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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醴陵出租车行业成鸡肋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5月11日17:52 央视《新闻调查》

  《新闻调查》——拍卖风波

  总制片人:梁建增

  制片人:张洁

  编导:罗陈

  出镜记者:杨春

  摄像:王晓鹏 李季

  录音:刘昶

  助编:张海华

  配音:姚宇君

  合成:刘昕

  责编:杜晓静 王琦冰

  执行制片人:王猛

  监制:李挺 庄殿君

  总监制:孙冰川

  殷希兵 醴陵市物价局局长

  朱光明 株洲瓷城拍卖有限公司 经理

  王日新 湖南东富集团 总裁

  张再德 湖南东富集团醴陵建设总公司 副总经理

  李运生 醴陵市鑫发运输有限公司 总经理

  刘春生 湖南省醴陵市人民政府 副市长

  杨 龙 湖南省醴陵市人民政府 常务副市长

  付小辉 出租车司机

  李坚忠 出租车司机

  尹林 出租车司机

  彭展莺 出租车司机

  饶海奇 出租车司机

  贾红生 醴陵市湘运运输有限公司 经理

  单飞跃 湖南大学法学院院长 教授

  演播室:1999年湖南省醴陵市进行了第一次出租车经营权拍卖,此后3年的有效期内,出租车行业在醴陵来说还比较红火。然而3年期满后,2002年12月,醴陵市进行了第二次出租车经营权的拍卖,而这次拍卖引发了一场风波至今还没有完结,出租车行业也被醴陵人戏称为垃圾行业。出租车司机认为这是市政府的一系列违规行为导致的后果。而市政府却认为这是市场经济的代价。事情究竟如何,记者前往醴陵展开调查。

  解说:醴陵市是湖南省最东部的一个县级市,与江西省相邻,流动人口较少,在这个城市里只有一处红绿灯和一条相对繁华的街道。

  串场:这里就是湖南省醴陵市,一个经济并不十分发达的地方,城市人口仅有十八万左右,然而令我们十分惊讶的是在这个县级市出租车的数量竟然达到了400台左右,而出租车的经营状况也出乎我们的预料。

  解说:李坚忠是醴陵市一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在2002年那场拍卖中失去了经营权,现在挂靠在一家出租车公司,否则就不能再干出租车这一行,从那以后日子是越过越紧。

  李坚忠:基本上没有赚钱。我从前年买车的时候,那个时候是老经营权,我半年的时间我还了将近两万块钱的账了,(可是)从去年三月份开始,我一直跑到现在也只还了一万七八千块钱的账。

  解说:在失去经营权之后,偿还一万七钱多块钱的债李坚忠用一年多的时间。至今他仍然还怀念自己拥有经营权的日子,那时候的收入除了还买车的欠款多少还有一些积蓄,可现在赔钱的日子越来越多。

  李坚忠:我总共借了12万多块钱,包括经营权的押金。女儿要上大学,要在北京上大学,我现在没有经营权了。你说你不挂靠吧,那个账怎么还。

  解说:挂靠到现在的这家出租车公司之后,李坚忠每天必须交给公司的钱是73块,加上油料、利息和其它费用,他每天必须挣到300块钱才不至于亏本,但要挣到这笔钱在醴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彭展莺:没想到经营权这么贵。我买的时候是四万四买的,我虽然买到经营权但这个价格我其实心里承受不的。我没办法,我车已经买回来,如果不把经营权标到的话我这个车肯定就是废铁了。

  解说:从1999年就开始开出租车的彭展莺,虽然在2002年那场拍卖中以44000的价格获得了经营权,但生活却日渐艰难。

  记者:你们一家两口都指望这个车吗?

  彭展莺:对,我老公下岗了,我一直没工作在家待业。供小孩读书、养家糊口就靠这辆车,没有其他地经济来源。

  记者:现在这种状况也不是办法?

  彭展莺:不是办法那也没办法。

  解说:彭展莺的车是借钱买的,至今还有8万块钱没还,她和爱人24小时轮班挣钱,但日子还是紧巴巴的。

  彭展莺:两个人跑一天到晚两百块钱都不到,我费用就是70块钱,还得耗油、吃饭,那就是得亏本的。

  记者:我听他们说每天大概300块钱左右才能挣到钱?

