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电视台10月13日播出的《新闻夜话》节目采访了三年前对“飞黄英雄”朱朝晖,他谈了当年飞黄河的幕后故事和目前越来越多的“飞越”活动的看法。以下是访谈全文:
播出时间:2002年10月13日23:30分
编导:陈菲
主持人:陈大会
内容简介:10月2日,陕西青年王家雄在单车飞越天津黄崖关长城时,不幸身亡。事故再次引起人们对近年来层出不穷的“飞越”活动的关注,本片通过三年前对“飞黄英雄”朱朝晖的专访,提醒热衷于此类活动的人们:冒险不是鲁莽,以身犯险实不应该。而“飞越”活动背后所引发的一系列问题,诸如安全保障、申报审批、组织管理等等,都值得人们反思。
主持人:有人说完了向朱朝晖学习,然后就开车摩托车一下就撞死了。听到这样的事你怎么想?
嘉宾:不应该这样去做任何人。
主持人:97年是用汽车飞跃黄河,99年呢你用得摩托车,现在是自行车,以后会不会有轮椅。
演播室访谈嘉宾:飞跃过黄河湖口的山西青年朱朝辉
主持人:欢迎收看我们的节目,最近一个多月来,我们一直在报道,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挑战极限的各种事件。比如说北大登山队的登山队员遇难。在北极中小学生攀登冰川这一事件。在10月2号天津蓟县的黄牙关的长城上,再一次发生了悲剧。
这个是活动用自行车飞跃长城挑战,这是当时现场的示意图,两个来自陕西的青年,他们骑着自行车,要从这个长76米,高35米的跑道冲向长城,然后腾空,飞跃长城之后,落在对面的防护垫上。第一飞跃者王辉海过去了,但是第二个人王家雄在这个地方,撞上了城墙人车分离之后呢,跃过了防护垫摔在了地上,经过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主持人: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甚至残酷的巧合。整整就在三年前在陕西的西安,我曾经采访过这两个飞跃者,当时是99年的10月份,他们心中的偶像呢?就是骑着摩托车,飞跃过黄河湖口的山西青年朱朝辉。下面就是当时的采访录像。
(短片)这是99年11月,西安三个农民在飞跃黄河前的彩排表演,虽然没有黄河,门票却并不便宜总办的公司,请来的军乐队,鼓队,直播的电视台和这些大夫们,有三个人要骑着自行车,从这个五六层高的大架子上飞出去,然后摔到海绵堆里。
主持人:这个人就是10月2号,完成飞跃的人王会海。
记者:以前这种事干过吗?
王:以前这种事也没有干过。
记者:没有啊。
王:但是倒觉得我胆量大了。
记者:这个人就是今年10月2号死亡的飞跃者,王家雄。
王:朱朝晖见过面,没说过话。
记者:感觉怎么样?
王:感觉他太棒了。
记者:这次要学他。
王:我要超越他。
超越现在就开始了。在那一天的表演中,三个人都像朱朝晖一样,并没有发生意外,同样不管他们的初衷如何,三个人有正像朱朝晖一样,正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个需要仰视的人,但是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人群里,也有不能如愿的人。99年的8月份,陕西的一个农民,学朱朝晖的结果就是车毁人亡。
主持人:非常残酷的巧合还没有结束,现在我们要播放一段专访,时间也是在三年前的99年10月份,专访的对象是被很多人当成飞黄英雄去模仿的朱朝晖。我们相信在10月2号出事,已经去世的王家雄,是没有看过这个专访的,因为早在三年前,他的这个偶然就已经对这些模仿的人,提出过警告。
朱:你做好死的打算了。应该是这样,因为我首先想的是这一点。
主持人:就是在那天之前,你自己有没有做过一些特殊的准备。比如说……
朱:我知道了,你是说些遗嘱啊,没有。想过。
主持人:为什么没写?
朱:忙。
主持人:连写遗书的时间都没有。
朱:对。
主持人:你没有写过遗书,但是你知道在现场直播的时候,主持人准备了几套稿子吗?
朱:四套。成功的一套,受伤的一套,天气变化一套,如果是下去了一套。因为我跟你说,我也接触过记者。
主持人:当时他们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了吗?把这个方案告诉你了吗?
