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主故事和一张牛皮的偶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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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3月15日17:35 时代人物周报 | ||||||||
-本报记者 蒋志高 马昌博 发自河北石家庄 摄影 赵海江 傍晚,石家庄市郊西山花园。从大门进去,直直地往前走,穿过一座小桥,再绕过假山,能看到一幢三层别墅——C156栋。一进门,对面是一扇厚重的熏黑原木大门,仔细一看,上面刻着碗般大小的字,居然是古雅的老宋体刻着苏辙的《六国论》?
这个男人就是牛合印,一个刚过“不惑”的河北人,身材健硕,声音低沉,喜欢笑,抽的烟是石家庄人喜欢的“新石家庄”。 他的名片上的身份是食草堂文化饰品有限公司主创。“我不喜欢老板、总经理这种称呼。”牛合印说。他更喜欢别人叫他老牛,或者——堂主。 “其实我挺讨厌商人这个角色。”不过“讨厌”不是不扩张的必要理由——这个中国牛皮制品的著名时尚品牌在全国已经有了116家专卖店,年销售额超过千万。“在爱好中赚到钱,挺好。”老牛挺开心。 一张牛皮带来的灵感 如果不是1995年偶然碰到那位非将自己鞣制的牛皮裁成腰带的老农,牛合印今天或许还是石家庄一名普通的电视制片人。 在那之前,牛合印的命运可以用曲折来形容。他的童年,正是中国“火红的年代”,但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不是“宏大的运动”而是幼小学画的岁月,爷爷的雕刻作品是他早年的艺术启蒙。 1981年,他参军在张家口做战士,“种水稻,放电影。”一心想考军艺却阴差阳错当上了军医,随后,被分配到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当了名妇产科大夫。每天从手术台上下来,还是喜欢画国画,练书法,因为姓牛,就给自己的画室取名为“食草堂”——“能不能挤出奶再说,我先得吃点草。”他说。 1992年的全军书画展上,牛合印拿了两个一等奖。同年,牛合印进了军艺美术系大专班。毕业后,他在河北电视台当了一名摄像师,然后是记者、编导、一路做到制片人。 1995年一个秋天的下午,在石家庄街头,一张牛皮让牛合印漂浮不定的人生终于着陆了。一位农民将一张小作坊鞣制的牛皮摆在街头做腰带,而正是这张经过简单加工的牛皮吸引了牛合印。他买下了这块皮回去自己加工。 “老头说他不卖皮,只做腰带。特怪。做腰带我多买你点儿不得了,你量量多少条腰带,他说不行不卖皮,卖了皮他就没活干了。我说这人挺怪的,后来我说那你给我裁3条腰带,但别裁开把它连着。”牛合印回忆。 拿着这块牛皮,牛合印自己设计缝制了一个采访包,这是他的第一件作品,而这件作品也得到了电视台同事的赞扬。 一个表扬的后果 “一表扬,我就回去再做。”牛合印说自己不禁夸,一夸就要发奋不止,从此他对手工皮具制作达到了痴迷状态。 不过,牛合印的这个爱好并没有得到家人和单位的支持。一开始他在电视台6楼的宿舍里做,每天都做到夜里一两点钟,这让他的妻子和女儿睡不好觉,楼下的人也有意见。后来他搬到地下室去做。结果在地下室也没能干长久,甚至被告到了台长那里。干脆,牛合印一人搬到农村去租了个平房。 “一张单人床,每天我订点炒饼,有钱时才喝点蛋汤。但精神非常快乐,做完一件作品以后,还兴奋得睡不着。大家都觉得我不正常,为了不让台里人知道我在做这些东西,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如果当时我死了,谁也找不到。” 牛合印是这样分配他的800元工资的,“400元买皮这个不能动,200元交房租这个也不能动,剩下的200元是我吃饭的。” 这是牛合印做皮子最艰苦的一段时光。“我白天上班,晚上做皮子到深夜,似乎只有在这堆皮子中间自己才有归属感。每当晚上一两点做完一件皮具之后,我就将新的‘作品’挂起来,如果自己觉得很得意,就点一根烟,美美地欣赏一会儿,然后睡觉。经常是躺下后却睡不着,于是起来点根烟再看一会儿,有些地方再稍事修改。我一个人在那里做了一年多,全部的情感都毫无保留地给了皮子。” 从6楼宿舍搬到地下室再搬到农村,两年时间,牛合印再也没有回过原来的家,他的婚姻也因此结束。牛合印把房子留给了妻子,什么也没拿,骑着一辆摩托车就离开了原来的家。 一位惬意的商人 牛合印做皮子的事情传出去后,顾客开始自己找上门了。 “一开始我做皮子的时候,就压根没想过是为了卖,只是很喜欢做这些东西。所以,当有人掏钱买的时候,我很不情愿。但是如果不卖的话,就没有钱再去做,我的确很需要钱。最终我卖出了那些倾注着自己强烈感情的皮件。卖的时候,人家问我多少钱,我不知道该怎样作答,只能告诉对方那块皮子买的时候是多少钱,别人就按皮子的钱再多给我一些。” 牛合印的这批初期作品现在大部分“散落在各友人、贼人、家人处。” 在朋友的劝说下,1997年9月1号,在石家庄偏僻的槐北路,牛合印以每月800元的价格租了个小店面,开始出售自己的手工艺品。