  彭展莺:绝对要,我们亏本的日子挺多的。

  解说:然而为行业现状担心的还不仅仅是出租车司机们。谈起目前的经营状况湖南省醴陵市湘运汽车有限公司的负责人也是一肚子苦水。这个公司是醴陵市第一家出租车公司,在2002年的那场拍卖中,以平均44600的价格取得了32个经营权。

  记者:这个价格拍到的经营权在醴陵开出租车还能挣钱吗?

  贾红生:工资都拿不到,我们收规费好困难的,收不到。

  记者:为什么这个事情,这次拍卖之后我们发现,没有拍得经营权的司机心里很不高兴,拍到的个人也不高兴,像你们这些出租车公司呢,心里也有一些怨气?

  贾红生:我是有怨气,很大的怨气。

  记者:什么原因造成的?

  贾红生:政府太霸道了。

  解说:为了核实醴陵市出租车行业的经营状况,我们采访了醴陵市物价局的负责人。

  殷希兵:我有时候跟的士司机开玩笑,我说你们就希望,要么就是夏天出太阳要么就是经常下雨,要下雨还有人打的,如果是不出大的太阳或者不下雨,人们走路,打车的就更少了。

  解说:殷希兵,醴陵市物价局局长,参与了2002年出租车经营权拍卖的价格制定,对出租车行业的状况做过专门的调查。

  记者:运营状况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做过调查了解?

  殷希兵:运营状况,我们的士司机我说现在还是比较苦的,经营效益不理想,旺季的时间很短,短的就是过节、过年那段时间。就靠那段时间所赚的钱叫利润,平常就是保本,有点工资而已,不容易。

  解说:很多人把醴陵市出租车行业称为是不赚钱的垃圾行业,并把惨淡的原因归结为2002年的城市客运出租车经营权的第二次拍卖。

  记者:当时市里面是怎样一个考虑,要通过这样一个拍卖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

  杨龙:那就是经营城市。

  记者:经营城市怎么理解?

  杨龙:把城市的一些资产,有形的、无形的通过政府行为推向社会获得一定的效益,然后把城市完善好、建设好、美化好。

  解说:杨龙,醴陵市常务副市长,他是这次拍卖出租车经营权的主要决策人之一,他认为此次拍卖其实是一次利益的再分配。

  记者:在这场分配中哪些人的利益得到保障了,哪些人的利益损失了,哪些人获得了利益?杨龙:政府在经营权拍卖过程中有力地实施了改革,充分发挥社会资源这个作用,至于在竞争过程中,有一部分人落马这是正常的,这是自然的。

  解说:醴陵市的出租车行业只有五年的时间,该市也曾于1999年11月进行了第一次出租车经营权拍卖,使用年限为三年共400个,分两次出售。价格分别为9000和10800。拍卖的方式采用定向举牌竞价方式,全被个体车主拍得。2002年11月底第一次经营权到期。

  记者:大家对第一次的出租车经营权的拍卖有什么意见吗?

  付小辉:没有,从来没有。没听说过,从来没听说过。

  记者:对那种举牌竟拍的方式也认可?

  付小辉:据我们了解拍卖就是只有一种举牌竟拍的方式,没听说过别的。

  记者:运营状况怎么样?收入怎么样/

  付小辉:还行,能养家糊口,根本没什么问题。

  记者:一个月的收入大概有多少?

  付小辉:纯收入2000块钱左右。

  记者:这个收入在醴陵地区属于一个什么水平?

  付小辉:中高等。

  解说:第一期经营权拍卖之后,出租车司机大多选择了排量小的经济车型,所以各种费用较低,经营状况是醴陵市数一数二的行业。

  李桂明:换车的时候自发换的人就多了,都是自发的。另外有一个人,我记得是2002年3月份的时候有一个人,他换了一个车,他的生意特别好,大家都跟,都跟着他跑,换了几百台。

  解说:就在出租车司机争相换车的时候,醴陵市政府发布公告,要求出租车在更换时必须选择排气量在1。3升以上的车型,到醴陵市第二次城市客运出租车经营权拍卖之前,400个车主中有350人更换了新车。

  记者:大部分人已经用贷款,或者是借的钱买了车之后经营权才开始拍卖?

  付小辉:对,绝大部分, 90%以上。

  记者:这时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付小辉:没有退路

  记者:想不干都不行了?

