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人物周报:一个逃犯的12年和13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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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3月23日11:06 时代人物周报 | ||||||||
本报记者 刘俊 摄影 于楚众 2005年2月23日,辜海军度过了在北京的最后一个夜晚。 第二天下午3点,他提前一个半小时上了火车。然后就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心跳加速,手也在不停地打着哆嗦。到北京几天来,他的情绪一直都很平和,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几分钟前,一群记者的闪光灯在他面前咔嚓咔嚓地闪个没完,长这么大,他还没受过这样的“礼遇”。 这也是向菲事先没有预料到的,等记者们纷纷离开后,向菲随即上了车,连忙问辜海军刚刚是不是被吓着了。“对、对、对。”辜海军一边说,一边频频点头。 “向菲姐,我回去之后给你写信好不好?”辜海军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好啊,我不是给你字典了吗?你学着就可以写信了。” “可是我错字特别多。” “没关系,我识别能力特别强,你要不会写的地方,画个画我也能认出来。” “你一定要给我回啊。” “一定。”又跟辜海军说了些勉励的话后,向菲就下车了,那一刻,她笑了,她为辜海军感到高兴。 “逃犯”的一条短信 向菲是在7天前才见到辜海军的,此前他们通过电话联系也不过13天的工夫。他们俩偶然的相识,让辜海军做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 2005年2月4日晚上11点38分,一条来自广东佛山的短信出现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神州夜航”节目的短信平台上:“向菲,您好,我是一名罪犯,正四处逃亡,现在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望提醒一下……” 最后的“望提醒一下”让主持人向菲觉得特别关键,“至少它给我传递一个信息,他现在很矛盾,到底要不要继续逃下去,如果他还想继续逃亡的话,就不用发来这样一个短信了。” 向菲也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短信可能是在开玩笑,是恶意的,不真实的。可她“宁愿信其有,不会信其无”,她让导播按显示的号码打过去,并要求导播不要复述短信的内容,只需要问对方是不是发短信的人,然后把她的私人手机号码告诉对方。 向菲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是她不能断定发短信的人就是机主,如果不是,让他知道短信内容的话,可能会节外生枝;另外,“既然他相信我发来了这个短信,我就希望他能继续信任我,我把我私人的手机号码都告诉了你,那就是我想帮助你,请你相信我。” 节目开始之后,导播一直在关注着短信平台,但遗憾的是,“逃犯”没有继续发来新的短信。在节目中,向菲并没有把这条短信念出来,毕竟她当时还无法判断其真实性。 凌晨1点半做完节目,向菲看了看手机,没有来电,回到家一直等到4点,手机还是没响,“这个时候,他是不是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跟我联系呢?” 第一个电话 第二天上午10点左右,手机终于响了,但并不是昨天晚上发短信的号码。 “你好。”向菲说。 “向菲姐。”这让向菲不禁懵了一下。 “你哪位啊?”向菲紧接着问道。“我是昨天给你发短信的人。”这时对方并没有自称是一名逃犯,但向菲已经知道,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了,“除了听众,很少有人会叫我向菲姐,而且我也很少会把私人号码告诉听众。” “你叫我向菲姐,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啊?”向菲继续问。 “朋友啊、同事啊都叫我辜三。”“那我也叫你辜三吧。”为了赢得他的信任,在这些细小的地方,向菲都顺着他的意思来,尽管她认为这个名字有点怪怪的,因为当她问他的姓氏是不是姑父的“姑”时,他一个劲儿地说是。 向菲还发现,说话的人虽然说的是普通话,但有明显的四川口音,她便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四川人啊?” “对,对,对。”向菲没再继续问下去,她怕对方产生戒心。 “你昨天发的短信我也看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你能跟我说一下吗?”向菲婉转地问辜三。这时辜三突然有些紧张,说话开始语无伦次,似乎恨不得把事情说完之后立即挂掉电话。后来,他告诉向菲,他害怕向菲会给他“卫星定位”,如果通话时间过长,就能把他抓住。 在电话那头,辜三把他犯罪的大致过程匆匆讲了一遍。 “你有什么想法和打算呢?” “我特别特别痛苦,我好累啊,这么逃下去真不如死了好。” 但对于他究竟犯的是什么罪,要判什么样的刑,辜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向菲答应帮他找律师问问。 痛苦的逃亡 跟第一次看到短信时一样,挂完电话,向菲也曾产生过怀疑。过去,她曾接触过一些精神妄想症患者,他们会编造出很多貌似真实的故事,辜三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情况。但他们后来的多次通话证明了这一想法是多余的,辜三慢慢地向她敞开心扉,吐露了十二年来逃亡的心声。 十几年前的一个晚上,辜三因与室友在洗澡时抢拖鞋发生口角,随后两人打了起来,室友用刀将他的手砍伤,辜三不服,跑回家拿来一把高压气枪,朝对方的小腿上打了一枪,接着又用刀在室友的臀部刺了一刀。直到第二天凌晨4点左右,室友才被人送到医院,但这时已经无济于事。 辜三害怕了,他知道杀人就得偿命,他还年轻,还不想死,惟一的出路就是逃跑。12年来,辜三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一直提心吊胆地活着,从成都、河北、新疆再到广东,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地方,用他自己的话说,“真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1999年,辜三逃到了新疆。因为没有身份证,他只能找最苦最累的活干——在一个小煤矿里当挖煤工人。他觉得既然自己见不得光,那么躲在地底下是最安全的,因为身份特殊,他不敢与人交往,就想拼命地干活多挣点钱,这样可以让老婆和儿子的生活过得宽裕些,但是他的惊恐丝毫没有减弱。 从开始逃亡那一天起,辜三的心灵就套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这副枷锁让他不能轻松地吃饭,安稳地睡一个好觉。为此,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自杀。2004年,他悄悄回到老家,绕到自家门背后看了看儿子,最后来到离家不远的小松林里拿出准备好的农药。盖子扭开了准备喝,可是他又舍不得孩子和老婆,他还想尽一点作为父亲和丈夫的责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担心没人管教儿子会学坏,走他的老路。 相关专题:时代人物周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