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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妇命丧谁手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2月17日12:41 《法律与生活》杂志

  本刊记者 (李秀平)2006年元旦,罕见的浓雾遮天蔽日,锁住“冀南名城”清河县城。

  清河成名,兼因此地是《水浒传》中人物武松的故乡。近千年后的今天,这里有一桩婚姻,有点武松的兄长武大郎那 桩姻缘的“味道”。妻子韩淑娟聪明能干,丈夫张新亮老实巴交。与《水浒传》中武大遭谋杀不同,妻子死于非命,丈夫被疑 为杀妻凶手。

  2000多天时间飞逝后,丈夫从看守所回到家。但“真凶何在”、“妻子死前经历了什么”等疑问仍没有答案。时 至今日,这桩沸沸扬扬的“杀妻案”,像极了清河的天气,依然迷雾重重。

  1月1日至2日,本刊记者来到清河,展开了相关调查。

  三轮车夫的婚姻

  香消玉陨前夕,韩淑娟正在给张新亮织毛衣。那件毛衣就要告竣,她却被凶手夺去了生命。她织给丈夫的那件毛衣, 永远还差半截袖子。

  “她不停地织,不让织还织……”刚刚走出看守所的张新亮说着,红起了眼圈。

  没有人相信韩淑娟的婚姻是爱情的归宿,但她至少把丈夫当成了亲人。

  在清河,所有接受采访的人回忆起韩淑娟,都用了“聪明”、“能干”、“长相好”等字眼。而对张新亮,人们统统 用“老实”一词来形容。众人的叙述,勾画出了韩淑娟和张新亮婚姻的概貌——

  张新亮的父亲张立保是张家六个儿子中的长子。张新亮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他是父母惟一的儿子。作为长子门下 的长孙,他曾备受宠爱。

  然而,一场灾难改变了他的命运。

  张新亮生于1967年,据他的五叔张立国等人介绍,在他10岁左右,不幸在一个建筑工地遭到电击,“右手的中 指和无名指被截去一段,脑子也受了刺激,就辍学了”。此时,他尚未完成小学学业。

  从此,他变得胆子很小,“一根筋”。家里人怜惜这个可怜的孩子,一口一个“小亮”地叫着,外边的人则送给他一 个“傻亮”的绰号。

  成年后,父亲给张新亮买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助他走上了“自立”的人生旅程。

  卖力地踩着三轮车,他那淌满汗水的人生岁月流转到了“男大当婚”之时。

  一天,一个和张家认识的小伙子提到自己舅舅家的女儿。这个女子初中毕业、聪明伶俐,长相也好。小伙子提到的女 子,就是韩淑娟。

  经小伙子牵线,年仅20虚岁的三轮车夫张新亮把大自己两岁的韩淑娟娶回了家。此时,是1987年年初。当年年 底,他们有了女儿张妮(化名)。三年后,又添了儿子。

  回忆和韩淑娟一起走过的12年人生路时,张新亮说了在采访过程中最完整的一段话——

  刚结婚那会儿,家庭不富裕,钱刚顾得上花。(那会儿,)和爸爸住在老院子里,后来,在新地儿盖了五间北房。搬 到新房子后,受别人启发,想自己闯一条路,不想老靠着老爸和叔叔,就开始干(汽车)配件。(配件生意)很难干,一开始 一两个月不行,后来行了。一天天发展,货就装不开了,得盖房子。她说“盖房子吧”,我说“盖就盖”,就盖了西屋、南屋 和大门,晚一点,又盖了东屋。

  四面的屋子,东屋、南屋、北屋都有配件,就西屋没有。屋里立着货架子,摆样品。

  我媳妇有文化,算账也行,汽车配件主要是她做,我起辅助作用,送送货什么的。

  (那几年)抛去花的,每年落个三万五万。那几年,生意好做着呢。

  她对我们家,规划大着呢。家里都铺了地板砖,她想换成木地板,想把所有的房子拆了,盖成二层小楼。

  如今,清河出名,不再因为武松,而是“汽车配件”、“羊绒产品”的生产和销售。

  张新亮家所在的戈仙庄村位于老县城旁边,随着县城扩张,村庄成了县城的一部分。张新亮家新盖的房子,紧邻街面 。大约在上世纪80年代末,韩淑娟开始销售汽车配件。在这个都市化的“村子”,她把一个普通人家打理成“头等户”。

  在妻子红火地做生意的时候,张新亮依旧蹬三轮车。

  一辆人力三轮,他“蹬了好多年”。1998年,“因为干这行的都换车了”,张新亮跃跃欲试想买电动三轮车。但 是,韩淑娟不同意。

  为此,夫妻俩干了结婚以来最大一仗。拗不过张新亮,韩淑娟负气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辽宁的姐姐家,把孩子也转学到 了辽宁。但两个月后,她还是回家了。

