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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马:粗犷的边陲小镇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2月08日12:05 新周报

  片马,西南边陲一个普通的小镇,偏远闭塞,交通不便,却是中国一个较大的木材集散地。它充满着一种男人式的粗犷和生机,极富挑战性。在这里,大片大片的木材老板临时搭建的木房子,极像美国作家杰克·伦敦笔下淘金时代的那些冒险家建立的美国西部小镇,充满着肮脏、机会和危险。这里的人们同样具备上个世纪美国西部小镇居民的一些特点——干活、赌钱、找女人和斗殴。每个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感到激动和好奇。

  在这里,最值钱的东西和最不值钱的东西都是木材。人们用木材交易、盖房、制作家具和取暖。但有时,仅仅为了平整房子的地基,这里的人们也可以用上好的木料从谷底一直垫平到路边,而更多的是把木材的边角碎料和木屑像垃圾似地抛弃,也是从谷底一直到路边。它还在日军侵占时期拥有过一座小型飞机场。现在,它是木材堆放场。1997年初,片马原始森林里还发现了一架二战驼峰坠机C-53号,轰动一时。

  1900年,这里还曾经发生过一场战争。我曾以为当年大清帝国的军队,在这里依靠着崇山峻岭和弩弓毒箭,把洋人彻底打败了,成功地捍卫了神圣国土不可侵犯的祖训。尽管片马人民抗英曾经写入中国小学课本,但是“片马抗英纪念碑”的碑文还是非常委婉地承认,和在其他地方一样,我们可怜的老祖宗在这里最终同样是失败了,同样地失山失地,只不过是在彻底失败前打过一两个胜仗而已。后来,到了上世纪60年代,中国政府通过和缅甸政府谈判,才使这里150多平方公里的国土回归祖国。

  ——著名民俗学家、摄影家戈叔亚

  《新周报》特约撰稿 周 伟/文 戈叔亚/图

  木头之于片马,犹如血液之于人体,空气之于生命。

  片马是云南西北部怒江州泸水县与缅甸交界的一个小镇。从怒江州政府所在地六库开往片马的班车是流水发班的,平均一个小时就有一辆中巴车载满乘客开上那条盘旋在高黎贡山茂密丛林中的简易公路。汽车在云雾和细雨中越过由边防战士把守的风雪垭口,又向西蜿蜒下到一个狭窄的河谷,这个河谷位于恩梅开江的一条支流——小江的东面。在天空厚重的云雾笼罩下,在墨绿色原始森林掩映中,狭长的片马就陡然出现在你眼前。

  7月,正值云南的雨季,我的滇西北之行因为一路听闻的传言,而决定去片马一探。在距离小镇还有两公里的地方,汽车被堵住了,车老板熄了火,下车抽烟。他已经习以为常——进出片马就只有这“华山一条道”,而且任何一辆车出点问题,就会把路全给堵住。“最起码要堵半个小时,东西不多就下来走吧,只有一里多路了。”车老板善意地提醒道,“这已经很不错了,在1998年以前,一堵车有时可以堵上好几天。”

  简易公路的两侧堆积着无数废旧汽车的残骸和各种规格的木材,而更多的是密密麻麻依次排列着的简易工棚,这些工棚无一例外地由木板拼装起来,一半是汽车修理厂和各种商店,一半则是工人们的住房。靠近河谷一侧的工棚都是用吊脚楼的形式建在陡峭的坡地上,由于这里的山体比较疏松,支撑房屋的木柱天长日久就歪了,房屋因此大都倾斜着,岌岌可危。而站在公路上往下面的河谷望去,同样密布着纵横交错的木棚,那就是被称为片马新区的木材加工区——清一色的木材加工厂和商行。天光被棚顶的铁皮反射过来,还有不计其数的烟囱悠然地飘着青烟,与云山雾海相融合,蔚为壮观。