  付小辉:那不行,肯定不行。

  解说:2002年9月,醴陵市政府发布公告,规定凡是具有醴陵市户口、具有民事行为的自然人都可报名参与拍卖,每人最多可以报50个名额,在这个过程中醴陵市的一家建筑公司醴陵建设集团加入拍卖的行列。截至2002年10月30日,共有729个报名名额竞拍400个经营权。

  记者: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第一次拍卖的价格显然定得太低了,通过第二次拍卖政府要获得一些更多的利润空间?

  杨龙:那也不一定,如果竞拍的话,把价格抬高,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出租者在经营过程中不能承受,那政府也是要控制的,也是要把关的。

  解说:醴陵市政府将这次拍卖委托给现在名为株洲瓷城拍卖有限公司的原醴陵市拍卖公司。

  记者:当时市里面,市政府对这次拍卖有没有提出过一些具体要求?

  朱光明:价位不能过高,保护出租车司机的利益,再就是说要拍出一个合理的价位。

  记者:怎么理解这个合理的价位?

  朱光明:领导做指示就是这样做的。我理解就是说,出租车能够承受的价格,政府满意的价格。

  记者:出租车能够承受和政府满意这两个要求难做到吗?

  朱光明:开始答应的时候肯定好答应,做的话,拍卖的话,我认为只是个交易平台,它只是个买卖的方式而已。

  解说:大公司加入竞争,拥有第一期经营权的出租车司机多了一份担心,但手里握着市政府给予10%的优惠,换了车的司机们多少有些底气。

  记者:你们有没有交流过一起开出租的朋友,大家准备出多少价格?

  付小辉:3万块钱之内都有交流。

  记者;难道超过3万块钱你们就不举牌了吗?

  付小辉:不会,非得举,不举也不行,车不在那儿吗。

  记者:我理解当时你们的状况已经是有点骑虎难下了?

  付小辉:对。

  解说:2002年12月23日,拍卖会在醴陵市瓷城电影院举行,729个竞拍者无一缺席。

  串场:尽管出租车行业在醴陵已经成了一个高风险的微利行业,但是大多数车主已经在此前已经贷款或者借钱买了新车,他们已经别无选择。2002年12月23日,满怀热情、希望以一个合理的价格牌到出租车经营权的司机来到了电影院,参加拍卖大会,但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突然发生了。

  尹林:到了现场以后他就突然改变拍卖方式,使我们以前的想法,怎么举牌,全部一无所知了,就是措手不及不好怎么办了。密封递价从没听过,从来没听过的密封递价。

  记者:你们知道密封递价应该怎么来进行的?

  饶海其:不知道,他临时宣布递价的方法,我们临时也没办法,考虑递价的道理是怎么回事,也没时间,他只给我们三分钟时间,三分钟时间。

  记者:当你在会场上听到一个一个这样的中拍的名单宣读下来没有你的时候,你没有得到出租车经营权的时候,那一刻……?

  尹林:不好怎么想,当时脑袋里面是一片空白,就往外面走,我回去怎么去交待,还要不要营运,我以后还要不要干这行,我家里还要不要挣钱,想到这个问题。

  彭展莺:后来我老公说我们拍到了 4万4,我的心里一沉,我说4万4 给我吓一跳。不过后来听说有很多,100多辆还没标到,那我还感到我还是幸运的,虽然是心里承受不了这个价格,但我觉得我能拍到还算是幸运的。

  解说:拍卖会最终的结果是:而几家实力雄厚的公司得到了200多个经营权。成为出租车行业的主导。中标价多达48个,最低41800元,最高为61000元。

  串场:短短几个小时,拍卖会就已经结束,然而拍卖所引起的风波直到今天还没有平息。无论是拍到了经营权的车主还是丢掉了经营权的司机,甚至是那几家获利最大的出租车公司,谈起这次拍卖都是一肚子怨气。为什么一场看似正常的拍卖会引起这么大的非议?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今天这种状态?

  解说:第二次出租车经营权拍卖使162个个体车主丢掉了经营权,其中130多位司机已经更换了1.3升排量以上的新车,这些司机开始质疑这种从未听说过的拍卖方式。

  记者:密封递价这种方式最后是由谁来决定的?

  朱光明:这主要是我们提出来的,报市人民政府同意的。

  记者:密封递价是一种新的尝试?