朱:他们没有告诉我?
主持人:你怎么知道的?
朱:我知道,因为柯受良老师,他那时候,说到这里,他就有几套,后来别人告诉我的。
主持人:有没有想过自己,万一不成的话,那时候的景象。
朱:想都想,演电影的时候我都模拟几遍。
主持人:是什么样的景象?
朱:哗腾空,一下子撞到对面的悬崖上,跌到水里。30公里以外,水浅的地方漂出来。那就是我。
主持人:你都想过。
朱:想过,我肯定想过。
主持人: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现场的直播,有孩子,有老人,你觉得谁能看得了那样的场面,如果出现意外的话。
朱:这个我没有想过。
主持人:现在想一下。
朱:当然我如果现在想的话,肯定很多人是难以接受的,谁也不愿意。
主持人:我知道在你飞跃黄河的前三个月呢,有几个专业的摩托车手去你那儿考察过,看过你飞,然后他们回来之后有一个评价,这个人用现在的技术去飞的话,必死无疑。
朱:对。
主持人:你训练的时间非常短,为什么那么着急要飞?
朱:因为那个时候,这是一个机遇的问题,因为我们有这个想法到飞,所以我们真的我们找过好多企业,找过好多人帮我们去做,但是没有。
主持人:没有人愿意出钱,没有人愿意赞助,让你着急。
朱:是啊。
主持人:是因为钱的原因着急。
朱:对。
主持人:你飞黄河的教练秦教练讲,如果再多训练几个月,可能会更好,更安全。赞成吗?
朱:秦老师的话我还是应该听的。应该这样。
主持人:后来为什么没听呢?
朱:那是因为我确实要对好多事情负责。
主持人:比如说?
朱:比如说已经宣布了吗?好多人已经炒出去了,说出去的话,我们得算话,我们不能老推老推。
主持人:我知道在整个飞黄的过程中,从技术上讲,它是助跑,起跳,飞行,还有落地,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落地,但是你落地的跑道应该有100米,但是现场只有40米。
朱:时间来不及了吗。
主持人:你是朝着人群冲过去的。
朱:对。
主持人:当时在现场撞伤了7个人。
朱:这个后来我听说了。
主持人:如果说当时你和那个车没有分开的话。
朱:那不是7个人。那撞得会很多,因为落地都是100米的速度,落地,我肯定没事。
主持人:但是别人有可能会撞死。
朱:所以我只有制动。前制动,后制动那个时候根本不管事,如果我不捏前制动根本不是7个人。
主持人:我这有一份资料,你在助跑起跳的时候,当时那个风速的已经达到了4级,安全的标准是三级以下。这就让你偏离这个跑道,为什么越不安全,越要飞。
朱:因为我争这口气。
主持人:争什么气。
朱:因为当时我已经跟人都说出来了,我得对好多地方负责啊。
主持人:对谁负责?
朱:对现场观众负责。
主持人:还对谁负责?
朱:对北京电视台负责啊。
主持人:还对谁负责?
朱:对我家人负责。
主持人:那么大的风险你要负什么责呢?
朱:我要争这口气。
主持人:当时现场有这么多观众,5万多,然后又在直播,上千万人在看着你,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很难做到理智去判断问题,你能吗?
朱:能,那时候你看着我,好象比较暴躁,比较激动我是特别冷静的。有一下不知你注意到没有,你知道我在干什么。
主持人:干什么。
朱:我对摩托车说了一句,哥们就看你的了。我再告诉我,把心放稳了冲过去。这是我说的两句话,给摩托车说了一句话,给我自己说了一句话。主持人:你觉得这是你在那天的现场,最理智的一个表现。
朱:应该是吧。
主持人:烟盒随便拿出来都能有字,就是说吸烟有害健康,这种提醒。像跳黄河这么冒险的事,但是在现场我们听不到一句话,看不到一个警告的标志,比如说飞跃黄河有危险,请勿模仿,一直都没有。
朱:因为当时特别乱,人特别炒,那时候就没有时间说这些。
主持人:挂得都是商业广告。
朱:没几个。
主持人:有。
朱:没几个。有,我没说没有,没几个。
主持人:但是至少挂得是这种商业广告,没有这种警告的东西。
朱:是啊,那我肯定。我承认。但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已经进入了最佳状态了,我再找了布条说飞跃黄河危险,大家不要去学。你说让你去你又能这样吗?
