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宜昌野猪之灾

　　【周末报报道】火热的7月正是玉米、红苕等农作物即将成熟之时，也是野猪下山最频繁的月份。天一黑，伍家乡几 百名农民就会不约而同地来到田间，用他们苦苦想出来的土办法驱赶野猪。7月12日，宜昌市林业局发出了“2004年度 捕杀1000头野猪”的通知……

　　民间流传着关于猛兽“年”的传说。“年”是一种凶猛至极的动物，平时在山上出没，但每到寒冬腊月，他们就会成 群下山，涌入附近的民宅，踏平田地，啃光存粮，甚至伤

人性命。几年交战，人们渐渐摸索出一套驱赶“年”的办法来，“年 ”惧怕火光，害怕鼓声、人群的吆喝声，不敢在红色的事物面前逗留。于是，一到“年”下山的日子，人们就穿上红衣，并用 红色的东西装饰房屋，放鞭炮，聚集在一起敲锣打鼓……只要让“年”没胆子来骚扰大家，那就意味着渡过了难关，接下来是 整整一年的平安日子。“过年”的说法由此而来。

　　在很多人听来，“年”只是个传说。但湖北宜昌一位傍山而居的老农说：“年”就住在村边的山上……

　　庄稼地里夜不眠

　　老农口中成群地下山，成片地啃食庄稼的湖北宜昌的野猪就好似传说中的猛兽“年”。

　　在宜昌一些靠近山林的农田中，经常出现庄稼连片倒下的惨状。碧绿的田野中，一条条被野猪踏平的小道格外刺眼； 一望无际的玉米地中，是大片大片玉米被啃得只剩下光秃秃的秆子。到处肆虐的野猪常常让农民颗粒无收。

　　宜昌市伍家岗区伍家乡靠近三峡野生动物园，常遭野猪光顾，最近几年来野猪大量繁衍，南湾村更是成了“重灾区” 。因为野猪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不得随意捕杀，人们只好使用古人的原始方法来对付野猪。白天，人们在庄稼上扎上红色的 塑料袋，以驱赶野猪。而夜晚，农民们与野猪的战斗更为激烈，因为野猪最喜欢在黑夜下山偷食农作物。伍家乡的农民因此常 常彻夜不眠不休。

　　伍家乡的南湾村与山地最为接近，农民王家河为了护住自己的玉米，专门雇了人不停地用手电筒照玉米地。7月25 日晚上9点，记者赶到王家河的玉米田时，看见一个70多岁的老人独自坐在田边一间简陋的土房子里。他用力晃动着手中的 大号电筒，让长长的光束在田野间不断滚动。这个老人就是王家河专门请来赶野猪的。老人说，自己已经在这片玉米地里守了 大半年，用电筒光吓唬野猪效果不错。“野猪怕光，看见灯光就不敢下山进玉米地了。”老人乐观地说，觉得自己像个哨兵， 要时刻侦察着敌情，而他的武器(电筒)足以让野猪丧胆。

　　村民向立超没有能力雇人整夜看在田里，于是他想到了烧轮胎的办法。野猪怕火，所以他便一直想烧几个火堆吓唬野 猪，他试过各种材料，最后发现废轮胎便宜，而且很耐烧。看着轮胎燃烧的火光渐渐变小，向立超又拿出一面锣，敲打起来。 先用“火攻”，再用锣声“扰乱敌心”，向立超说这样的双重战术才奏效。不过，向立超的战术成本不小。“买轮胎每天少说 也要花上几块钱，虽然有点心疼，但总比野猪把庄稼全吃了来得好。”

　　农民向立禄则用鞭炮驱赶野猪。他常常早早地吃过晚饭就带上十几个爆竹到后山看守玉米地。他每隔一个小时就点燃 一个爆竹，每守一夜都要燃放掉10多个爆竹。向老汉的玉米地在桥湾岗，紧临着金银岗森林公园，于是他的玉米地常常遭野 猪光顾。“最多的一次好像来了50多头野猪，它们把庄稼全部啃光了。2002年，我种了2亩玉米，结果颗粒无收，全喂 了野猪。”

