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伟大历史的阴面有很大的乐趣

2016年03月21日09:27  新闻专栏  作者:冯仑风马牛  
《纸牌屋》剧照 《纸牌屋》剧照

  文/冯仑

  历史是我最早接触的人文知识,也是我最有兴趣的。我对社会现象好奇,对人类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有很强的好奇心,尤其是对未来的未知领域更好奇。在现实中找不到答案的时候,我会到历史中去找,这是探讨真理的过程,也是认识自己的过程。

  遗憾的是,探索几十年至今,我仍然有很多没有找到的答案:历史中这段故事跟那段故事,都是真相,但永远在打架。所以我的总结是:历史永远没有“真相”。然而,即便没有真相的历史,对我们认识问题,仍然有非常大的启发。

  我在做生意的时候,不断抽空去一些历史现场,到现场去解读历史,思考和观察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真正感受历史的真实,哪怕是让人失望的真实。我还会大量看小报,看野史稗史,因为在野史稗史中有时候能漏出一些细节和真实。如果当事人还活着,去听他说故事或者去到历史现场观察,往往能够看清楚历史的真相,感受到这些历史气息、信息、密码。

  比如张学良跟赵四的爱情故事,听上去似乎是催人泪下,37年终成眷属,妻贤且富美德。后来我去了沈阳帅府,也看了于凤至和张学良的大帅府,感受到赵四小姐当时第一次投奔张学良时的生活环境,回来陆陆续续看了一些资料,解读下来跟最初的印象就不一样了。

  张学良在临终前和唐德刚做过一个口述自传,这个自传比较真实,关于赵四他说了两段有意思的话,一段是:“她要来我也没办法,我就收留了她。”张学良的妻子于凤至对这一段是这样解释的:

  “当时中原大战之后,张学良被封为海陆副总司令,并且和蒋介石结拜兄弟,位高权重,很多女人天天追他,其中有一个就叫赵四,哭着喊着追着他到了沈阳。当时赵四14岁,进门她就给我下跪,哭着说,我一辈子什么名分都不要,就愿意做张学良的秘书,伺候他的生活。我也就收留了她,给了她一个房子(帅府)。”

  张学良当着赵四面也讲过,如果不是蒋先生,我们俩早就不在一起了。

  这些历史,和我们正常情况下的理解是完全不一样的。有一次我去贝加尔湖,看了苏武牧羊的地方。整个的戈壁是寸草不生,连鸟都不来拉屎,太惨了。

  清朝时有人在这里划定了疆界,后来一个官员扛着块碑过来,走了一段以后没找到位置,往周遭看看,发现都差不多,于是就歇了,随便在此立碑,结果从此中国就少了很大的面积,现在少了的这块面积地下有很多石油。

  于是现在有人就说,当时清朝太昏庸了,割让边界也不搞清楚地下有多少资源,也不现场勘测一下,随随便便就把这事办了。不过话说回来,当时第一没有石油勘探技术,谁都不知道地下有什么。第二当时对土地的了解仅限于目光所及,看见的就有,没看见的就没有,第三当时没有卫星,更没有遥感,不知道再往前走还有多远,所以他做了这个决策,也没大责吧。

  所以,对古人要宽容,对今天要严格。以今人的智慧来对古人苛刻实际上是放纵自己,原谅自己。我们应该在已有的条件下来建设我们的国家,而不应埋怨古人没给我们留下什么东西。

  我在中央党校读书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非常正面的教育留下来的痕迹,对好人和坏人都有一个固定的印象,直到有件事让我对历史开始发生怀疑。

  那时候学校有两个阅览室:一是党刊室,就是内部资料(内参)阅览室。当时是按级别看内参,很多资料在其他地方根本看不到,党刊阅览室里所有资料反映的都是社会阴暗面和问题。于是我突然感觉,原来除了我们从《人民日报》里看到的那些正面的东西外,还有这么多真实的情况在这儿!

  渐渐地我养成了习惯,在内刊室里找史料,并且不停地看各种各样的内参。在这个过程中,我的确发现了很多让人失望的伟大、让人轻蔑的伟大、让人不崇敬的伟大、让人不愿追随的伟大以及让人不再敬仰的伟大。就这样,我颠覆了以前自己对是非的认识。

  有一次,我跟柳传志出去爬山,我开玩笑说,一个伟大的人就像站在山上,阳光照着他,他看着我们,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从阳面上去的,但实际上他是从阴坡爬上来的,也就是说,一个伟大的人并不因为他从阴坡上去就见不到阳光。

  历史告诉我的也是这样的道理:任何事情似乎都不妨碍伟大,伟大只是一个结果。我们往往只看见那朵花,至于这朵花从哪儿来,怎么开放的,我们并不知道。观察伟大的另一面确实有很大的乐趣。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立场。)

文章关键词: 历史 真相 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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