主持人:因为你曾经讲这样一句话,说你不飞,一文不值,飞过去了,就价值千金,你告诉我,这句话你想过多少次。在飞之前。
朱:几乎没想过。
主持人:你有胆量飞黄河,没有胆量承认。
朱:如果你要真,我真的没有想过这句话。
主持人:很多人确实在你那一跳当中明白了好多,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在那一跳当中明白了什么?
朱:我啊,真实的想法就是明白珍惜我的生命,珍惜我的事业。
主持人:有这么一件事,就是向朱朝晖学习,然后就开车摩托车一下子就撞死了,听到这样的事你怎么想?
朱:我觉得特别难受,不应该这样去做,任何人。不应该这么去做。
主持人:你觉得这件事是您的责任吗?
朱:有些关系吧。
主持人:心里有一点儿内疚,那么在您向别人劝告的时候,你们不要学我。但是别人也可以反问你,你既然都可以学柯受良我们为什么不能学你。
朱::我学柯受良,我不是第一天看,第二天我就上啊,要成名呀。
主持人:我知道这个人死,并不能阻止很多人继续向你学,向你朱朝晖学,今天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你告诉大家,要向你学,学什么。
朱:首先要认识一下科学,尊重技术,你真的要学先认识一下科学,尊重一下技术,完了再逐步的走,踏踏实实的走,一步一步的走。不能学我要干什么,你也干什么,不要学这个,要学整个看事情的内涵。往深的看,不能光看一个外表去学,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真的。
主持人:可能大部分的城里人,对你这次飞跃,不是特别理解,觉得这个小伙子可能有点问题,但是你有没有觉得在你周围的农村人,全国那么多的农民特别理解你,因为现在学你的人,大部分都是农民。
朱:要是这么讲的话,农民他们生活的环境不一样,就是说一个代表问题,我像一个代表,他从一个贫穷。如果他们想走出贫穷的话,他肯定要做一些事情,如果我是大学生,也许我就做这个事情。
主持人:你如果要是一个大学生,你就不会去跳黄河了。
朱:也许。真的。因为我长时间受到的环境不一样啊。
主持人:你说过有人出一百万请你去表演的话,你有可能拒绝,因为你不是杂技演员,但是确实有很多人他分不清楚你和杂技演员的区别。
朱:我给你一百万,你给我在那儿表演一下。就是我挣多少,你挣多少。那么首先一个原则,看你这个人怎么样,这个活动怎么样。是什么类型的。
主持人:就是你也觉得自己也和杂技演员有相似的地方,那么不同的地方是什么。
朱:不同的地方就是我把它看作是一种事业。
主持人:是一个挑战极限的运动。
朱:是挑战自己,不要说挑战极限,是挑战自己。
主持人:现在很多人都发现了这个现象了,人们在挑战工具,97年是用汽车飞跃黄河,99年你用的摩托车,现在是自行车,以后会不会有轮椅。
朱:轮椅好像,你别说,要看什么人去做了。一般人不会用轮椅去做。
主持人:你赞成这种挑战吗。
朱:不赞成,他纯粹疯了。
主持人:没有意义这种挑战。
朱:没有。真没有。
主持人:飞越长城的事件,舆论界给了很多的批评,比如说保护措施非常的简陋,没有给飞越者购买保险,资金严重不足,还有就是媒体的炒作,在这个事件当中把当地提供给两个飞跃者使用的是天津蓟县黄崖关长城管理局,他们拒绝接受我们的采访,但是在这个事件当中他们显然是收益者,因为当天的门票已经从30块钱,涨到了80块钱。另外我们还采访到国家体育总局政策法规司,他们表示向飞跃,蹦极和漂流这些活动,都不是体育项目,与此相关的申报,审批,组织和管理,相关部门还没有出台相关的条例,
感谢您收看我们今天的节目,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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