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这个夏天就要过去了，关于纳米技术安全问题的争论却一如烈日般灼热。绿色和平组织一番报告，令普通公众不由得思量，刚用过的防晒霜是否含有纳米颗粒？这些看不见的颗粒会影响健康吗？“纳米机器人”会将地球变成一团粘液吗？

　　本报驻伦敦记者王艳红

　　近几年来，纳米技术一直被描绘成一个能带来更美好生活、潜力巨大的新领域，各国政府、科学界和企业界纷纷紧赶热潮，当然也少不了某些商人混水摸鱼，给风马牛不相及的产品扣上纳米帽子。

　　“绿色和平”借《新科学家》发话

　　然而，近一段时期以来，纳米技术的可爱面目忽然被涂上了一层狰狞色彩，它对人类健康和自然环境的潜在危害成了新的谈论对象。一些国家政府或科学管理部门对纳米技术的安全问题表示关注：英国政府就要求皇家学会评估纳米技术的安全问题，美国国会也在讨论纳米技术管制法案，美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已拨出200万美元资助社会学家对纳米技术的社会后果进行研究，美国环保署也得到了专项经费，用以研究纳米材料对环境的影响。

　　目前，影响最大的呼声当属绿色和平组织委托英国帝国理工学院所作的报告《未来的技术，今天的选择》，长达72页，发表在著名科学杂志《新科学家》8月号上。报告归纳了近期一些科学家和环保主义者、伦理学家、社会学家对纳米技术可能危害的分析，指出纳米粒子及纳米产品可能包含科学家还未充分了解的全新污染物，由于不可生物降解，错误使用可能造成灾难。

　　该报告强调，目前对纳米技术的社会和环境后果研究严重滞后，因而呼吁政府和纳米产业界对该技术带来的环境、医学和伦理挑战给予足够重视，投入更多的研究经费。报告警告说，尽管一些组织要求全面禁止纳米技术的研究并不现实，但如果纳米产业界不严肃对待公众关注的负面问题，他们最终将自我导致全面被禁的命运。

　　这是对纳米产业的“恐怖行为”

　　在那些对纳米技术持反对态度的组织和人士看来，这份报告是对他们立场的有力支持。曾向各国呼吁禁止纳米技术研究的加拿大环保组织ETC对这份报告的问世尤其高兴。相反，纳米产业界中有些人对于技术外行说三道四的势头十分反感。“纳米产业联盟”执行主任马克·莫泽莱夫斯基就指责这份报告是对纳米产业的“恐怖行为”，目的是获取新的赞助资金，制造恐惧和混乱是阻碍产业和技术发展的惯用手段。

　　客观地说，绿色和平组织这份报告的基调还是比较温和公允的：既强调对纳米技术后果进行深入研究，同时也不否认技术有益的一面。许多科学家和环保组织都对这种态度表示赞同。9月初，设在美国纽约的“负责任的纳米技术研究中心(英文简称CRN)”发表一份响应报告，对绿色和平组织的报告表示有条件的支持。

　　CRN执行主任麦克·特里德说：“我们一直听到的是两个极端观点，现在是进行冷静辩论和严肃研究的时候了。这份报告很明显朝这个方向迈出了一步。”CRN研究部主任克里斯·菲尼克斯指出：“我们承认一些纳米材料和技术可能有危害，但我们一直都在安全和有利地使用有害材料。我们需要信息和见识，而不是恐慌或否认。”

　　从“灰色粘质”到“绿色粘质”

　　相比之下，加拿大ETC等组织的观点就比较极端。今年6月，ETC在布鲁塞尔又发起一次关注纳米技术安全问题的会议，与会者包括各国环保人士和政客，却没有邀请任何纳米科学家前往发言，这颇让人疑惑。ETC老调重弹，再次讨论它于今年初提出的“绿色粘质”概念。这是在美国未来学家德雷克斯勒提出的“灰色粘质”基础上发展而来的。1986年，德雷克斯勒在一本称为《造物引擎》的书中描述了能够对单个原子进行操作的纳米机器人，它们能利用任何材料通以原子组装出任何需要的产品——食物、服装、电器。后来，德雷克斯勒本人转而表示担心，这些纳米机器人如果失控、疯狂地自我复制，很快会把地球变成一大团全由纳米机器人组成的“灰色粘质”。

　　ETC发展了这个观点，声称纳米技术和生物技术结合而成的纳米机器人可能会失控，或胡乱大量制造某种物质——比如土豆泥，或自我复制，成为“绿色粘质”，对自然环境和人类健康形成威胁。因此，ETC呼吁全世界暂停纳米研究。

　　这种幻想色彩很浓的场景令多数科学家瞠目结舌。英国《自然》杂志说，制造这种自我复制的纳米颗粒所需的技术，远远超出了目前的科研能力。因纳米研究获诺贝尔奖的美国科学家理查德·斯莫利一针见血：纳米机器人是“未来学家的白日梦”——纳米技术每年在全世界吸引约30亿美元的投资，但这些研究都跟纳米机器人无关。英国剑桥大学纳米科学实验室的马克·韦兰德教授认为，有关纳米的争论缺少科学性，因而是不负责任的。

　　别重蹈转基因农业覆辙

　　在日趋激烈的争论中，理性的担忧与夸张的胡说并存，这两者不仅容易混淆，而且后者更能吸引注意。科学界担心，那些极端言论会带来不必要的混乱，如同转基因技术的遭遇那样。转基因作物的积极反对者之一、英国王储查尔斯曾经表示不吃任何“含有DNA的食物”——这句著名的蠢话在公众中并不是没有市场。现在，“灰色粘质”成了查尔斯新的关注对象，他要求英国皇家学会对这种东西的危害进行调查。英国绿党的欧洲议会议员卡罗琳·卢卡斯在谈到纳米技术的未知危险时竟说，“物理定律在分子尺度上不适用”。

　　科学界正逐渐认识到，这些言论虽荒唐滑稽，但也会对社会、经济和科研造成不良影响，因此不能一笑了之。当今世界，高端技术掌握在少数大企业手中的趋势十分明显，这是公众关注转基因技术和纳米技术安全问题的心理基础，他们担心掌握这些技术的营利机构并不关心健康与环保。

　　当然，宣称某一新技术绝不会有负作用，当然是不负责任的。DDT导致的环境污染已令人类吃了不少苦头。另一方面，有远见的科学家认为，如不及时开展安全研究并与公众对话，毫无科学根据的言论就会继续大行其道。英国政府不久前发布报告指出，由于公众抵触情绪，转基因农业本可能给英国带来的巨大经济利益短期还无法实现。而英国《自然》杂志呼吁科学家坦诚参与争论，不要在纳米技术上重蹈覆辙。

　　新的产业革命已然起步，科学家、环保主义者和伦理学家们的争论不可原地踏步，更不可忽略人们关心的实际问题，例如防晒霜、绷带等普通商品中掺入的纳米颗粒是否会进入人体、造成什么影响。幸运的是，这类研究正在实验鼠的身上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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