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将讽刺、批评叫做“谤”,将用暴力阻止批评的努力称为“弥谤”,最早的确切纪年——共和元年,就曾发生过周厉王试图“弥谤”,大臣召公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加以批评的事,这次“弥谤”的结果,是批评和讽刺未能被暴力所压制,试图强行钳制不同意见的周厉王却被逐出了京城。
1月7日巴黎时间上午11时30分发生的法国巴黎《查理周刊》恐怖袭击案,就是一起当代“弥谤”事件:3名原教旨极端分子借口不满该周刊屡屡讽刺先知穆罕默德和原教旨主义,使用AK步枪和火箭弹袭击了正在开会的该刊编辑部,导致包括4名知名漫画家在内10名平民和两名警察死亡,多人受伤,酿成1945年后巴黎伤亡最惨烈的恐怖袭击事件。
事实上,《查理周刊》已非首次遇袭:自2006年2月,这家资深左翼媒体为声援丹麦《日德兰邮报》而首次刊登讽刺穆罕默德漫画起,该周刊的编辑部和工作人员屡屡成为原教旨主义威胁、攻击的对象,2011年编辑部更发生过编辑部被焚毁的事件。
在欧美国家中,法国对多元文化是较为宽容的,由于历史的渊源,在法国生活着数以百万计的北非、中东移民和穆斯林,他们中许多人为法国文化的繁荣作出了巨大贡献。传统上,左翼、深左翼对移民和非基督教信仰更为接纳、包容,《查理周刊》自上世纪60年代诞生起就秉持秉持左翼、自由、叛逆和奔放的风格,甚至曾因在“9.11”后未直接将恐怖袭击和穆斯林原教旨主义“挂钩”,而引发广泛争议,正如一些观察家所言,这家媒体长期以来周围总是聚集着左翼、深左翼和环保主义者,他们支持全球化,反对歧视包括穆斯林在内的移民和少数民族……这样一家媒体为何会在2006年初“转向”?一如一位已另谋高就的前编辑所言,“批评可以被批评,但批评的自由不容被剥夺”,事实上,《查理周刊》近年来广泛批评过各派、各界,甚至连本方阵营也未曾放过,不少火冒三丈的被批评者不惜高价包下版面反唇相讥——但他们不曾用步枪和炸弹让对手“闭嘴”。
2005年《日德兰晚报》事件发生后,相当一部分媒体和评论者责怪媒体“多事”,主张“自我约束”;2011年《查理周刊》被焚后,强调“爱比暴力更有力”的声音依然高涨,甚至《查理周刊》内部许多编辑也不例外,但此次极端分子用最极端的手段“弥谤”,或许正在打破人们的忍耐极限,周六左翼政党发起的“共和国大游行”(marcherépublicaine),将破天荒地出现政敌萨科齐及其人民运动联盟的身影。
2011年《查理周刊》被焚后,许多媒体因为怕惹火上身,和该刊拉开了距离,房东也要他们搬家,而此次法国各大媒体用各种形式表明“我也是《查理周刊》”,法国电视二台、国际电台和《世界报》等也愿意将办公室借给《查理周刊》以帮助后者尽快恢复发生,许多普通巴黎人更表示,将参加周六的游行。
种种迹象表明,原教旨分子的恐怖“弥谤”,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他们的“公关形象”非但未曾因此改善,反倒更加孤立,更加臭名昭彰。
此次袭击的嫌犯共有3人,其中谢里夫。库阿奇是一名长期和基地等极端组织有关联、曾因帮助中东极端势力招募兵员被判刑、因涉嫌劫狱营救恐怖嫌犯被指控的知名极端分子,赛义德。库阿奇和穆拉德。哈米德则一个是他哥哥,另一个是他内弟。袭击案发生后,库阿奇兄弟仓惶脱逃,三人中唯一未曾杀人的哈米德则在社交网站上发现自己被人认出、列名后向警方自首。在边向手无寸铁的画家们扫射,高呼“真主伟大”时,他们俨然是力量的化身,但当“弥谤”引发公众的团结一致时,他们才陡然感受到,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原教旨、恐怖和暴力又能得到什么?当原本对他们最宽容的左翼也开始唾弃他们的时候,他们能懂得什么叫为渊驱鱼、为丛驱雀么?
甚至,连他们最想制止的讽刺和批评、最想做到的“弥谤”也是一枕黄粱,他们试图让世界上每一张发出令他们不安、不快的嘴闭上,却甚至连《查理周刊》的那一张都未曾被他们封死:事发不到24小时,法国和世界各地的媒体上,讽刺原教旨和暴恐、支持《查理周刊》的漫画已铺天盖地,而幸存的《查理周刊》人已在社交网站上敲出该刊沿用40多年的格言——“我们不会投降”Sanscapitulation envis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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