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日《午间一小时》:《卞毓方的文学人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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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2月21日14:00 cctv | ||
嘉宾:卞毓方(散文家) 主持:张绍刚 责编:高岩、冯雅 (音板:本栏目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与中国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共同制作。) 主持人:听众朋友好,传播知识,了解科学,感悟人生,把握成功,欢迎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午间一小时》的周末专版《眼界》,我是主持人张绍刚。每期节目我们都会请来各行各业,各个领域的一些专家和我们各位朋友聊天,我们来看看他们从事的专业领域里到底有多少丰富的,让我们无法感觉到的人生,我们来和他们分享。今天我们请到现场的嘉宾名字叫卞毓方,对不是文学爱好者的朋友来讲,这个名字可能比较陌生,但是我可以给大家提供一些背景资料,咱们国家有一本杂志,在散文界很有影响力,叫《散文选刊》,这个散文选刊每年都会进行十大散文作家的评选,卞毓方先生已经连续五年榜上有名。如果觉得这个数字还是有点太抽象我再给您提供一个信息,在这个榜上还有什么人呢?还有这些人:有沈从文,有梁实秋,有钱钟书,还有季羡林等等,听到这儿大家一定能够感觉到卞先生在散文创作方面成就非常大,而且我给大家提供的另外一条信息是,今年是2003年,卞先生是从1996年开始写散文的,也就是说写到现在只有七年时间,这也是非常惊人的数字排列,所以我们先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卞毓方先生。(掌声) (音板:卞毓方,江苏盐城人。1944年生。著名散文作家、教授、高级记者。现供职于人民日报文艺部。1970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东方语言系日语专业,1982年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国际新闻专业。已出版《雪冠》、《岁月游虹》等多部作品。近年来在散文界长啸而出,独树一帜。) 张:卞先生1996年开始写散文,那时候您的年龄是? 卞:51岁,50知天命。 张:知了天命开始写散文。写散文从96年开始,写到现在很短的几年您已经写到让散文选刊把您排到十大散文家,而我知道很多写散文的作者可能终其一生也没有上那个排名,您怎么评价这个排名呢? 卞:这个排名实际是个游戏,但是它有规则。就文学来说很难评谁是第一谁是第二,不像武打,我和你打架我肯定打不过你,总有个第一第二。文学很难说谁第一谁第二,但在很大的群体里选择一批,比如5个、10个,是可以评出来的。不是根据一篇文章,而是根据综合因素,比如你这个文章的影响力、冲击力、各种魅力综合加到一起。 张:您是51岁开始写散文,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要从事写作? 卞:我小时候有三个梦,一个是想做运动员。 张:您想从事什么运动? 卞:三级跳远,我不能当篮球运动员,因为我长得不高,只能在短跑和跳远里选。到了16岁我发现这辈子我当不了世界冠军。 张:您对自己特别苛刻,当不了世界冠军您就不玩了! 卞:第二个梦是想当画家。有人去过盐城,在苏北,那个地方很穷,小孩子寻找出路是很现实的。我第二个梦想是想当画家,到16岁的时候也破灭了,我画油画,油画是要用颜料的,当时是三毛多一瓶,对于我当时的家境来说是非常贵的,布也买不起,只能在马粪纸上画,县城里真正懂油画的老师很少,所以我知道无师自通闯不出来,我就决定搞文学,因为文学不需要老师,文章就是你的老师,整个生活体验也是你的老师,相比体育和美术,我觉得我搞文学更有把握。真正讲我的文学梦——就是想当作家的梦,是16岁那年确定的。 