“ 第一家店的几百件东西都是我亲手做的,开店之后才聘请了三个工人,后来发展到七八个工人,前店后厂的形式。” 牛合印在皮具店放了几个磨豆腐的大石磨当桌子,上面垫着废旧的皮子,店里很昏暗,搭着草棚,挂着牛头等挂件。“有人一走进食草堂就吓哭了,而有的女人领着孩子马上出去了,她们怕丑陋不堪的皮刻脸谱吓坏了孩子。”正是这个店承载了老牛的梦想和热情,直到现在,他还被亲切地称之为“老堂”。 “老堂”的命运同样多桀,9月开业,10月的时候被通知要拆迁。1998年元旦那天,周围一片欢庆,老牛却在冷风中从“老堂”搬出。 痛定思痛,老牛在石家庄最繁华的北国商城附近租了一个店面,改进了店面设计和装修,让风格更接近商铺。1998年开春,新“食草堂”开张。 1999年春节期间,牛合印拿着这7万元,到北京东单租了一个年租18万元的店面。“反正这个钱也是赚来的,赔了再做。我就是把它作为一个广告投入。”牛合印说。 富有轮回意味的是这个店也仅做了三个月,就因为房东的产权纠纷又要关门。随后转战东四北大街,一间20平方米小店的创下了每月四五万的流水。2000年7月,在距这家小店几十米远的地方,“食草堂”北京总店开张。 食草堂的发展自此顺风顺水。 “我到现在没有主动去拓展市场,完全是别人主动找过来。我一直不想把它搞得很大,我觉得这个东西就是很小众的东西,要是搞成流水线,满大街都是就失去它的特点了。什么叫俗,多了就叫俗。”现在让老牛头疼的是发展和控制的问题。 “从设计和艺术的角度,食草堂是一种倒退。因为它很多东西没有了原来的艺术价值。但是从商业运作的角度来看,它是成功的,它更适应了大部分人群。过去的店,开一个倒闭一个,现在开一个成功一个,从这个角度来看它是成功的。”牛合印毫不讳言。 不久前牛合印曾和河北佛教学会的人开着沃尔沃去参加一个国际性的佛事活动,到中国几大佛教圣地考察。他说他不允许自己的创作灵感枯竭,要经常出去走走,见识见识。 有时候他会自己一个人开车到原野或大山深处,那是他从小就梦想的地方,他说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土地上,经常能找到最原始的美丽。 “我现在对自己很满意,第一、这是我自己喜欢的东西,第二、我做的这个东西大家非常拥戴,非常忠诚,这是最大的安慰。第三、它不赔钱,还有利润。”老牛呵呵地笑了。 食草堂和它倡导的生活 一个手工的、质朴的包能把你从纷杂的都市带回宁静的原野? 是的。 这就是以“流浪者家园”为创店口号的食草堂人的答案。 “人外出,离家越远就越想家。越现代化的城市、社会,对古老,原始的东西越向往,这是人的一种回归。”牛合印说。 “食草堂产品的特色,第一、从产品的材料上说是真材实料。只要是自然原始的材料,我都喜欢,比如皮、布、棉、麻、铸铁、实木这些我都喜欢。合成材料我一概不喜欢,树脂啊、塑料、胶合板啊,我非常烦这种东西。第二、从制作的工艺来看,我们是手工制作。手工是这个高度发达的时代大家很怀念的一种东西,它给人一种很人性、很亲切的感觉,让人仿佛回到我们的爷爷奶奶那个时代,很温暖。它不像机器做出来的东西,冷冰冰的。第三、它的设计把实用和艺术结合起来,既实用又有观赏价值。”牛合印这样描绘它产品的特点。 “食草堂人在一处四周长满了向日葵的庄稼地上开始,用手工抗议机械,用厚重对比浅薄,用灵性改造奴性。食草堂人的企图是用自己的作品颠覆这个越来越没趣的世界,医救起那些失眠无梦的人们,虽然他们的双手打不过美女的乳房。”在食草堂人做的小册子上,他们骄傲地说。 中国的时尚似乎一在在围绕女性做文章,对时尚的追逐女人比男人更疯狂,这比较符合商业规律中女人的钱好赚的老训条。然而喜爱食草堂的还有很多是男性。中央电视台的杨冬薇及夫君都是食草堂的拥趸,她的先生卢望平告诉《时代人物周报》,他对食草堂风格的认同,是“因为今天的都市人,都有一种流浪的情结,食草堂把这种潜意识优雅化了”。他的眼里,堂主看上去很粗犷,但内心很细腻,他体会到城市人生活的压力,把那种自我放逐的向往转化成了商业价值。 无独有偶,中国歌剧舞剧院的姜金一指挥,对食草堂的风格更是情有独钟,他对《时代人物周报》说:“我家里的食草堂收藏,都能开店了。”作为指挥,姜金一一开口谈的就是艺术:从艺术的角度讲,最自然的就是最美的,最本真的、最天然的才最有震撼力,而现在许多商品,后工业的痕迹太大了,缺少人文关怀。他欣赏食草堂,就是因为它浑然成天的气质。 2005年年初姜指挥在石家庄有个演出,紧张的日程中,他还是跑到食草堂购了些新品,在回京的列车上,姜金一给夫人发了这样的短信“食草堂读后:居世俗之内,受繁华簇拥之便,而又超然尘世之外,视浮华如过往烟云,出则运筹帷幄,内入沉静安宁。所谓成功者既懂人生又懂生活,犒赏自己,慰藉家人。2005年岁首有悟。” 姜金一的“有悟”,真是食草堂风格的处世精髓了。 这里,一个商业参与演化为一种文化参与,简约而不嘈杂,沉静而不浮夸,真实地直面。这是他们自认的“被尘世拒绝,也拒绝尘世”的一群人的杰作。 “食草堂倡导的是一种生活方式:真实、自然、简洁。”牛合印说。 相关专题:时代人物周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