  “她怕我出

交通事故。说你撞了人咋办?还找过我叔叔。”张新亮对那次经历记忆犹新。

  张新亮的五叔张立国对她说,“小亮想跟上潮流也是对的”。韩淑娟觉得五叔的话“在理”,就拿出近5000元给 丈夫买下一辆名牌三轮摩托。

  张新亮把崭新的三轮车开回家后,妻子天天叮嘱他“要注意安全”,并给他限定了晚上到家的时间。“过了一两个月 ,她看着我蹬三轮车什么事都没有,才放心。”张新亮说。

  张新亮毫不讳言妻子比自己强:“她比我能干。她文化高。我这头脑不行。”

  这桩不般配的婚姻在韩淑娟内心是个啥滋味,永远成了一个谜。生前,她曾经有过

婚外情,也许能说明些什么。

  聪明主妇死于非命

  “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死了一半,另一半很茂盛。死了的那一半树上,挂着干枯的石榴。”刘炳禄说。在他眼里, 这棵年龄不大的树,“很形象”。

  枯死的那一半石榴树,让他联想到了惨遭杀害的女主人韩淑娟。

  供职于《新京报》的刘炳禄,是第一位采访此案的记者。他描述的,是2005年4月27日在案发现场亲眼所见的 一幕。此时,距案发已逾五年半时间。

  惨案发生在1999年10月15日下午。案发现场就是韩淑娟的家。这是一个四合院,高院墙朱红门,气派的房屋 。案发第五天,清河警方一把锁锁定了这个院落。

  这把锁一上,就直至如今。

  2006年1月1日,透过被那把锈迹斑斑的锁把守的门缝,蒲扇般的干枯梧桐树叶赫然入目。为了看得清楚,在张 新亮四叔张立军等人的引领下,记者从隔壁人家楼层外的平台攀爬到张新亮家的屋顶。俯瞰院子,剧烈惊惧瞬间充斥记者心间 ——

  那棵石榴树,静默地枯萎在院落一角。在这个已然成为荒地的家园,五棵足足碗口粗的梧桐树才是“主角”——横生 的枝桠漫过高深的屋顶和院墙,硕大枯黑的梧桐树叶散乱地在地面积了厚厚一层。透过梧桐树交错的枝桠,分明可见分立于院 内东西南北四面的房屋情景,东面的房门敞开着,几个大洞穿透门上方的遮阳棚——这间屋子就是案发现场……

  因为怕“破坏现场”,自警方上锁后,张家人谁也没敢进入院子。2000年冬天,院内的自来水管被冻裂,足足淌 走1000吨水。

  “那棵石榴树以前就有,这五棵梧桐树是后长的。院子里原本铺着地砖,可能是那次淌水后水分太足了,梧桐树就是 那以后长出来的。”张立军对记者说——

  迄今为止,刘炳禄是出事后惟一进过院落的人。那次采访时,敬业的刘炳禄上到张新亮家的房顶后,顺着梯子下到高 度超过3米的院子,逐一进到张家的每间屋子。

  偏房里的汽车配件应该很值钱,但大都生锈了。货架倒在那里,人都进不去了。他们住的屋子里,被子、衣服、柜子 被翻得很乱,落了很多土。

  虽然出事后,家被翻得很乱,但能看出原本很有秩序,这个家曾经有过很能干、很聪明的主妇。

  油桶里还有油,煤气罐还在,做饭的东西都在,好像打着火还能做饭……

  墙上的日历,日期还停在案发前一天。“可能还没来得及翻吧?”这一场景,令刘炳禄最为“震撼”。

  也许,是女主人头一天已经知道了什么,没有心情去翻日历。

  1999年10月14日,就是日历牌上显示的那个日子。傍晚,韩淑娟与丈夫到市场买了点东西,路过张新亮姐姐 家时,进去坐了一会儿。他们到家时,女儿已入睡。不知为什么,她把女儿叫醒,嘱咐了一番。

  在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七点多钟,我爸爸开三轮车拉着我妈妈出去买尿盆,回来后,我妈喊醒我,对我说:让我好好 照顾自己,好好学习,好好照顾我弟弟。

  案发后,张妮对警察说了上面这段话。

  这个12岁的小女孩精确地记得当时的许多细节。案发当晚,她向警察描述了自己一整天的见闻——

  我和我弟弟在我家北屋最西边的一间(屋)里睡觉,我爸爸妈妈在我们这间东侧的隔壁一间屋里睡。今天早上6点1 0分的时候,我听着我爸爸起了床,洗洗脸就开着三轮车走了。我6点30分的时候起的床,我起床以后,我弟弟也跟着起来 了。我从我妈那屋过去到厨房做饭,只是热了热昨天晚上剩下的白粥。我和我弟弟吃了饭以后,我们两人从北屋正间背了一会 儿课文就一块上学去了。走的时候,我妈还在睡觉,我们也没给(跟)她说就走了。

  中午12点半,我回了家。过了5分钟,我弟弟也回去了。我们回去时,我妈把饭就做好了,所以立即就吃饭,吃的 小米饭、馍馍、包子、炒了一个菜是茴香苗。12点50分的时候,(我们)就都吃饱了,我和我弟弟就写作业,我妈刷碗。 刷好碗以后,我妈看了看我弟弟的作业本,说他写得太乱,并说以后叫他好好写,然后她就往里间屋里去了。1点多的时候, 我和我弟弟就一块儿上学去了。