  朱光明:也不是一种新的尝试。采矿权拍卖,包括现在一些债权的拍卖都采用密封式拍卖。现在在网上,在中拍网上看。

  记者:我也去你说的网上去查了一下,所谓密封递价应该是很陌生的一个名词,密封递价又称招标式拍卖,同时有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这种方法不是公开竞买,拍卖人有时要考虑除价格以外的其它因素?

  朱光明:你这种方式是哪篇理论上的?我没看过。每种方法方式都有利有弊,但是要考虑到利大还是弊大。

  记者:密封式递价它的弊利在什么地方?

  朱光明:我们说在操作上比较稳妥,不会出现比较混乱的局面。

  记者:那它的弊端在什么地方呢?

  朱光明:它的弊端是给竞买人的机会只有一次。

  解说:在采用密封递价方式拍卖时,都要填写这样的“密封递价书”,然后由各方在规定时间内将自己的出价密封递交拍卖人,出价一次完成,由拍卖人比较来决定将该拍卖品卖给哪个竞买者。

  记者:为什么要采用密封递价?

  杨龙:密封递价的好处就是,谁无论采取什么措施都不能够存在舞弊,这是一;第二,一次竞价,防止高价拍卖。

  解说:然而,市政府的本意是防止价格虚高,但结果却事与愿违。杨志伟以61000元的最高价格买到了经营权,当地人都叫他“标王”。

  杨志伟:对,我这个经营权也是贷款的,车子也是贷款的,车子里面(的贷款)已经有4个月没交了,经营权的贷款也有6个月没交,现在交不起了,都是贷款的。

  记者:那你的压力相当大?

  杨志伟:相当大,我真的是没办法了。现在,真的,银行里面又催,这个月我还是到当铺里面借的钱交的,他把我的车子都扣了,就是4月9号。

  记者:4月9号交的钱是用当铺里的钱,那你拿什么东西当的呢?

  杨志伟:就是我到当铺里面,他知道我有一辆车,写了那个借条。

  解说:我们以10:1的抽样比例,分别对出租车的经营状况,经营权的价格,每天的营运费用等方面进行调查,所得的结果与醴陵市物价局的调查结果大体一致。

  记者:当时在拍卖之前有没有对醴陵市的出租车,包括整个行业的利润空间,它的价格定位做出一个判断?

  殷希兵:有,曾经做过调查。拍卖的时候我们定的底价是2万8。我们根据调查的情况定出这个合理的底价。拍卖的时候超出我们的意料之外,越拍越高,拍到最高的是6万多,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当时拍卖的时候,看形势不对,我们政府也不想拍那么高,但是要牌的人多了没办法。

  记者:2万8底线的合理性它在什么地方?

  2万8 当时我们计算是5年

  殷希兵:我们算了一下,当时算了一下它的利润是7.6%,但是按照规定高风险行业它的利润应该是不低于8%,所以我们还稍微差一点,但是还是有利润的。

  记者:基本上看来2万8这个价格是双方、各方都能接受的。

  殷希兵:对。

  解说:醴陵市第二次出租车经营权的平均价格要比物价局给出的价格高出近两万元,这样的状况使得醴陵市政府控制价格虚高的愿望落空。

  记者:拍卖的结果看来有很多出租车司机对于这样的方式很不理解,而且结果也恰恰使他们失掉了经营权。

  杨龙:这个在竞争过程中,如果严格按照市场经济的竞争意识来讲,这是正常的。因为只要存在竞争就有可能存在失去。

  解说:未中标的69名车主于2003年元月2日一纸诉状将醴陵市拍卖有限公司告上醴陵市人民法院,要求判定此次拍卖无效。

  尹林:它剥夺了我多次竞价的机会,没有体现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因为它会议上说了,宣传单也发了,公开竞价,它现在把以前他所说的东西全部都废掉了,自己废掉了,就在拍卖现场就废掉了。

  解说:出租车司机们多方寻求帮助,湖南大学法学院的院长单飞跃给了他们一些法律上指导。

  记者:为什么您对醴陵市出租车经营权拍卖中采取密封递价这种方式是持一种比较否定或者是反对的意见?

