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安平
1961年8月13日早晨，柏林人一觉醒来，发现城市中间突然出现了一道漫长的铁丝网和水泥板构成的屏障。这
是两万多名民主德国军警一夜之间沿着东西柏林边界拉起的，目的是防止东德人大规模地越过边境逃往西方。就在柏林人思忖
如何逾越这道铁丝网时，民主德国政府又将这道铁丝网变成一道高4米、厚约半米、长166公里，用混凝土建成的墙，整个
西方世界为之目瞪口呆。前苏联策划和支持了修建这堵高墙的计划，这个工程的代号居然是“中国长城第二”。
柏林墙的坚固并没有掩饰住它的尴尬。就在树立的第一天，一名东德青年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
铁丝网翻过柏林墙。三名警察追上了他，将他打倒在地，用刀刺进青年人的膝盖。青年拖着已经残废的腿，爬到了西柏林。从
此以后，就一直不停地有东德人为越过这道高墙铤而走险。
1989年11月9日，民主德国宣布开启边境。柏林墙第一次被凿开一条缝，接着，将东西柏林分隔28年的高墙
在两边德国人的欢呼声中很快被推倒。一年后，两德正式统一。
按说，柏林墙的消失使德国人获得了向往已久的统一和自由，但在柏林墙倒塌15年后的2004年，德国几家媒体
民意调查结果显示，有四分之一的德国人希望重新修建柏林墙。原东部的德国人觉得西部德国并没有真正接纳他们；而西部的
德国人认为他们为统一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东德却改变不大。在柏林墙时代，高墙两边的德国青年为了爱情曾经冒死相聚；而今
天，在柏林举行的婚礼中，仅有2%是在东部人和西部人之间进行的。15年前东、西德人在豁开的柏林墙边喜极而泣抱头痛
哭的泪水刚刚风干，今天他们就开始互以东德佬(Ossis)和西德佬(Wessis)相称了。
世界上没有比柏林墙更尴尬的墙了。它的修建和被推倒几乎都是在一夜之间，也都遭到了各种非议。有形的墙倒了，
可无形的那道墙却长久地横在德国人的心里。
去年，我多次来到裸露着钢筋水泥的残缺的柏林墙下，这段不到1公里的墙体是作为纪念而特意保留的。每天都有来
自世界各地的人参观这段残破的墙体，它尴尬地接受着或诅咒或怀念的泪水。我曾和一位在柏林墙边流着热泪的中国学者搭话
：看来钢筋水泥墙是拦不住资本主义的。他却正在那里哽咽着自言自语：可惜呀，可惜，这么厚的墙怎么就没挡住呢！
更让柏林墙尴尬的是，它被敲打成的碎片正在柏林街头以不菲的价格被一片片零售掉。像当年法国巴士底狱被攻下后
，精明的监狱长立刻将巴士底狱的墙砖出卖大大发了一大笔财一样，一个西柏林商人把整段整段的、被艺术家涂抹过的墙搬到
自家院子里。以后这些墙体就以一小片几马克(后来是几欧元)的价格出现在柏林街头。他到底发了多少财？德国人都说，这
家伙，从柏林墙上弄了一个银行。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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