张:16岁您想搞文学的时候是怎么设计自己的未来呢? 卞:16岁想搞文学,想通过文学改变自己的命运,第一步我打听中国哪个学校最好,人家说北京大学最好,我高中一年级就决定只考北京大学,别的学校都不考。 张:卞老师,对不起,我打断一下,所以我觉得您对自己特别苛刻,当不了世界冠军体育不玩了,当不了毕加索油画不画了,要考大学首先就考北大。然后呢? 卞:然后就考北大,当时也不知道北京大学里有什么系,我看到有“东方语言文学系”、“中国语言文学系”、“西方语言文学系”……。当时我认为“东方”比“中国”还要大,因为它包括了中国,所以我考了东方语言文学系,因为东方语言文学系的系主任是季羡林教授,我只知道他的散文写得非常好,所以我想东方语言文学系是学文学的。 张:投到季先生门下学文学。 卞:对,去了以后才知道是学外语的。(众笑) 张:这个系是教什么的呢? 卞:很多语种,朝鲜,日本,越南,印度尼西亚,泰国……,都有,一直到阿拉伯。 张:您当时选择了? 卞:我选择了日语,但是我不想学。 张:您大学四年是学日语的? 卞:五年。 张:您学日语学了五年? 卞:没有学五年,学了两年碰上了文化大革命,但是我真正搞日文搞了20多年。 张:您也说了,不想学日语,上来发现不对,虽然投到季先生门下,季先生不教学散文,您不喜欢,但还搞了20多年日语? 卞:当时自己不好选择,我大学一年级曾经自己想生病,找到理由退学,但是没有病。 张:退学以后再考一遍,还考北大,考中国文学。 卞:但是找不到理由。毕业之后,我到了湖南,分配的时候先到湖南农场里劳动了两年,这两年我是搞文学的,在农场劳动你要学外文可以,但是没有更好的条件。到了分配的时候分配到长沙,我分配到了湖南省政府,当时3000个大学生,只有30个人分配到省委省政府,省委省政府现在看来是很好,是当官的职业,但我不想,我想对口,所以我跑到湖南省科技情报研究所搞翻译。 张:搞日语翻译。 卞:搞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不对劲,我就觉得我的日语翻译在湖南搞到第一名也没有意思,全国也不知道几百几千。我后来到了湖南省委宣传部搞理论,为什么搞理论?当时搞理论算一个职业,才会被别人瞧得起,因为当时还属于文化大革命中,如果我去写诗写散文,不可能,当时没有这个条件,别人会认为你是疯子,所以我继续搞理论。 (音板: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免不了要受到他所处的时代的左右,在一个忽视个人的权利和个性的时代,社会对个人的控制力似乎就更加强大。尽管卞毓方有着强烈的规划人生的意识,在一个特殊的年代里,命运却总是在和他捉迷藏。您正在收听的是《午间一小时》周末专版《眼界》,本期节目嘉宾当代散文家卞毓方,欢迎您继续收听。) 张:从我现在手里拿到的您的资料,我知道您分到湖南之后又考了中国社科院的研究生,考回北京了。但您这次还是没有考文学,您这次考的是国际新闻,为什么呢? 卞:我给你分析。(众笑)我在湖南做梦都想回北京,我很清楚地记得,每天早上四、五点的时候,他们年轻人会有体验,我睡不着觉了,我想这辈子就呆在这儿了,不甘心,想到北京来。 张:您在长沙就不甘心?还没把您放农村呢!(众笑) 卞:当时社科院调我,人民日报也调我,但湖南省不放,后来他们就讲,国家提倡考研究生,你考上了就走,你考不上就不要想走。答应让我考研究生的时候离研究生考试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就要决定我考什么。我当时觉得我是学日本语的,让我考日本语研究生我不喜欢,特别是我的父亲母亲,我故乡里的乡亲对日本鬼子是很恨的,说你什么外语学不好,非要学日本鬼子话?当时我想我考日本语研究生我没有优势,毕竟我不是整天搞外文。 张:而且您也不喜欢。 卞:考中文研究生我也没有优势,没有系统的学过中文系的一些课程,当时我看招生的表发现人民日报和新华社联合招的“国际新闻专业”,当时觉得这是我要考的。因为第一它要外语,我就觉得如果中文系的学生外语肯定考不过我,同时它需要作文好,我想外语系的学生一般作文不会比我好,这两个是我的优势,所以我考了。 张:用我们现在比较流行的话说您是“边缘人才”,两头都踩着。