  单飞跃:因为按照拍卖法第三条的规定,拍卖必须以公开竞价的方式进行,竞买者相互之间我要非常清楚地知道其他的竞买者他是做出一种什么样的价格上的表示,并且我要按照我的竞买者的价格表示,我再做出对应的相应的价格表示,是在同一个公开的场合里面用公开的方式去获取公开的信息,然后再做出公开的表示。它是用这样一种方式。那么你的密封递价其他竞买者无法知道其他的竞争者他的信息的,所以从这点上面来讲,对其他竞买者来讲是不公平的也不符合拍卖的规程,不符合拍卖法的要求。

  串场:126名失掉经营权的车主,一时间失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出租车经营权,然而在市场经济的法则下这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无可厚非,2003年元月2日,69名不甘心的车主开始寻求法律上的帮助。一个意外的发现,使他们对这次拍卖有了新的了解。

  尹林:然后我们就找,找省政府、省委、省信访办,下很大的雪 一身都湿透了,慢慢慢慢一步一步找人,最后找出理由来了,向法院起诉。

  记者:你们找出什么理由?

  尹林:找出一个什么理由,醴陵这个经营权,就是拍卖公司都应该对我们驾驶员进行赔偿,它这个经营权是个不合法的经营权。经营权是要经省人民政府批准,报国家计委备案才能进行拍卖,它根本就没有履行,国家有法规,国家有规定,政府它都可以不执行,就拿这一点来愚弄我们司机,要求法院判。

  解说:2003年4月1日,法庭追加醴陵市政府及拍得经营权的当事人为诉讼“第三人”。原告提供了两份新证据,指出此次拍卖的标的违法。

  记者:你们行话应该叫标的,它的合法性是否要事先进行审查?

  朱光明:这肯定要进行事先的审查。

  记者:对于这次醴陵市拍卖出租车经营权的合法性你们是怎么审查的?

  朱光明:它的合法性我们开始都清楚。但是因为这是政府委托的,政府委托的

  记者:所以它的合法性不容置疑?

  朱光明:它的合法性,对我们来说应该是不容置疑。但是有些具体的审批程序,在跟政府开会的时候我们是多次提到了,但是……

  记者: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

  朱光明:不是,因为跟政府做事,有时只能听政府的。

  记者:有关的批复有没有呢?

  杨龙:批复,明确的批复没有。

  记者:换句话说,在没有得到上一级部门批复的情况下,你们觉得是可以自己有权处置的?

  杨龙:这个我们后面到了省政府有关部门做了详细的汇报,这有一个过程。

  记者:国务院办公厅、以及省政府对这个问题颁发的一系列的文件上面有很明确的一些说法,如果要有偿出让或者转让经营权的城市要由省财政、价部门审核以后,重新报省人民政府批准,而且还规定要报财政部和国家计委备案,这个文件我不知道你怎么理解?

  杨龙:这个文件,当然我不能说上面的文件不对,但是它的这个文件是下到地市一级,没有下发到县市一级,我们认为是公共资源的拍卖,它不是说政策规定的资源或者国家禁止的资源,而是百万人民的公共资源,这个问题也不是很大。

  解说:标的究竟是否合法,成了双方争论的焦点,我们找到了当时审理这一案件的醴陵市人民法院民事庭副庭长何文。

  记者:你们对于原告提供的这两份证据是怎么认定的?

  何文:这两份文件能够证实城市出租车是应当通过审批之后才能够拍卖。这一点应该是明确的,毫无疑问的。

  记者:那么,有没有取得审批呢?

  何文:醴陵市第二次城市出租车经营权的拍卖是没有通过审批的。

  记者:这一点也是毫无疑问的?

  何文:这也是毫无疑问的。

  记者: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况的话应该把它视作一种什么样的行为呢?

  何文:应当像这种情况它是违反法律和行政法规,强制性规定的行为,像这样的行为应该认定是无效的行为。

  解说:有了可靠证据,司机们以为就可以要回失去的经营权,但是半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们所期待的判决却迟迟没有下来。

  尹林:第一次开庭到第二次开庭,到第三次,就是不判。找法院,法院的态度就是这样。我们拖得了吗?我们就拿这一点微薄工资的人,我们能够拖得了吗?拖也被拖死了。

  记者:这个案子对于你们来说有没有压力?

  何文:整个社会的稳定,可能这方面,可能会比较多一点。

  记者: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的因素呢?

  何文:真正的宣告拍卖无效的话,所引起的后果可能比和解的后果要更恶劣一些,应该是这样的。

  记者:我听着有点和稀泥的意思?可是从政府的角度来看?

