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手机安全否？看苹果如何死磕FBI
文/钱克锦
英国《卫报》报道，3月7日，美国政府再次向纽约的一家法院提起上诉，要求法院推翻纽约布鲁克林一家地方法院裁决，这个裁决认为，政府部门不能强迫苹果开发特定软件；3月22日，美国国会还要就这个问题举行第二次听证会。
看样子，苹果 vs. FBI 要成为今年的大新闻。
调查恐袭引发死磕
这次苹果和FBI死磕的直接起因，是FBI对去年12月加州圣伯纳迪诺发生的恐怖袭击案进行调查时所遇到的问题。那起恐怖袭击案中，赛义德·法鲁克和妻子射杀14人，最终被警方击毙。法鲁克所持有的一部苹果手机设有开机密码，调查人员无法打开这部手机。如果他们10次输错密码，会触发一个安全防护程序，自动删除手机所存数据。
为防止手机信息丢失，调查人员没有贸然自行解锁，而是在今年2月初要求苹果公司配合解锁。
而且，FBI要求的不仅解开法鲁克这部手机的密码。因为苹果公司为了手机信息安全不断开发加密程序，FBI还要求苹果公司能设计一种相关软件，让执法部门在需要时可以绕开这些加密程序，获得“犯罪分子”的信息。
苹果公司的反应到时很干脆，“不行！” 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为了保护苹果手机用户的私人信息安全，不能开此先例。
法庭上各有胜负
事情当然不会就这么完了。法治社会，接下来自然是走上法庭。
2月初，FBI请加州的一家联邦地方法院介入。这家法院的法官裁决，苹果公司应该配合FBI，开发这样的软件。苹果对此反应是：2月16日由CEO蒂姆·库克在网上向广大用户发了封公开信。表明苹果公司为了广大用户的隐私，决定拒绝这一“史无前例的政府发出的要求”。
2月19日，美国司法部也加入战团。司法部当然站在FBI一边，要求苹果服从法院的判决。还说苹果公司之所以拒绝合作，根本原因是想在市场上造成它最重视保护隐私的印象，有商业考虑。
不过，在美国大陆另一端的纽约，苹果却在法庭上获得了支持。2月29日，纽约布鲁克林地方法院在另一起案件中作出与此有关的判决。这起案件是与毒品交易有关，执法部门称涉嫌毒品交易的人用了加密的苹果手机，需要苹果公司配合解锁手机。
布鲁克林法院法官的判决是，政府无权让苹果公司作出此类配合。该法官还批评政府这一要求“荒唐”。这起毒品案发生在加州恐袭案之前，但布鲁克林法院的判决显然对目前的形势有影响。这才有了本文开始说的美国政府上诉。
舆论战不相上下
双方的死磕也不仅仅局限于法庭上。国会和社会舆论也卷入其中。
3月1日，美国国会众议院为此举行了听证会，双方就此表达立场。FBI这方面认为：恐袭事关国家安全，苹果有义务配合；FBI要求的只是解锁一部手机；其他一些政府机构和相关律师也作证称，因为苹果加密系统，全美有几百起案件包括一些娈童案，至今无法获得足够信息。因此苹果必须合作。
而苹果公司则认为：如果答应FBI要求，尤其是答应提供一个为司法部门绕过加密的软件，这是给政府提供一个“后门”，为政府干涉公民隐私和公民安全开先例，后果严重。FBI也承认，如果此次成果，以后可能还有类似案例。
苹果公司还认为，自己作为商业公司，没有义务听政府对软件设计进行指示；另外，实际上这并不仅仅是个人信息安全，此例一开，实际上也威胁到公共安全。
苹果公司认为，政府部门有意把这件事塑造成“个人隐私VS国家安全”的案例，估计把这件事情提升到反恐层次，以争取支持，让苹果公司处于被动地位。
美国民众看法也复杂。据美国媒体报道，皮尤公司的民调结果显示，美国公众支持FBI的略多，不过苹果手机用户中，支持苹果的更多。
民众立场不一，议员和政治人物的立场也是如此。比如来自加州硅谷地区的联邦众议员本田实(英文名Mike Honda)明确支持苹果，而同样来自加州的联邦参议员费因斯坦女士则支持FBI和美国司法部，这大概和她是参议员情报委员会成员有关。
在众多竞逐总统候选人的参选者中，共和党参选人基本都支持FBI，特朗普还反问，苹果怎么能凌驾于法律之上？而民主党的希拉里和桑德斯虽然没有明确支持苹果，但都认为双方需要协商解决，不能强迫。