毕业之后您去了人民日报社工作,对人民日报这份工作我不是特别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卞先生在人民日报工作的这段时间,曾经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下海了,您下海是搞什么? 卞:中国海洋直升飞机公司。 张:卖飞机。 卞:实际什么都搞,那只是一块牌子。 张:成功吗? 卞:体会很深,对我的人生起的作用很大。 张:我用世俗点的观点来问您,赚了吗? 卞:应该没有赔。实事求是地讲,我觉得,第一,写作的梦还没有圆;第二,作为一个文人觉得这些钱也够了,因为对钱的欲望是无限的,但是人真正的需要是有限的。而钱就是能量,有一点我能说的就是感到当时中国的市场不规范,做生意很多时候要违反国家的规定,如果完全按照国家的原则做可能什么事都完不成,但是你要违反国家的原则,像我们这种人也不太愿意,觉得没有必要冒险,所以有时候处于两难。 张:干了两年又回人民日报了,您觉得这两年算走弯路吗? 卞:不是,因为人生走过的每步路都有用,我目前写的文章能达到这种高度和我走过的每步路都有关系。 (音板:丰富的人生经历成就了卞毓方的散文风格。有人评价他的散文“不理会小节,只讲究实质,平实里见风骨。”“不以才华扶摇,却必是以思想为本。”也有人评价他的散文“大气淋漓,词章斑斓,富有灵性、血性、诗性和智性,亦有一定的趣味性。”那么卞毓方本人有着怎样的散文观,请您继续收听《午间一小时》周末专版《眼界》。) 张:现在又回到您写文章上,您51岁开始写散文,其实您的个人经历不能说太不顺,也都挺顺的,先学日文,再学国际新闻,然后去做了两年买卖,做了两年买卖又回这个单位,这个单位可不是一般的单位,《人民日报》可是全国人民都得看的一份报纸。您在50多岁开始写散文,您觉得和那些很年轻就开始写散文的人比你们之间有很大的区别吗? 卞:第一是眼光,就是看问题的能力。少年人写文章凭的是才气,才华横溢,中年人写文章就不行了,就需要有学问,你要更深的知识储备,写出更深刻的著作,同时需要你的人品人格,我举个例子,比如一个小姑娘,像现场的小姑娘,我可以讲她长得很漂亮,假如她到了30、40岁我还夸她长得很漂亮,她可能觉得是讽刺,你需要换另外一个词,你说她长得很端庄,很贤惠,很有风度,但假如她是老太太了,你还说她长得很漂亮,绝对不行,这时候你就要说她长得很慈祥,很和蔼,不一样。所以对作家的要求也是这样,我到了这个年龄,比如我很有才华,那是远远不够的,第一需要的就是思想的力度,对整个社会的穿透力和震撼力。 张:刚才卞先生讲的漂亮我有一点异义,卞先生是从文学家的角度讲的。现在咱们社会发展了,说多大岁数的人漂亮都爱听,而且就得说漂亮,你要见到一个特漂亮的姑娘你说她气质特好她觉得你在骂她,该说漂亮还是得说漂亮。(众笑)但我觉得卞先生刚才的例子还是举得很好,不同的人看事情的眼光是不一样的。但是我有一点不太同意您的意见,您说散文应该大气,眼光要深邃一些,实际我们知道散文有大气的那一类,国家、政治、民族,甚至从某种角度,我个人认为黄仁宇先生写很多关于历史研究的文章,我们单独来看也能把它看成历史考证式的散文。生活里也存在很多散文,你不能叫它小气,叫什么呢?“小资”?或者别的什么。它讲情调,看到一朵花凋落了,难受,写写;看到一只猫,喜欢,写一下;看到一杯茶,真香,一下让我回到童年,好,写一篇。小情境,小情调,小情景都能够触景生情,写一篇小文章,这种小品式的东西也是存在的,对不对,是不是小品似的东西不需要洞察力? 卞:需要,但是写法不一样,比如我写了一篇很普通的文章,就是书房,作为知识分子都想有间自己的书法,我看过很多文章都写自己的书房,但你知道我怎么写?我想把我的书房放到天安门城楼。 张:人家不让。(众笑) 卞:当时我就这么写的,为什么要放到天安门城楼?人家说这是一个比较神圣的地方,但我考虑它是北京的正中,考虑它的位置,考虑它的高度,我的文章要写得很像中国人写的文章,我的书房放到那个地方写出来的文章就不一样。同样一件事情,切入点不一样,它是根据自己的气质,经历,知识种种因素来的,事情不在于它的大小,题材很重大当然可以,题材不重大也可以写得很好。 张:现在有一些散文或者随笔作家,新生代作家,尤其是在时尚杂志上发表文章的一些随笔作家,比如有一个我非常喜欢,叫赵赵,我非常喜欢,经常对生活中最简单的事物进行描述,而且不阐发,就是就事论事,在结束的一两句话点到一下自己的心绪和情境。我们在散文作家中确确实实有些作家不是去开掘,就是去就事论事,就是强调个人的主观感受,强调个人的思考,强调以我为中心而不是以社会为中心,您怎么去强调这类作家呢? 