　　伍家乡灵宝村的农民也用燃放鞭炮的方法驱赶野猪。在田间守候的10多位农民穿梭在玉米地里，除了放鞭炮以外， 每隔一会儿，他们中就会有人大喊一声。这些农民有些腼腆地解释了大喊的原因：“一般野猪听到鞭炮声就会跑，所以放鞭炮 吓它们已经足够了。而喊叫是为了壮胆。一头野猪大概有三四百斤，能跑能跳，动作敏捷。虽然它们怕见人，但万一我们突然 遇见几头，还是挺吓人的。”

　　吓野猪的招数失效了

　　尽管人们想着各种法子吓唬野猪，让他们不敢进农田，然而日子长了，野猪被吓唬惯了，驱赶野猪的老方法也会不灵 。

　　宜昌宜都市高坝洲镇宋山冲村9组村民李长树觉得，野猪很聪明。李长树的农田离宋山森林公园很近，1998年， 一群野猪就出现在宋山森林公园。白天，它们在密密的棉麻藤中睡觉，晚上便出来找吃的。夏秋时节，庄稼成熟，野猪出没尤 其频繁。李长树回忆：“那个时候，大家怕种的玉米被吃掉，于是都搭了棚整夜守着，但野猪好像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打盹一样 。你瞪着眼睛看田的时候，你就是看不见一头野猪，但你要是不小心打了一会儿盹，它们准来吃田里的玉米。后来大家知道死 看没用，于是想了很多办法吓唬野猪，但有时候还是不奏效。前几年，野猪实在太厉害，上面单位组织农民放电铳猎捕野猪， 大家用尼龙细线作绊索，只要野猪一碰尼龙细线，它就会被电击中，但不会马上被电死，只要一头被击中惨叫，其他的估计就 不敢再来了。可是那些野猪把电铳前后的玉米都吃光了，就是不去碰那跟‘要命’的尼龙绳。”

　　李长树说，自己也被野猪搞得出过一次“洋相”。一次，他把一个150瓦的电灯泡挂在一根玉米秆上，上面还放一 个斗笠，他以为野猪怕光不敢来吃玉米。但是夜里，野猪却把附近一片玉米都吃光了，只剩下这根挂电灯的玉米没动。附近的 村民都笑李长树：“你怕野猪吃玉米看不见，专门给它们照亮啊。”

　　被野猪吃了自己的庄稼农户当然不甘心。这些年来，有空的时候李长树就大着胆子去树林里面寻找野猪的踪迹。结果 ，他发现了野猪的“产房”。李长树介绍，每年产仔前，野猪们都要做“产房”，“产房”非常精致。在李长树的带领下，记 者在宋山脚下大平垴的一片密林里，看见了野猪建的“产房”。远远望去，“产房”就像一堆干柴，走近一看，才知它和鸟巢 一样精致。“产房”全部用树枝和草交织在一起，缠得紧紧的，一般力气的人还拉不动，最粗的树枝直径有20厘米。入口处 是一个约50厘米的圆洞，洞里是一个一米多高、面积为两平方米左右的空间，地面上还铺着厚厚的草和细树枝。见到野猪有 如此的杰作，当地农民无不感叹野猪聪明。还有人恍然大悟似地说：“能造出这样的窝来，野猪一点也不笨啊。怪不得我们怎 么吓它们，它们还是能偷吃到庄稼啊。”

　　一猪，二熊，三老虎

　　宜昌当地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语：“一猪，二熊，三老虎。”这是农民依据当地出没的野生动物对人类的危害程度，给 它们排的座次。而野猪的风头居然盖过了熊和老虎，坐上了第一把交椅。

　　根据宜昌市林业局的工作人员介绍，除平原县市区外，宜昌几乎所有县市都有不同程度的野猪灾害。由于森林植被的 恢复加上对野猪的保护，宜昌长阳山区野猪快速繁衍，在山中居住的野猪找不到足够的食物便下山啃食庄稼，它们已经成为一 种灾害，而长阳土家族自治县都镇湾镇已是人人皆知的野猪重灾区。都镇湾镇副镇长黄明义介绍：“从各村上报的情况统计， 全镇已有14个村50个组1659户不同程度地受到野猪危害，毁坏农作物3900亩，有1400亩基本无收。更为严重 的是部分地方野猪大白天也出来活动，它们的活动区域从山上一直延伸扩展到低山河谷甚至公路沿线，对农民群众特别是小孩 的人身安全构成了一定的威胁……”

