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校长祸从口出

　　离那次惹祸上身的学术会议已经两个月了，尽管哈佛校长萨默斯多次道歉，但批评仍然像滚雪球一样堆积。哈佛董事会不排除在近日做出让校长“下课”的决定。萨默斯，这位曾经的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克林顿政府的财政部长，正在经受哈佛历史上最严重的公关危机的煎熬。

　　危机的导火索，是在今年1月14日召开的主题为“关于自然科学与工程领域研究人员

多样化”学术会议上，萨默斯发表了萨氏风格的“刺激”言论：在顶级科研机构中，研究数学和自然科学领域的女性比例很低，其原因更多的不是性别歧视，而是个人选择和先天性别差异。数天后，内部学术讨论的内容被透露出去，于是萨默斯因“宣扬性别歧视”而成为众矢之的。

　　被误读的发言

　　从哈佛校长网页公布的讲话记录上看，萨默斯的确是从研究的角度来探讨问题。过于简单地指责萨默斯“宣扬性别歧视”，脱离了学术会议的背景，也脱离了他发言的语境。

　　在这份长达7000个单词的讲稿开头，萨默斯说：“我问过理查德(邀请方)，当邀请我来这里发表演讲时，他要听的是哈佛在多样化方面的官方发言，还是要一些质疑或刺激讨论的尝试，因为我更喜欢第二个而不喜欢第一个。”萨默斯认为，他是在分析经过自己“严肃思考”的问题——是什么导致了从事顶级数学和自然科学研究的女性比例过低？

　　萨默斯提出了三个猜想，并依照其重要程度进行排序：第一是高强度投入与精力局限；第二是分布在智力高端区的男性多于女性(正是这点引起了斥责和关注)；第三是不同的社会化环境和歧视。

　　可见，被媒体热炒的所谓“歧视”观点只是萨默斯列在第二位的原因。对于这个备受指责的猜想，萨默斯是这样分析的：研究数据表明，男性和女性的智力分布不同。虽然平均值一样，但是女性比较集中在平均值周围，男性则在低端和高端都散得比较开。而这一不同，可能与基因有关。也就是说极低智商的男人多，但同时极高智商的男人也多。

　　尽管萨默斯把男女差异的社会环境因素和歧视排在第三位，但也不是全盘否定其作用。

　　在总结陈词时，他表示自己是在查阅了很多文献并和许多人探讨过才提出这些猜想的，并紧随其后加了一句：“他们可能全都错了。”而如果他的发言启发了辩论，抛砖引玉激发了反驳的论据，那么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也许萨默斯没有想到，他的发言不但没有抛砖引玉，却引来了舆论界无数的“砖头”。而且，以这件事为导火索，哈佛教员中爆发了对校长“专制”风

　　格的不满，传媒也翻箱倒柜地搬出了萨默斯的“前科”：与非洲——美国系的黑人明星教授康奈尔·怀斯特发生矛盾，使后者不得不辞职投向普林斯顿大学；总是“口无遮拦”；甚至还有发生在10多年前的世界银行备忘录丑闻——萨默斯鼓励向不发达国家转移有毒垃圾。

　　“不懂得吸取教训的人”

　　近日，一份对Google新闻的调查发现，美国新闻记者和评论家在涉及萨默斯事件时的调子出奇地一致。《洛杉矶时报》形容他是“带刺的”，《波士顿环球报》则说他具有“对抗性”的本质，《华盛顿邮报》则描述他“以直言不讳闻名，有时出言不逊”。总之，媒体上的他是一个不懂得吸取教训的人。

　　是什么把萨默斯的形象固化成这般模样？要知道，在政治生涯的前期，萨默斯可是作为一位少年英杰出现的：16岁进入麻省理工学院学习；28岁哈佛博士毕业，一年后成为哈佛现代史上最年轻的终身教授。

　　时光倒流到1988年，《华尔街日报》把萨默斯称为“学术界最聪明、最多才多艺的经济思想家之一；”1991年《纽约时报》大篇幅地报道了这位“罕见的经济学家”。此时的萨默斯刚刚涉足政坛——作为杜凯吉斯竞选总统的经济顾问进入公众视野，同一年，他到世界银行担任首席经济师。

　　媒体对萨氏评价的转折点发生在1992年2月，当时《经济学家》杂志发表了一份来自萨默斯世界银行办公桌上的内部备忘录，认为应该鼓励更多的污染企业转移到欠发达的国家去。理由是：第一，不发达国家的人均寿命和收入较低，由污染转移而导致疾病或残疾等所产生的损失也较低；第二，不发达国家拥有更多的容纳有毒废弃物的环境容量，并且审美方面对环境的要求很低，当环境受到破坏时，其费用损失相对较低。用萨默斯自己的话说：“这背后的经济学逻辑完美无暇。”

　　备忘录激怒了发展中国家政府和环保组织：巴西官员向世界银行发来抗议书，绿色和平组织高呼萨默斯辞职。而美国前副总统戈尔否决萨默斯担任克林顿政府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决议的原因，就是备忘录丑闻直接导致的。

　　可以说，萨默斯后来所有的形象问题都应该追溯到这个事件。其在业界广泛流传的对待下属和同事的生硬无礼，不过是这个已有形象模板的填充物。

　　“政客风格”失灵

　　1995年，萨默斯被提升为克林顿政府的财政部副部长，当时的部长是鲁宾。鲁宾是哈佛董事会成员之一，在此次风波中他全力支持萨默斯：“我认为他是一位杰出的校长，他有机会成为哈佛最伟大的校长之一。”

　　鲁宾对萨默斯在公共关系方面的训练颇有成效，萨默斯当时只犯过一次与废除财产税有关的公关错误。但是，1999年萨默斯接替鲁宾成为财政部长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此类事件。因为财政部长的一言一行都会在世界金融市场上掀起波澜，小心翼翼是必要的，无论在公众和媒体能否听到的场合，一句错误的话都可能引起美元汇率动荡，甚至摧毁一个国家的经济。外界认为萨默斯和鲁宾都是政客型的财政部长，外交手腕相当高明。

　　然而，哈佛风波却让人感到费解：美国财政部的交际训练难道没有改变萨默斯？非洲——美国系的黑人明星教授康奈尔·怀斯特在离开哈佛之后的一次广播采访中，把萨默斯比喻成“一头瓷器店里的公牛”；哈佛的教授们纷纷向外界抱怨萨默斯“独裁”的领导风格和无礼的行为。

　　哈佛不是政府机构，哈佛的学者不是政府里顺从的公务人员，萨默斯在财政部如鱼得水的交际手腕在哈佛不够用了。等待萨默斯的会不会是另一次成熟？

　　近日，萨默斯在哈佛学生报纸《哈佛红》上说：“作为一个校长，你总是要注意自己的角色，你的言辞不能表现出和校长应该有的言辞有任何出入。我当然希望继续进行这个学术讨论，但是我在这件事上吸取了很大的教训——对词的选择，对主题的选择，对假设的提出，以及其他的东西。”

　　尽管哈佛董事会还没有做出最后决定，但如果它不喜欢自己选择的校长，它就不会在萨默斯公布完整发言稿的同一天发出公开信，表明支持校长以及他的治校理念的立场。

　　萨默斯还想要完成他为哈佛制定的雄心勃勃的计划：建设一个更加国际化的哈佛，扩大财政援助，对自然科学和生物医学研究更加重视，在跨越查尔斯河的另一个岸边修建新校区，重新关注本科生的教学包括课程改革……在这些设想中，也许只有“扩大财政援助”一项，人们不会有任何分歧。林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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