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芳：红旗旗手倒在途中

　　外滩记者李杨／报道

　　1月13日下午，平常热闹的搜狐网站IT频道里，冷然地打出一条黑色横幅——怀念孙玉芳。黑底白字，格外醒目 。

　　这是中科红旗创始人、中国Linux领域先驱者孙玉芳的纪念版。

　　在20多篇纪念文章中，一封署名为“孙玉芳的妻子白敏珠”的感谢信，让孙的学生、中文2000公司经理胡才勇 潸然泪下：

　　孙玉芳患病以来，得到很多同志的关心。2005年1月13日凌晨，孙玉芳的呼吸骤然停止。借此机会向所有的友 人表示感谢，对他以前工作中得罪的同志，希望得到谅解。

　　“孙老师为人耿直、处事严谨，自然会得罪人。”跟随了孙玉芳10多年的胡才勇，最了解自己老师的脾气。

　　也许，正是这个较真的性格，使得孙玉芳成为中国计算机软件业一个无法避开不谈的人物。在世界，惟一能够与微软 相抗衡的，不是某家公司，而是Linux所代表的开放源代码。1999年孙玉芳推出红旗Linux，国内外软件业为之 震动。5年后，他所缔造的中科红旗在全球六大Linux厂商中排名前三。

　　“惜粮如金”的孙董事长

　　无论在中科院软件所，还是中科红星，孙玉芳是出了名的“惜粮如金”。在海外攻读博士的马骁骐，这样描述他的老 师：常年穿着旧夹克衫，只要是盛在碗里的就全部吃掉，实在吃不掉的就带走，从不浪费。

　　孙玉芳，这位物质生活朴素到极致的副所长、董事长，1947年2月，出生于江苏省张家港一个农民家庭，在兄妹 六人中排行老四。在他11岁的时候，家里仅有的两间草房被拆去修望虞河。

　　生在解放前、长在红旗下，又经历过自然灾害、“文革”，特殊的经历让这位 “老一代”知识分子，在生前接受记 者采访时，一直强调他的工作是“科技报国”一部分，同时，多次引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事例来说明问题。

　　在同事、学生的印象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的孙玉芳，严肃的表情下也有“不厚道”的时候。1992年在一次国际 技术会议后的卡拉OK活动中，他带头对着日方人士高唱《大刀进行曲》。

　　与微软抗争的日子

　　57岁的孙玉芳，人生中有35年与中国软件业联系在一起。

　　1970年从北京大学数学力学系毕业后，孙玉芳就参与了中国第一批计算机设计和制造。8年后，他进入中科院研 究生院，在国内率先引进、推广和开发UNIX系统。

　　自主研发操作系统，是孙玉芳的坚持。年过半百的他，向记者讲述耿耿于怀了四五年的一件事：微软曾请麦肯锡公司 做咨询，结论是操作系统等关键软件中国不要做，做下游的应用就行了。

　　1999年5月8日，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被“误炸”，极大刺激了中国软件专家和相关领导，长期积累的危机感 促成了“必须具备自己的CPU和操作系统”的战略决策。

　　干了20多年的软件开发研究之后，孙的命运出现了“拐点”，实现了从一个学者到商人的转变。

　　三个月之后，孙玉芳主持发布了“红旗Linux”。作为自由软件的Linux被普遍认为是微软Windows 的“替代型产品”。

　　接着，次年6月，扶持软件业发展的“18号文件”颁布，中科院软件所和上海联创“六四开”共同出资成立了“中 科红旗”，孙玉芳出任董事长兼首席科学家，主打产品就是“红旗Linux”，其多国语言、大字符集处理等特色就是他的 研究成果。同时，他找来得意门生，成立了主打桌面办公软件的中文2000公司。

　　教书先生带了群“学生兵”，就这样跟微软干上了。

　　在微软庞大的身影笼盖下，孙玉芳前后连横多家部委成立Linux联盟、主持Linux高峰论坛，其间还上书国 务院，提请政府部门注意采用微软Office软件可能给政府带来的财政压力和安全隐患，即使为此背负对手强加的骂名亦 在所不惜。

　　2001年北京政府办公软件招标会，孙玉芳带领并不成熟的中国软件企业，针对全球软件霸主实施了一次成功的“ 狙击战”。在那场招标中，微软产品全面出局，最后桌面操作系统、办公套件都选择了以中科红旗为主的国内厂商。

　　但孙玉芳的“野心”并不止于政府招标会。从高端、商用到桌面、嵌入式产品，他希望打造一个国产操作系统的“天 下”。

　　然而国外的Linux开发者对中国同行颇有微词，说他们不肯开放源代码、背离了自由软件的宗旨；中国Linux 产业内部也不算风平浪静。红旗Linux桌面操作系统的市场占有率名列全球第一，有人质疑红旗得到太多政府采购的好处 ；国内著名的Linux联盟“共创开源”本来跟“学院派”甚有渊源，但后来自己成立了一个公司，搞得大家不愿把源代码 提供出来……诸多事宜，孙都要一一应对。

　　出师未捷身先死

　　就在此时，“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用白不用”的孙玉芳，却在2003年年底因严重的糖尿病及并发症，不得不住 进医院。

　　有人说孙玉芳是累出的毛病。在教学、管理工作之余，孙玉芳先后写了22本科技著作，122册编译著作。

　　“就在2003年，他的身体垮了下来。”胡才勇说，根据董事会规定：三年之内有回报。但是，由于特殊的背景， 当时外经委对其融资、上市有限制，2001年中科红旗亏了1000多万，2002年大概亏四五百万，2003年由于正 版化采购未展开，更是最困难的时期。

　　“当时我的压力很大，忐忑不安地去向他汇报工作。没想到他打断了我的话，破天荒地当面表扬我，说我在如此艰苦 的环境下能带领公司继续往前走，已经很不错了。他帮我把包袱卸下，卸下的包袱都扛到了他自己的肩膀上。”胡才勇说

　　那场大病初愈后，孙玉芳每天上半天班，直到2005年1月9日凌晨突发脑溢血，送到北医三院后，经抢救心跳恢 复正常。

　　1月10日上午，孙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亲友和学生中有人当场喜极而泣；11日病情稳定，而和他几乎同时进医 院的其他三个“脑干溢血”患者都已走了；12日下午，孙的血压开始下降，晚上9点左右他的亲友、软件所领导和同事们都 到场。晚上12点，最后一次把孙玉芳血压稳住，最后关头他的顽强和不服输一如往日。正当大家以为他还能坚持的时候，他 终于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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