卞:社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有各种各样的需要,所以它必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作家,前段时间报纸上说有一种“小女人散文”,就是写得适合女孩子看的,就有人批评,我无所谓,我能容忍,同时也不会加以支持,因为他本身就是那样气质的少男少女,有市场,打个比方,像晚报,有些晚报登的都是那样的事情,但是有读者。包括电视台,我只看新闻和体育节目,其他的我不看,我觉得很多故事编得很差,不值得我看。但是我不看不影响他,看的人很多,因为很多人喜欢这种东西。我还强调一句,文章绝对是有高下的,你的文章只到这个程度,这个文章最后达到的社会影响也只会到这个层次。 (音板:您正的收听的是《午间一小时》周末专版《眼界》,本期节目嘉宾:当代散文家卞毓方。有人称卞毓方的散文为“学者散文”,而卞毓方也的确把写散文看得和治学一样严谨。请您继续跟随主持人张绍刚一起了解卞毓方其人、其文。) 张:现在说到卞先生自己的经历,有人开始在文坛上关注卞先生是因为卞先生出版了一个代表作,这个代表作叫《煌煌上庠》,在座的谁知道这个“煌煌上庠”什么意思? 1:我记得“庠”是古代的学校吧,“煌煌”应该是个小孩子的名字吧。 张:约等于小煌上学,好啊。还有哪位解释一下“煌煌上庠”。 2:我觉得这写的是一种心情吧,真的把后两个字解释为上学的话,前面的写的是他的心情或者形式,也是上学的感受。 张:我再翻译一下,就是高高兴兴去上学。 2:差不多。 张:卞先生,到了您揭开谜底的时候了,“煌煌上庠”是什么意思? 卞:“煌煌”是个形容词,“庠”就是学校,“煌煌上庠”就是最高学府。因为我是北大毕业的,我写百大100周年,我要给她写一篇文章,如果我写“最高学府”,这个名字就没有什么意思,因此我就用了这个古文“煌煌上庠”,翻译过来就是最高学府。 张:翻译过来就是最高学府,不是高高兴兴去上学也不是小煌高高兴兴去上学,是最高学府。在“煌煌上庠”里您写道对一系列对著名人士的评点,比方您点评了毛泽东,点评了陈独秀,点评了鲁迅等等,您为什么在第一本书里起笔就起到了对名人的评点? 卞:比你想得还要容易一点,不是一本书,是一篇文章,煌煌上庠这篇文章应该说是我的成名作,在这之前我写了一些文章并不比这个文章差,但是人家不承认我,因为从来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这篇文章效果比较好,它的水平和我以前差不多,因为第一背景是北京大学100周年,大家很关注,第二我选的角度我认为还是很好,100周年很长,从哪儿下手呢?我要写一篇散文我有考虑的,这篇散文假如2000字肯定写不了北京大学100周年这个大题材,假如我写两万字,不好读,因为我写文章强调要一口气读下去,所以我这篇文章只写了7000多字,但我7000多字的文章花的精力相当一篇长篇小说,因为我看的资料起码有一千多万字,我才决定从哪儿下手。 张:这就是我们这类人特别大的毛病,我们经常喜欢挑动群众逗群众,我特别想知道,您不要说古代的,也不要说已经去世的,现在已经在世的,健在的作家您最喜欢谁? 卞:从台湾来讲,我最喜欢的是李敖,李敖很有信仰,但一般人认为他没有信仰,认为他是痞子,就喜欢骂人,很放浪。但我认为他不是这么回事,我认为他非常有思想,有信仰,我看重的就是他的这个。从文采上,我看重余光中先生,还有张小凤女士,还有在美国的王廷君先生,他们三人的文章在文采上是很值得我们借鉴的。为什么?台湾这些作家没有进入文化大革命,所以他们古文的基础比较好,我们内地的作家因为进入文化大革命这么一个断层。中文水平相当多的人已经不是很高了。我觉得在汉语语言的使用上,台湾的作家对我有影响,有启发。我说个极端的例子,很多人的文章署名不一样,但是遣词造句基本差不多,因为小时候老师就是这么教我们,我们打开报纸杂志看的文章也都是这么写的,弄到最后自己写的文章也跟别人差不多,甚至方式都差不多。你说大陆作家,我第一个想到的是鲁迅,但他已经不在了。现在的作家每个都有他的长处,但是我同时要知道他的缺点在什么地方,这两点不管对谁,对我自己也是很严格的。比如我喜欢钱钟书先生,我觉得他很有学问,文笔也很好,但是我不客气的说他的缺点在什么地方?