  公路虽然简陋,甚至可以用破败不堪来形容,却出奇地繁忙。来来往往的绝大多数都是5吨以上的重载卡车,车上满载着大到直径1米多的原木,或者加工后的板材之类的半成品,蜗牛般沿着唯一的来路返向高黎贡山,继而发往云南及全国各地,乃至韩国和欧洲。

  木材贸易已有百年

  片马身处高黎贡自然保护区的腹地,境内森林覆盖率较高,因此素有“片马自古无穷山”之称,尤以出产珍贵的杉板而闻名于世。片马的原住民茶山人是景颇族的一个支系,“片马”在景颇语中意为“码板子的地方”,他们早在清朝就开始了木材贸易。那时,当地山民们砍伐秃杉——一种干直材优、纹理绚丽的古老树种——制成杉板或棺材板,然后步行五六天,翻越高黎贡山垭口,运往怒江流域的鲁掌、六库等地出售。清朝末年,怒江地区的土司为进一步开发片马的木材资源,曾组织民工整修从六库到片马的古驿道,并派人到片马征收杉板税及田赋、门捐。1910年起,内地商人接踵而至,在片马设立板材收购站,以低价收购再雇请背夫,运往六库、腾冲、保山、大理一带高价出售。1911年1月,英军曾非法侵占片马地区,使杉板经营一度中断。1942年5月,日寇由缅甸入侵片马,片马在旧时代的杉板经营从此彻底结束。1948年1月,缅甸宣布独立时,把中缅北段未定界划入克钦邦,片马被缅甸实际占领。直到1961年6月4日,根据《中缅边界条约》的规定,片马才重新回到中国的版图。但是由于长期无节制的砍伐,当地珍贵的秃杉已濒临绝迹,杉板经营自然也销声匿迹。

  本来,已经处于高黎贡自然保护区内的片马也许该就此沉寂,成为隐匿在重新生长起来的茂密森林里的一个普通山寨。但是,由于它处于缅甸恩梅开江流域通往外界的重要通道上,片马依然存在一定的边境贸易。1991年,片马被云南省列为省级二类开放口岸,同时,缅甸一方也开始向中国的私人老板出售当地自然资源——原始森林和矿产资源,片马经济立刻以一种无法抑制的速度膨胀。今天,片马的本地居民只有1400多人,而外来的流动人口和暂住居民已经超过了三万人,镇区已经由原先200多米的街道,拓展到五六公里。在六库与片马的流水班车上,绝大多数是往来的商人和打工者,这些人往往不知道“怒江州”,但无一例外地熟知“片马”这个名字。

  片马,已经成为中国进入缅甸北部森林的大门。最近几年,由于中、缅的木材贸易,几百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已经被砍伐一空。商人们的斧头和电锯,已由中国境内伸到了境外的缅甸。

  据资料介绍,云南和缅甸本来是拥有丰富植物的地区,共有12000多种树木。然而,滥伐已经毁坏了这些森林。50年前,云南森林覆盖率达50%,而现在不到10%;缅甸森林覆盖率也从50年前的21%下降到今天的7%。

  木材生意兴盛繁忙

  我在进入片马之前问一个在怒江州做了多年生意的东北人:“片马到底有什么?”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除了木头,还是木头!”。

  确实,片马的社会与生活都是围绕着木头展开,并由此形成一个产业链条。这个链条的最上端并不在片马,而是在几公里以外的缅甸。来自中国各地的大小老板,花费十几万甚至几百万,在缅甸买下一片片原始森林的开采权——当地人称为“买山”,然后从片马招募伐木工人进入缅甸进行开采。每天,一车车原木从缅甸一方运到片马,一部分被直接从片马转运到内地,一部分进入片马的各个加工厂,被加工成板材、方木或者是合成板等。为木材贸易配套的首先是运输业,由运输而产生数量庞大的汽车修理厂,沿着公路排开,非常壮观。那些所谓的修理厂,充其量只是个作坊,但几乎什么活都敢接——他们甚至可以用废旧的汽车部件给你再造一辆载重卡车来,小打小敲的活儿自然更不在话下。

