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时代

　　沪申画廊谭盾“音乐视觉2005”展

　　外滩记者杨圣捷／文 展方／供图

　　晚春4月，谭盾继去年底为修改自己新作品《秦始皇》专程来沪参观《周秦汉唐文化大展》之后，再次出现在外滩三 号的沪申画廊，为他即将在此开展的“谭盾：音乐视觉2

005”当代艺术个展做着布展工作。他仍旧拎着个泛旧皮包，兴致 高昂地给记者进行通感艺术“东方大讲台”。

　　与半年前接受记者专访时不同，这次出现在记者面前喝着“依云”手舞足蹈的谭盾，从一个作曲家、指挥家俨然变成 一名当代艺术家；给他的创作空间从黑白五线谱跳跃到了空旷的展厅；手上的材料也不再是铅笔、洋酒和“红双喜”，变成了 琳琅满目的破钢琴。

　　跨界的解释

　　据这次装置展，人们惊呼：“谭盾转行了！”谭盾对此不屑，他引用策展人张黎的话说道：“艺术创作对于我在本源 上并没有视觉和听觉的界限，它们作为统一的原形思维转化在我现在的作品中。”

　　对于“跨界”在艺术上有两种解释：一是在本体艺术范畴之内将不同的风格融汇交接，如迈尔斯·戴维斯将爵士乐与 摇滚乐汇在一起Fusion、凡·高将日本的浮世绘意境转嫁到西方油画中去，诸多后现代作家习惯的戏拟、拼贴等手法当 然也可归类于跨界；二是艺术家干脆在不同操作界域里游走，譬如作家身份的朱文去拍电影，歌手身份的琼妮·米谢尔去画画 ，导演身份的文德斯去搞摄影等等。这样来推断，那些影视歌几栖的明星动物与这一次搞装置的谭盾都属于第二类的跨界。

　　对跨界意义上的考量大致也分为两种：一是商业噱头，从这个市场到那个市场，为捞到更多银子打算；二基于艺术本 身，类似武术中的高手到一定境界时石木皆为利器，最后干脆无招，一名艺术家在个体表达过程中困扰于操作方式的局限后， 他就会本能地想去换一种操作方式，至高明者，将不再受到方式的局限。谭盾究竟隶属何种，确实是个问题。

　　谭盾祝自己是“循百年艺术发展史周期”，自称是“不折不扣的视觉艺术家”。大多数雷同的作品风格让人们开始对 谭盾的创作产生许许多多的质疑，作品《地图》全国巡演在香港开始遭受冷遇让人产生疑问：谭盾，你够格吗？

　　跨界的行径

　　早在上世纪80年代，谭盾便开始尝试各艺术领域之间的融会贯通，早期作品《死与火：和画家克利的对话》就是其 艺术跨界试验的开端；在纽约古根汉姆博物馆举办“声音的形状”?穴Soundshape?雪不同凡响之后，他发觉自己 “不应仅仅在音乐领域自娱自乐，应该开拓音乐的延伸地带”。

　　之后，谭盾脑子中对诸如艺术之间如何交合等问题的一团乱麻开始有了头绪。首先在2000年，他把巴赫的《马太 受难曲》彻头彻尾地改编成新圣经《复活之旅》，用佛教音乐演绎耶稣受难的举动受到包括国际巴赫协会在内的热烈响应。这 位出身于对宗教概念极端模糊国家的无信仰作曲家，居然能如此大刀阔斧、上山下海，令人们震惊多过怀疑。

　　2003年他为画家陈箴制造一场行为艺术展“皮肉傩鼓——和陈箴的对话”激起艺术界的广泛关注；今年1月在新 开张的纽约现代博物馆?穴MoMA?雪举行的《有机音乐》，通过水、纸、陶三乐章的电影歌剧，不仅惟妙惟肖地把青年时 期音乐作品作一个小结，更是取其精华、弃其糟粕，把谭盾的有机思维变成艺术哲学。他把当代艺术的影像时代变革成音画时 代，并延续为通感时代。

　　跨界的破琴

　　早在几年前，谭盾就开始钢琴改造计划，他在一所音乐学院的仓库里发现从教学中退下来的庞大废旧钢琴群，堆起来 的每一台废旧钢琴，都曾被千百人弹过，琴键都由手指触摸，弹奏出光滑的坑槽。谭盾在日记中写道：“每一台废旧钢琴都有 着它自己的故事，这些钢琴不知曾和多少人有过灵魂上的交谈，不知曾为人类培养过多少音乐家……”

　　谭盾说道：“当我看着这些沉默的钢琴废墟，内心深处突然听到一种极为协和的声音，这些声音好似在诉说还没有完 的故事，好似在回答这些早已消逝的人和他们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我感觉很high，快感油然而生。”于是，这种变态行 为立刻就变成了艺术变革，就像约翰·凯齐在1940年发明加料钢琴(Preparedpiano)注一样，谭盾开始收 集旧钢琴拆除残缺的外表和一切朽烂的木头。在仅有的钢板、钢弦的“内脏”中，在“废墟”上重新设计，组装，建造出一种 可由人或电脑再演奏的“视听雕塑”。

　　谭盾不把自己比作未来的古人，也不将自己称为现在的伟人，但许多人在嘲讽这种疯狂的行为，波兰著名作曲家潘德 烈茨基在接受采访时说道：“谭盾的确很有意思，不过他做的前卫音乐，就像40年前我做前卫的东西一样。”照谭盾自己的 话来说“人类的生存一直在无可预测的历史和环境的演变中挣扎，在毁灭与再生的轮回中，人对永恒协和的渴望与梦想，一直 是他们对未来的唯一信心”。此话有理，但如果把JohnCage对于“巧克力上是否能加肉汁”的问题和谭盾对于《马太 受难曲》一窍不通而去恶补、进修、再创造的现象作比较，这两者无疑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层次、质感差得远呢！

　　谭盾不愿意再去创造纯音乐作品，他的理由是：“我不想只吃一种味道的食物，我有自由的空间让我忘乎所以为所欲 为。”在展览开幕现场，人们并没有从中感受到谭盾对于钢琴灵魂的激动以及对于音符在孔令之外的通感。谭盾表示：“我创 造一个东西，肯定会有非议，没有非议我会紧张，会觉得自己太取悦观众了，听到批评我才会满足。”享誉世界的中国当代艺 术家蔡国强也专程来沪给老朋友捧场，谈到当代艺术的走势，蔡国强语出惊人：“这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时代，艺术家们都不务 正业，互相串行，并营造了一种辉煌。”

　　注释：

　　加料钢琴——JohnCage为解决由于舞台狭小而无法容纳大型乐团演出的难题，Cage在钢琴内装配上金属 、螺丝、玻璃等不同的物件(Cage称之为Mutes)，令钢琴发出原音的同时撞击出类似敲击乐器般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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