  我妈自从进了里间屋,到我们走一直未出来,我们也没进去。我想她是睡觉了。我和我弟弟走的时候也没关大门。

  下午5点20分,我就放学回了家。见家里大门都开着,我进了院。从院里(我)喊了一声“妈”,没人答应,我就 到北屋去了。(到了北屋)我打开电视就看电视,过了三四分钟,我弟弟也回来了,也和我一块看电视。

  大约6点半的时候,(我们)正看着中央一台的《西游记》哩,我爸爸就回去了。他问我:“你娘呢?”我说:“不 知道。俺一回来就敞着门。”我爸爸就说:“到你四奶奶家找去。”我说:“她家里有狗,俺不敢去。”

  我爸爸就说:“打电话去吧!”我就到我妈他们睡觉的那屋里打电话去了。打了两回,见电话上的红灯不亮,电话也 没声音,我就说:“可打不通。”我爸爸就看电话,见电话线断了,就说:“你妈怎么把电话线弄断了?是用剪子剪的。”( 他)又说:“往你四奶奶家看看去。”他就领着我出来。他在胡同口那里等着,我去敲四奶奶家的门。是我四奶奶开的门。我 说:“俺妈在你这里不(在)?”她说“没在”,她关了门。我和我爸爸就回家了。我爸爸就说“到你爷爷那里商量商量再说 。”他把大门锁住,用三轮车拉着我和弟弟到我爷爷这边来了。

  小女孩还告诉警察,她家“北屋方桌的一个抽屉和我妈睡觉屋里的一个箱子被撬了”。但在此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和 弟弟已经成了没妈的孩子。

  张新亮带着孩子来到自己家一说情况,张立保马上通知了住在自己隔壁的五弟媳、大女儿和女婿、四弟媳等人分头找 人。

  最终,在张新亮的家里,他的姐夫在打开东屋的门后,赫然发现:韩淑娟倒在自己苦心经营的门市货架旁,已死于非 命。所有亲人,“都惊呆了”。

  从此,一个幸福家庭坠入不幸的深渊。

  谁是真凶迷雾重重

  韩淑娟遇害前夕经历了什么?遇害前一天晚上,她为何要把熟睡的女儿叫醒交代一番?谁可能是杀害这个聪明能干的 女子的疑凶?这桩凶杀案是情杀、仇杀还是图财害命?

  一个个问号,至今仍未打开。由于事过境迁,查明真相的机遇也许已永远错失!

  采访中,张新亮的亲属给记者提供了一份书面材料——

  韩淑娟:女,36岁,初中文化程度,人才长相很好,因兄妹多家庭条件困难,经人介绍与张新亮结婚。在被害前曾 与本县某村做汽车配件的某某有染。二人跑到南方旅游20多天,家长知道后,打算(让他们)离婚。因和父亲(张立保)不 在一起住,相距很远,从此韩淑娟就自己做起了汽车配件生意,两个孩子上学,张新亮搞出租,日子过得很好,家庭和睦。张 新亮出租的收入全由韩掌管,韩自己搞汽车配件,外出进货,如(河间、任丘)等一切都由她掌管。韩被害时,家中所存货款 约值5—10万元。不排除图财害命者所为。

  张新亮的一位叔叔告诉记者,案发后,张家向警方提供了一条线索。“13日晚上,韩淑娟到河间县(临近清河)进 货,当天晚上就是在那里住的。14日在家住了一晚上,15日人就被害了。”他说。

  张家人告诉警方,韩淑娟曾经有个情人。警察跟着他们去到“那个人”家,“那个人”的老婆说,“那个人”前几天 就出门了。“公安的人就回来了,再没有往下查”。

  “情杀”的线索至此中断。记者在采访中得知,不久前“那个人”已死亡。

  和“情杀”相比,张家人更倾向于“图财害命”。

  “我一直认为是图财害命。那天从家里只发现了3700块钱,女儿和张新亮都知道那是出事头一天卖的货款。”张 新亮的叔叔站在屋顶,俯视着张新亮家荒凉的院落说。他还说,事发后,一家人找遍各个角落,查遍了县城的银行没有发现一 分钱存单。而那些年正是汽车配件生意红火的时候,他们估算了一下,那些年韩淑娟累计应该有20万元的进项。

  “两个孩子对母亲的死,也有点看法。”

  吃完妈妈做的最后一顿午饭离开家时,张妮曾接到一个可疑电话看到一个可疑人。

  ……在12:40—1:00与母亲一起吃午饭。一点以后妈妈午休,期间有人来电话,我去接没人讲话,于是,我 叫醒妈妈去接电话。在1:20左右来了一个男人,大高个,在35岁左右,红脸,在1:30,我和弟弟一起去上学,此人 仍在家。此人欠我家货款很多,如见到此人,我还认识此人。此人可能是杀害我妈妈的凶手。

  为了敦促警方抓到真凶,张妮在2002年3月30日给警方写下上述材料。

  在接受采访时,她依旧认为是“这个人”杀死了自己的妈妈。

  遗憾的是,警方没有依据孩子提供的线索展开调查。

  (摘自《法律与生活》2006年2月上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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