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专栏 观察家 童大焕
鱼在水里的时候,用腮呼吸;鱼进化到了岸上的时候,用肺呼吸。这是环境变化带来生活习性变化的结果。人在不断地改造环境,但更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是,人必须不断地适应环境。
最近,滴滴打车与“本来生活网”联合进行一项数据调查显示,中国都市人的“恋家度”明显下降。在北上广深,都市人能够准时回家吃饭的人数比例不足50%,而在互联网及IT公司集中的地区,晚上准时回家吃饭的比例只有四分之一。滴滴媒体研究院的这次调研数据,来自滴滴公司成立3年以来的大数据库,以及本来生活网两年来的用户订单数据。(壹读2015-07-17)
数据报告显示,北上广深四大城市,准时回家(晚上6点-7点)的比例,分别为北京38%、深圳45%,广州44%,上海45%。其中,北京人下班后不回家的比例最高,而上海准点下班的比例最高。而在二三线城市,选择回家吃饭的人稍多,达到58%,但依然有42%的人在外应酬和玩乐。
每天的叫车高峰发生在晚上10点。而其中,北京的晚高峰峰值最高,同时,北京城市过大,从城市中心到家的距离最远,这时候选择叫车回家最为方便。与北京相反,上海不仅没有晚高峰,夜高峰也不出现,这说明,上海人是最恋家。
报道说,这说明上海人最为恋家,北京人最不恋家。但其实,人还是那些人,如果上海人换到北京来生活,北京人换到上海去生活,我相信他们一定是各自换上对方的节奏!北京人的不着家,未必是心里不恋家,而是为了躲避漫长的晚高峰。不是我们改变了环境,而是环境改变了我们!
在北上广深都生活过或者有所经历的人们,或者只要我们看一看北上广深的城市建成区面积就会知道,北京是四大一线城市里面积最大的一座城市,上下班通勤距离最长、拥堵时间最长,平时打车单次费用也往往最高。这都跟城市大而无当直接相关。北京人的准时回家比例远低于上海、广州、深圳,后三者几乎难分伯仲,北京“一枝独秀”比它们低6到7个百分点,这是一个很大的差距。这个差距足以说明,伟大祖国首都北京的城市规划是全中国最烂、最失败的。
导致这种结果的原因,在于一个超强权力的以自我为中心,以及对城市人口高密度的恐惧。
从建国之初,行政中心以天安门为中心的格局,加上历史古都需要保护二环内古建的矛盾,一开始就决定了北京城市规划以行政为中心的“你们出去,我留下”的基本思维定势和格局。这是北京“摊大饼”的肇始基因。
北京政权行政中心设计地点,仿照苏联莫斯科红场,以天安门为中心,向四周逐步扩建。党中央和政务院在中南海,高等法院、公安部、重工业部都在东交民巷,外交部在东单北边。1953年11月,北京市委决定,“要打破旧的格局给与我们的限制和束缚”,行政区域要设在旧城中心,并且要在北京首先发展工业。自此,北京古建筑开始被大规模地拆除。而那些行政机关霸占的地方,则成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公民禁地。
当年,建言古都保护计划最终失败的梁思成先生痛心疾首地预言:“在这些问题上,我是先进的,你是落后的”,“50年后,历史将证明你是错误的,我是对的”。这是梁先生50年代初对北京市长彭真说的话。
直到今天,我们一旦对北京城市的发展轨迹和未来产生怀疑,就会拿建筑学家梁思成先生当年的悲情说事。但是,一切正如贾谊《过秦论》所言:“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我们除了历史悲情,还有更具建设性的对未来的定力吗?50年后的今天我们悲叹梁思成的先见,再过50年,不,再过10年,我们会不会再一次悲叹今天把北京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东迁通州?更悲叹北京的限购限贷和把大量新移民的购房目标导向了30公里、50公里甚至更远的环北京地区,为那些地方最终沦为鬼城埋下伏笔?
站在今天的现实立场上,北京老古城(二环以里)环内面积约85到90平方公里,居住148.1万人,只占全北京官方统计人口2151.6万人的6.9%。如果按北京实有人口4千万估计,二环内人口不到总人口3.5%。即使实施最严格的旧城保护也无碍。
问题还在于我们对高密度的恐惧。我们原本完全可以在三四环间,最远五环内建设大量高密度楼宇。只有高密度,才能提供足够的居住空间;只有高密度,才能有效地降低房价;只有高密度,才能实现人与自然的高度和谐。我们可以把二环内大部分古建筑、古街区都腾出来,变成“北京的纽约中央公园”,四周则是密密麻麻、像芝加哥一样错落有致的钢筋混凝土城市森林,历史、现代、自然彼此呼应,相得益彰,人们低碳生活、高效集聚与创造。
然而,我们的指导思想却一直是:人太多了,你们给我出去!城市太大、太密了,应该“区域一体化均衡发展”。于是,大饼被摊薄,交通在拉长,拥堵在增加,生命在浪费,效率在降低!而北京内城,处处戒备森严,缺乏真实的活的历史和人的灵魂!
其实最应该出去的是政府机关,他们不需要靠人口的集聚来实现人类的创造功能。就像当代著名建筑师马岩松所言:政府大楼应该是所有人都能享受的公共空间:“我觉得中南海早就应该变成公园了,整个老北京的灵气就在那些山水,这些山水其实都是人造的,原来是皇家园林,北海、后海、颐和园等等。新中国以后开放了一些变成公园了,但是还有一些没有,中南海就不是,我有一次在北海和中南海的桥上,感受到非常经典的北京的形象,我晚上过去北海那边好多人钓鱼,中南海那边没有人。我想下车拍张照片,很有意思,后来来了一个警卫,说不能在这儿停车,我就走了。水是一样的,景色是一样的,但是性质不一样,这不符合未来开放的人文的城市理念。其实应该政府搬走,虽然我不知道该搬到哪儿去,但是不应该在那儿。北京中轴线的概念应该弱化,而应该强化人文流线和自然流线,自然的山水边上可以有文化设施,有公共设施,然后让很多人可以在这里享受,中轴线是一个权力象征性的东西,可以减弱。”
而政府机关“出去”,也不是出到今天指定的东六环外,而是最远在五环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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