  这个产业链的末端则是为片马三万多流动人口提供服务的交通、餐饮和旅馆行业,包括事实存在的色情服务。片马给任何一个初来乍到者的感觉都是杂乱无章和混乱无序,以至于我刚来到片马的两天内,当夜色还没有降临时,就把自己关在旅馆的房间里不敢出来。但当我走进片马的社会与生活后,就轻易地发现,在这样的一个经济链条的维系下,一切又都是那么井然有序。一位在当地混迹了多年的餐馆老板告诉我,片马生意最繁忙的时候,银行一天的进出达到2700万元,这个未经证实的数字令我咋舌,但片马繁忙的景象又让人不得不相信。

  在繁忙与无序的背后,片马亦有着自己的规划。如今急速扩张的镇区被划分为三个部分:老镇区被规划为行政区,也是片马人日常生活的商业中心;飞机场——是一块较为平整的坡地,当年日寇占领时期,曾打算建一个机场,因而得名——这里正在兴建一个商贸区;沿着河谷的工厂区被称为“新区”,摩肩擦踵的厂房一直沿着河谷延伸到位于中缅边境的下片马。

  片马镇企业办公室的张主任介绍,小小的片马现在已经有大大小小的企业、个体工商户总共500多家,其中一半是木材加工企业和经销木材的商号,其次是汽车修理厂,还有经销汽车配件、餐饮、旅馆之类的个体工商户。在这些商家中,不乏较大规模的投资商。正在兴建的“滇浙商贸城”应该算是商贸区的主体,这是由浙江的一个企业集团来投资的,如今一幢两层的商城已经初步完成了土建,一些路段的水泥铺设已经完成。但是据当地人讲,这个项目进展缓慢,“半年了也就弄成这个样子,估计还是资金不够!”一位汽修厂的老板说。

  走进片马人的生活

  走在片马的街道上,多数人会有意无意地用一种猜疑的目光打量我。片马的人员流动频繁,也培养了人们的眼光——他们显然判断出我不是一个来这里做生意的商人。我因此也异常小心,尤其是在举起相机的时候。直到第三天,事情才有了转机。我在公路边的一个汽修厂认识了一个叫熊俊秋的小伙子,靠着他的引领,我逐渐走进了片马人的生活。

  23岁的熊俊秋,脸上还没有脱去稚气,但说话做事已经十分老练了。他去年从西安电子科技大学辍学,一度在浙江宁波的一家软件公司打工,后来跟着父亲来到片马。父亲买下一家汽修厂交由他打理,他因此成了片马无数老板中的年轻一员。和其他许多小老板一样,他和他的工人一同住在公路边的吊脚房里,不过他是单独一间。他的房子已经倾斜,但他依然很乐观地说“没问题的!”他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大床外,还有一台时而黑白、时而彩色的14吋电视机,其余的空间全被汽车零件和肮脏的工具所占领。

  熊的父亲在镇上开了一家小餐馆,餐馆的位置不是很好,生意也一般。但据他们父子的解释,开餐馆真正的目的在于拥有一个“谈生意的地方”,他的父亲更主要的是做一些矿产方面的经纪。

  熊家父子来自四川绵阳。据他们讲,片马的外来打工者中90%来自四川,其余以云南各地为多,主要是腾冲和保山,还有一些来自江浙、福建等地。由于外来人员构成复杂,当地的边防派出所警力也跟不上,因此治安的压力很大,谋财害命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而且往往很难破案——这正应验了我进入片马的第一感觉。

  在熊俊秋和他的朋友——一个木炭加工厂的工头的带领下,我有机会进入到木材加工厂去参观,这里就是当地人所称的“新区”。整个新区顺着一条河谷延伸下去,房连着房,厂连着厂,一条破烂泥泞的道路把厂区连接起来。横跨在山涧上的一座水泥拱桥沟通着位于两侧的厂区,而这里也就成了整个新区的中心。每天进进出出的卡车经常把这个交通口堵塞,但是人们总有办法化解这个矛盾,因为这一条路维系着他们共同的利益。