  何文:有时办案肯定会有这种情况,能够调解、能够和解当然是可以了。

  记者:可是政府明显违规在先呀?

  何文:对,这个根据合同法司法解释,它还是可以补办。

  记者:补办也没有拿到?

  何文: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已经和解了。

  解说:在法院的调节下,出租车司机们和醴陵市政府达成了有条件的和解,除减免一些相应的费用之外,醴陵市政府承诺将优化出租车的经营环境,保证出租车的正常经营。

  记者:既然已经拿到这样的文件了,有这样的一些政策性的规定,为什么最后达成了庭外和解?

  付小辉: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家都这样说。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醴陵,祖祖辈辈都是醴陵人,也不想把问题扩得很大,也想在内部之内,在醴陵范围内能解决。他说得很好,就是说醴陵的的士负担的问题,包括一些减费的这些问题,他提出了一些解决的方案,虽然按这样做的话我们还有损失,但是毕竟我们的损失减小了。

  串场:在经营城市的理念下,醴陵市政府用400个出租车经营权,拍到了1700万的收入,成为这次拍卖中最大的赢家,当然市政府也没有忘记那些失去了经营权的车主们,2003年8月8日,双方达成了庭外和解,并且以市政府会议纪要的形式承诺给予车主们一定的优惠。事情看来得到了圆满解决,但是风波却远未平息。

  解说:经营权拍卖之后,没有得到经营权的100多个体司机,由政府出面让他们挂靠到拍到经营权的几家出租车公司,以便继续经营。

  李坚忠:我们要交两万块钱押金给他,我们每个月,每一天要交73块钱一天,再一个它的经营权4万多块钱,它要算我们贷款的利息算给我们,而我们押金两万块钱押金它的利息就按照那个存款的利息给我们算,这里公司又无形之中又赚了我们的利润。

  解说:这样一来,李坚忠每月要交给东富出租车公司的钱就达到了2196元钱,加上管理费每年必须交的费用就有32000元,而这些费用在他拥有经营权时是自己的利润。

  记者:我来了解政府不是跟各方面协调要减免一些税,减免一些钱?

  彭展莺:出租车管理中心的费还是减了,本来说这个费本来不应该收的,减了这个费,征缉所那儿平常400块钱的营运费还有100块钱的养路费,我去交的时候说,政府不是说减了吗?他们的工作人员就说,谁说减了你去找谁。我还是硬着头皮交,我没办法,那我找谁去。

  解说;在这种情况下,会议纪要中减轻司机负担内容的实施就显得更为重要,而现实并不像出租车司机想象的那样,政府承诺的措施并没有在出租车公司完全落实。

  记者:你们有没有按照会议纪要去做呢?

  张再德:这个事我们做不了主。因为政府说了要减,但是政府也说了,这个事情没办法,放在后面。因为政府没有这个权,工商费、养路费,这两个费醴陵不能作主,株洲也不能作主,最后由省才能作主,所以一直减不下。

  记者:你有没有按照会议纪要再给司机减一些呢?

  贾红生:我无法减。政府下的文件,有一个文件,你叫我怎么减?

  记者:你为了出租车司机的利益你应该自己少得一点?

  贾红生:我少得一点,300块钱一个月的管理费。

  记者:再减少一点行不行?

  贾红生:不行。你退出去,我自己来搞。

  记者:那你用这么多钱,高出合理价格的5万多块钱拍到的经营权,会不会再把这个钱转移到司机身上?

  李运生:那肯定。我买这个车子经营权,我们都核实了一下,如果当时的经营权价格低一点,我的三项租金也低一点。

  解说:醴陵市现有的三家出租车公司的日子也都不好过,有一半以上的规费无法收缴上来,他们大都把原因归结为出租车经营权的费用太高和经营环境的恶劣。

  付小辉:照我们司机的理解,会议纪要对我们来讲就是个尚方宝剑,我们就会按那个交,而且那上面写了,从2003年8月1号起。我们就会按这个会议纪要该减的我们就会拒交。但是公司它就不这样认为,结果就跟司机之间经常发生一些矛盾。

  解说:2003年12月,出租车司机彭海麟因为按照会议纪要的减免规定拒绝向公司交费,所挂靠的东富出租车有限公司向法院提出申请,实施强制仲裁,解除了与他的挂靠关系。

  彭海麟:政府出的那个纪要,杨龙市长他亲自说了,他说你们费用高,按政府那个纪要搞。政府说了要减的你们可以拒交。我有的部分按政府纪要搞就没有交,好像总共欠了几百块钱吧。

  记者:现在是什么状态?