　　宋永龙在宜昌市夷陵区山区经营着一个特种山猪养殖基地，经营三年，特种山猪肉十分走俏，养殖基地的山猪已从当 初的22头，增加到300多头。特种山猪是野猪的改良品种，虽不如野猪凶猛，但也十分骁勇，养殖基地的饲养栏都用金属 打造，以保证饲养人员的安全。不少老乡向宋永龙建议：“外面野猪太多，林业局隔个两三年也会允许猎捕一些，你为什么不 干脆弄几头回来养。这样，山下的庄稼落得清净，你这里也可以增加收入。”但饲养着300多头特种山猪的宋永龙有些惭愧 地说自己“怕野猪”：“野猪太野了，现在没办法圈养它们”。

　　“野猪能飞！”宋永龙不无惊异地告诉记者，“我曾经观察过野猪，它们劲道十足，能从三四米高的山崖上往下跳， 简直像在飞。野猪块头大，皮肉粗糙，我们见过最大的野猪大约接近500斤重，但是他们全速奔跑时，时速可能有30多公 里，也像是在飞了。野猪劲太大，养殖基地的设备根本困不住它。就算我抓了野猪回来，但也许它一发力就能从墙头跃出去。 ”也因此，宋永龙很无奈地表示：“山上的野猪很难驯服。我只能眼睁睁听着山下的老百姓抱怨今年野猪又吃了多少粮食。真 要饲养野猪，这里的条件差远了。”

　　捕杀不是最终的解决之道

　　7月12日，宜昌市林业局发出了这样一个通知：根据全市野猪危害农作物严重的现实以及全市野猪资源数量，20 04年度猎捕野猪总量控制在1000头之内，各县市区计划数量分别在30到200头之间……

　　1000头！这个庞大的捕杀计划让不少人惊诧：“野猪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这样大量捕杀是否有违保护呢？”

　　宜昌市林业局的杨天忠副局长表示，宜昌市往年也曾经根据野猪数量制订过捕杀计划，今年计划中的捕杀1000头 也同样是依据现实环境而定。“国家林业总局根据各地情况下达捕杀指令。因为野猪成灾，我们宜昌市分摊到了捕杀1000 头野猪的大数目。这1000头野猪将具体分摊到下面5个县、3个县级市以及5个区，每个地区也是根据当地的情况来决定 捕杀的数量，最多的大概要捕杀二三百头野猪。捕杀计划具体由当地的县政府、林业部门、公安部门组织，人武部组织民兵来 捕杀，将聘请有经验的猎人指导，配用的武器是军用枪。”杨局长告诉记者，在林业局的严格监控下，1000头的捕杀计划 不会妨碍对野猪的保护，“捕杀将经过统一部署，从10月份正式开始。在捕杀野猪的过程中，我们不允许个人私自捕杀，否 则将按照私自捕杀二级保护动物的相应条款进行处罚。另外，捕杀行动完全按照规定的数量执行。”

　　“适当的捕杀是需要的。”北京野生动物保护中心的高级工程师王增年教授在了解了宜昌市的基本情况之后表示，“ 野猪是一种比较凶猛的动物，对庄稼破坏程度较大，而且它的繁殖能力很强，每年两胎，一胎能产10至12头。因此，在它 的繁殖量超过环境可以承受的范围、对庄稼造成巨大破坏的时候，可以对其进行适量的捕杀。这种捕杀是有必要的。像澳洲的 袋鼠、兔子，当数量过多，造成对生态环境破坏时也同样进行捕杀。但是野猪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捕杀必须要上报国家林业 总局，经国家林业总局核定批准后才能实行。否则，任何人、任何部门都无权捕杀。”

　　但王增年又指出：“捕杀并非长久之计。因为遗传规律的问题，野猪数量还会不断出现与人类生活不协调的问题。所 以，单纯地捕杀也许会让人们走进保护、捕杀不断循环的怪圈中。”王增年认为，除了捕杀之外，还可以提高饲养条件，将捕 获的野猪圈养，进行人工饲养。他向记者介绍：“在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中，有54种动物有实用价值，野猪是其中价值最高的 动物之一。野猪肉质鲜美，营养价值丰富，皮质也很好，对野猪进行人工饲养，应该可以获得很好的经济效益。”王增年还提 出应该给野猪进行“计划生育”：如给野猪吃药物，以放慢野猪的繁殖速度，解决野猪与当地农民的矛盾。

　　本报记者沈梅本报特约记者谭红菊俞海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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