我在文章里也提到了,我很尊重钱先生,他很多知识分子的风骨,而且平时不张扬,埋头做学问,这一点我很敬佩。但我觉得反过来说,他对普通的读者,对广大的群众缺乏一种理解和同情,就是和广大读者有一定距离,我就想反过来考虑我自己。当代的人很难说你最喜欢谁,但我可以说我最喜欢谁的哪篇文章,这我可以说出来。 张:您刚才说到您可以迅速发现一个作家的优点和缺点,您同时说到自己也不例外,您的缺点是什么? 卞:我的思想没有完全放开,我要考虑发表,我的文章如果发表不出去还是比较遗憾,因为社会并没有承认我,在这个过程中我打了很大折扣。 张:要写要发,写是自己的事,发是编辑和出版社的事,下一步就是读者的事,读者去评判,去读,但是实实在在的说,包括我们在座的各位,你们还会有意识的去看诗和散文吗?还会专门去看诗和散文吗?别在意卞先生在这儿,没事儿,说实话。大部分人不会,我们在座的几乎都在摇头,不能说时代太浮躁,只能说每个时代都有自己发展的规律,现在这个时代发展太快,变化很多,于是散文、诗多多少少开始不合潮流。我们现在想想散文家,各位脑海里出现的是谁? 2:余秋雨。 张:余秋雨之前呢? 3:杨朔。 4:吴伯萧。 张:这些作家的辉煌时期都在50、60年代,进入到90年代,进入到21世纪以后很少有诗人,很少有散文家的名字被我们记住,大家再想想我们记住的诗人是谁呢?是海子?是舒婷?是顾城?是北岛?但现在的诗人又在哪儿?诗人和散文家都是被现实的读者慢慢忽略的一个人群,而您恰恰是在90年代大家开始转移对散文的兴趣的时候进入了这个群体。 卞:给了我机会啊。 张:而且您又是那么自信,那么希望自己的价值被自己肯定,也被社会肯定的人,当您在这个时间进入到这个群体您不会失落吗? 卞:不会,因为这个需要是根据你本身的情况慢慢演变。文学这种东西,你要有心情。像在座的大学生这种年龄,他会对某种散文会感兴趣的,这是他本身成长有需要。但是社会多元化了,人们审美的过程,接受信息的渠道太多了,他不一定死守散文。但是到一定的时候,像我50之前我也不写,甚至是瞧不起文人,我觉得雕虫小技,很早就有人说了,你的文章可以写得很好,为什么不写?我说不值得写,男子汉大丈夫要做的事多得很,我为什么要写文章呢?但到50岁以后我越来越喜欢写,因为我真正认识到了文章的价值了。所以在座的有一天,生命的某一刻,哪怕有一分钟和文学相遇了,也就够了,不是说你整天要拿起散文看,人的一生往往就是受一句话、一首诗、或者一篇文章所影响,这就够了。我写过一篇很成功的文章,我就采访一个老先生,这个老先生80多岁了,我问他一生里成功的动力是什么?给我讲真话。他说我这一生之所以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功是因为初恋。我说是不是因为你的夫人你很满意?他说不是,初恋我失败了,我当时看中的小女孩她没看中我,找了另外一个人,但是我这一辈子就不服气,我一心想做出成就给她看看,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力支持了我一辈子。我说现在这个老太婆在什么地方?他说就在这个城市里。我说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我跟你联系?他说千万不能,我不去看她,脑子里想的永远是她17、18岁的样子,她青春的模样永远在我面前晃动,支持着我。假如我去看她,一个老太婆,满脸皱纹,我想我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动力就会丧失。假如哪位同学有类似的经历,你回过头会发现就是这么回事,感觉是不一样的。 (音板:实现自己的文学创作之梦,卞毓方似乎是绕了太大的一段弯路,但是他却把这样一个历程看成是自己的财富,在散文创作上一发而不可收。已近花甲之年的他仍如当年一样坚定、自信地规划着自己的未来。欢迎您继续收听《午间一小时》周末专版《眼界》。) 张:事实上我们今天听卞先生讲到了很多关于散文,关于他自己的创作观,而且我认为卞先生本身身上有一股很大的说服别人的能力,包括我们在谈到具体的散文创作,谈到用不同眼光和方式看问题,包括卞先生举到的很多例子,我想问在座的哪位还对卞先生以及卞先生的散文创作有问题? 5:您提到李敖,我记得李敖说过一句话,他说“在汉语写作的前50名中有鲁迅,在后500名中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您怎么看待这句话? 