  彭海麟:现在已经被它裁了。

  记者:那车还敢开吗?

  彭海麟:不能开,没有经营权了。

  记者:现在车怎么办呢?

  彭海麟:现在我正在苦恼,不好怎么搞。因为我这个钱都是借来的,我没有经营权也不能跑。

  解说:整顿出租车经营环境是政府纪要中另外一项重要承诺,但大量摩托车非法营运如今仍是出租车行业抱怨的焦点。

  出租车司机:摩托车太多。像我们醴陵摩托车交警队统计了一下,大约有6000到8000辆摩托车在城市里面(非法营运)。摩托车对于我们的士来讲也可以说是一大打击了,你像现在3块钱打表,摩托车辆两块三块,又方便,小巷子里面转一圈就走了。

  记者:我看会议纪要里面说政府说要管理一下非法运营?

  出租车司机:根本没有执行,只是嘴巴里说。像管理、取缔摩托车说了五六年了,到现在还是一样的。

  贾红生:到处都是摩托车(非法营运),多年喊取消摩托车,摩托车在市场对我们冲击好大。我们对取缔摩托车(非法营运)的事已经提过好多次意见了,希望市场规范点,我好经营。王日新:我们搞企业的要讲诚信,我们做人也要讲诚信,但是你政府也要讲诚信。

  记者:政府在这件事上怎么不讲诚信了呢?

  王日新:有会议纪要也好,就讲出租车,它有会议纪要也好,有什么承诺也好,它兑不了现,其它部门不支持。

  记者:政府在对待出租车上它的义务是什么?

  刘春生:作为政府,你把你这种权力通过这种方式转让给他了,政府的义务就是要保证它的权力实现,包括营造一种经营环境。

  解说:在醴陵的大街上带着黄头盔的就是非法营运的摩托车,这样的状况也被醴陵人戏称为一道城市风景,虽然醴陵市政府五年前就要整顿出租营运市场,但至今没有任何改观,这些非法营运摩托车的存在让出租车的经营更为艰难。

  记者:这两天我们接触了很多的醴陵的出租车司机,对于他们的生存现状我不知道作为政府、作为你到底了解多少?

  刘春生:我所了解到的,确实艰难,只有糊口的钱。

  记者:知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很多出租车司机他们在拍卖之前刚刚更换了新车,他们的车都是贷款或者是典当,或者是借钱买来的?他们现在挣的钱甚至连利息都还不了?

  刘春生:这个我知道,情况都清楚。

  记者:有的是一对夫妻全家都指望着这辆车,夫妻俩从早到黑地干,还是还不了利息,温饱都难以保证?

  刘春生:对,有这种情况。市场经济它是无情的经济,它并不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够有丰厚的利润。

  记者:所以我就想跟你探讨这样一个问题,在政府代表人民行使它的权力的时候,应该对这样一些对这样一些需要帮助的人们给予怎样的侧重?

  刘春生:我们反复讲了一个观点,经营权通过拍卖的方式主要是营造一种公开、公平、公正的环境,把资源合理配置,政府不希望取得经营权的人会赔血本。

  记者;但是这种混乱局面在拍卖会之后却发生了。

  刘春生:这种局面是比我们过去预料的要好。

  解说,然而醴陵市的出租车司机们并不像市长这样乐观,他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采访中刘市长还告诉我们2002年醴陵市出租车经营权拍卖中政府获得的1700万元收入,将主要用于城市建设。

  单飞跃:最近我在参加湖南省的市政公用设施特许经营条例的起草,我就一直坚持这个观点,这样一种特许经营权是不应该收费的,我准入的只是你的资格,对你资格的一种审查,但是这种权力并不能由政府来寻租。

  串场:尽管获利微薄,醴陵市的400辆出租车仍然每天辛勤地奔跑在醴陵市的大街小巷。我们常说,出租车是城市的风景线,然而在醴陵,这道风景已经不再美丽。城市究竟如何来经营?人民赋予的权利有该如何来运用?这是我们在醴陵要探询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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