甚至连奥巴马内阁成员也有分歧。《纽约时报》报道说，奥巴马本人支持FBI，司法部长也支持，但美国国防部长则说在这个问题上需要谨慎。
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苹果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说，做出有些决定是非常困难的，但必须要做出决定。他还认为，不能在反恐气氛中决定此事(大概因为一提反恐，大家就要同仇敌忾)，而应该通过理性辩论，从长远考虑。
美国的互联网公司，绝大多数支持苹果。谷歌、微软、思科、推特、领英.。.一大拨互联网巨头，在3月22日国会第二次听证会来临之前，都纷纷发表声明挺苹果。
FBI另有图谋？
另一个问题。这起案件中，FBI真正的目的何在？彭博社3月4日的一篇报道则说，FBI如果用黑客技术，完全可以获得法鲁克手机里的信息。所以FBI强迫苹果，可能真不是仅仅为了一个案子。
美国一个智库 Niskanen Center 暗示，FBI与苹果死磕，实际上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其真正目的不在于调查圣伯纳迪诺恐袭案，而是最终能够堂堂正正地让苹果开发软件，给执法部门提供一个“后门”。
这个说法从美国公共广播电台(NPR)在2月27日的一篇报道中似乎可以得到印证。该报道称，圣伯纳迪诺警察张博古安说，他认为恐袭嫌犯法鲁克手机里已经没有什么对案情调查特别有价值的信息。只是警方想通过手机了解一下，法鲁克最后和哪些人通话了。另外，如果不把这些信息公布，对该案受害者和他们的家人不公平。
一个法律故事
美国是个法制社会，最后再说一点苹果死磕FBI案例中的一个法律问题。
FBI主任科米在3月1日听证会上说，加州的联邦地方法院的判决，犹如法庭开了搜查令，FBI可以对那部手机进行“搜查”。苹果怎么能有置搜查令不顾的特权？特朗普也说，苹果怎么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但这只是一面之辞。NPR3月8日报道中，引用了乔治敦大学法律教授奥林·科尔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的说法。科尔是宪法、技术和警察权力方面的专家。他认为，从一方面说，不错，如果政府部门获得法院的搜查令，他可以入室搜查，可以打开人家的保险柜。
但是科尔说还有反例，比如1985年美国联邦最高法院的一起判决。这起判决是针对1982年发生的一起枪击案而做出的。
案情大概是这样的：1982年7月的一个夜晚，弗吉尼亚一个店主沃特金森准备
关门收市。就在他关门时，他发现一个男子走来，手里拿着枪。沃特金森感觉此人要持枪打劫。
沃特金森自己也有枪。结果两人就互射。沃特金森腿部中弹，而对方胸部中枪。但对方带伤逃离现场，沃特金森则呼叫救护车并被送到医院。
大约20分钟后，警方发现在相距八条街远的地方，有个胸部中弹的男子，名叫鲁道夫·李。李也被送到沃特金森去的家医院。沃特金森指认他就是涉嫌抢劫者，警方也怀疑李。
怎么证明呢？最好的办法就是做手术取出李身体内的子弹。弗吉尼亚州的法院也是如此判决的。
但是，科尔说，一旦牵涉到要做手术“从某个人体内取出证据”，那就要具体分析，要评估：一，这个手术是不是一定能获得关键证据；二，手术风险有多大？
李也依据美国宪法第四修正案为依据，上诉到联邦法院系统。第四修正案禁止无理搜查和扣押，并要求搜查和扣押令的发出，要有“相当理由”的支持。
案子最后上诉到最高法院。经过长期辩论，最高法院于1985年裁决，勒令李做手术取出子弹没有“相当理由”。
这个案子和苹果死磕FBI有什么关系？科尔教授说，也许有人会认为，一个人的手机不仅仅是一部机器，它还是手机主人大脑的一部分——是身体的一部分。如果没有相当理由支持，凭什么就能搜查呢？
这大概是在美国才能出现的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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