卞:最可贵的也就是他敢于说出这句话。我们很多人内心可能也有这样的想法,但不敢说出来,李敖敢说出来。李敖的白话文并不是最好的,李敖自己就承认过,有人比他写得更好。但他的句式,500名第一是李敖,第二是李敖,第三还是李敖,这种强调就反映了他的自信,另外也是作秀,是一种广告的方法,用另外的方法来讲别人不会记住他,但是我用这句话讲出去之后效果就非常好,不管你是赞成我还是反对我,反正你接受了这句话。 6:纵观您小时候到现在,您好像一直在修正自己的目标,您觉得是由于您没有达到小时候想写作的梦想最后选择了写作,还是因为其它的没有成功您才选择了写作呢? 卞:说得很好。人在前进过程中会受形势的左右,比如我上大学,我并不想进这个系,那时候的大学和现在不一样,我看现在报纸上登北大清华,学生进学校以后可以自由选择科系,对学生来讲很幸运,但我们那时候不能,那时候是很盲目的,并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你也不知道能考上哪个大学,它由形势决定。但是一步一步往前走会发现自己的长处在哪儿,自己的实力在哪儿,一步一步走,走到最后你发现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上帝让你到这个世界上来也许就是为了让你做这个事情,一步一步过来。如果我十几岁就开始写文章,我跟大家说一个体会,可能写到20岁,30岁,40岁就空了,中国的作家有一个特点,是什么?比如我当编辑的,我跟文字打交道,我就写文章,我是做新闻的,或者我是文化部门的,我就写文章。他整天写文章会写空,他没有生活,他的生活是听来的,是采访得来的,是第二手的,但是你真正生活过写不一样。 张:我在听您跟同学解释的时候就在想,您在15、16岁就给自己设计自己的未来,您现在已经50多岁了,如果现在再设计未来的10年您怎么设计? 卞:我已经在设计了,我计划五年写文章,如果我五年写文章,看不到希望我就不会写。再下个五年干什么呢?再写也会写空的,我就要采取一些行动,做些别的事情,究竟干什么呢?现在还没有成功之前不便于—— 张:但是我们可以理解为下面还有大动作。 卞:对。 张:您转过几次专业,其实工作没有做大的转换,但是您从事的行业是很丰富的。 卞:很好,人生要丰富。2002年我主要的时间在学英语,因为以前我主要学俄语和日本语。 张:您2002年开始学英语? 卞:不是,以前我学过,现在我花了很大的精力学英语。学习语言是一门修养,2001年我干什么?我拿了汽车驾照,每年都要给自己找事情做,2000年干什么?我突破了一下书法,你作为中国的作家你不懂书法这是很大的缺陷。最近我在看建筑方面的书,建筑离我的专业很远,但是我觉得作为一个作家我也必须看。我不能整天看散文小说,我可以给你讲,我写散文,但很少看散文。 张:我们来回顾一下卞先生这几年,2000年是练书法,2001年学开车,2002年学外语,2003年虽然时间不长,但卞先生已经开始学建筑了。(众笑)今天我们认识了卞先生,卞先生是很优秀的作家,散文家,而且精力充沛,涉及到了很多行业领域,并且他写的散文也已经被很多人认可和接受,大家普遍对卞先生的评价是说非常大气,但事实上我们看到一个大气的作家在生活中也有那么多追求和想法,也是一次一次去碰撞,而且也是一次一次有自己的新目标并且去努力,我想卞先生今天取得的成就大概和从16岁给自己设定梦想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年不停的努力。不停的追求以及不停的尝试还是很有关系。在我们节目结束之前我们再次感谢一下卞毓方先生!希望您在未来的几年里,首先能够实现自己的大动作,其次能给我们提供更多印象更深刻的散文,谢谢您!今天我们认识的是一位大器晚成的作家,和大家一起分享他的观点和人生。传播知识,了解科学,感悟人生,把握成功,这里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午间一小时》的周末专版《眼界》,主持人张绍刚代表责任编辑高岩、冯雅感谢您的收听,下周五同一时间再见!(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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