  一进入厂区,电锯刺耳的叫嚣就不绝于耳。新区内大部分都是加工板材的,而且都已经机械化了。一根粗壮的原木,不要一刻钟就被锯成不同规格的木板,这些木板立即就被送到附近的烤房进行烘烤,去除水份。而锯下的废料和木屑则成为烤房的燃料。除了加工板材以外,还有一些加工程度更深的“活路”,比如有一家专门利用秃杉美丽的纹理加工板材贴面的,把厚厚的木板刨成薄如纸张的木片。据老板讲,这些贴面木片是专门出口到韩国的。陪我进入厂区的徐老板是一个木炭加工厂的工头,他的工厂利用木屑加工成木炭,用于烧烤或者其他工业用途,据说每吨可以卖到1600元。他对这个工厂已经筹备了半年时间,尽管几个烤窑还没有完工,但已经开始生产了,生意也很不错。同样,我在厂区还看到手工砍出来的棺材——这是片马的传统产品了,没想到现在还依然有它的市场。

  所有的工人,甚至有一些拖家带口,都生活在厂区内,每个加工厂都会有一个顶棚高高的车间,没有围墙,围绕四周的就是工人的住房,工厂的老板们往往也住在这里。不过,这里的状况显然比公路两侧的工棚要宽敞而坚固些。这种工作与生活交织在一起的状态,让片马的生活节奏显得有些散漫和凌乱。

  我问熊俊秋:“现在是不是片马最繁忙的时候?”他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最忙的时候是春节,那个时候雨水少,生意好做!”

  片马不是人间天堂

  生活在片马的人们,不管是来自各地的打工者还是大大小小的老板们,都必须面对片马高昂的物价。片马所有的物资均由怒江州跨越高黎贡山运进来,因此物价要比外面起码高出两到三成,尤其是食品。在片马,几乎所有人说及片马的坏处时,首先就是:“东西太贵啦!”其次,就是片马的天气。

  在片马采访的几天中,天天下雨。这里位于高黎贡山的西坡,雨天要比东面的怒江流域多出差不多一倍,这着实是一件恼人的事情。而跟随着绵长阴雨到来的还有更大的威胁存在,我在片马的第三天早晨,因为下雨的缘故,到10点左右才从旅馆出来,走在街道上,就听到人群在议论什么事,一些人急匆匆地往镇政府跑,我也跟了过去。原来,镇政府旁边的一座吊脚房,经不起一夜的大雨,最终因为地基滑坡而倒塌了,据说什么家具都没来得及抢救。我顺着人们的目光往山坡下望去,却没有看到倒塌的房屋,再仔细一看,整个房子和家什已经成了一小堆垃圾的模样。这一天,片马有四五处地方出现滑坡,被毁的不但有工棚、工厂,连通往中缅边境的公路也有一段坍塌。

  这样的灾害,对于片马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而更可怕的还有火灾,片马几乎就是一个用木头建造起来的镇子,稍有不慎就发生火灾。据说,2003年5月的一场大火,烧掉新区的一大片木板房,“根本来不及灭啊,最后什么都没剩!”一位打工者亲眼目睹了那场灾难。

  片马如织的人流,就这样生活在杂乱的环境和单调的节奏中,时时经受着不知何时降临的自然或者人为的灾害,和灾害所带来的恐惧。即便如此,片马依然是承载他们梦想的希望之地。

  但是,和别的地方一样,片马也有着失意。我在离开片马的汽车上,认识了几个提着铺盖卷的四川人,问及为什么离开时,他们说:“工资不高,挣得还不够花的!”

  一些人揣着梦想进来,一些人带着失望离开,片马的班车不管是进还是出,总是满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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