慨：“在这样‘不留余地’空气的围绕里，人们的精神大抵要被挤小的”，而“人们到了失去余裕心，或不自觉地满抱了不留余地心时，这民族的将来恐怕就可虑。”鲁迅一生忧国忧民，从图书版式虑及民族的前途，似乎想得太远了。但当一个人的肉体遭受重重捆缚而要他仍保持精神的宽大和举止的文明，却实在不易。“出污泥而不染”者当然也有，但毕竟是极少数，对普通百姓而言，如果从小到大都是“白沙在涅”，很难不“与之俱黑”。
宽裕的空间才能培育高贵的精神，才能提升国民的素质。当老百姓衣食无忧，行动裕如，自然会产生有精神上的要求，至少会想到顾及“脸面”，谁愿意疯一般地抢座位、上车套“成人纸尿裤”呢？
□空山泠雨（北京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