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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守底线是一个人应有的情怀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4月28日14:26 中国青年杂志

  宋健,控制论、应用数学、航天技术专家,两院院士。俄罗斯科学院、瑞典皇家工程科学院、美国工程院外籍院士。 曾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国务委员、国家科委主任、中国工程院院长。“星火计划”“火炬计划”的倡仪者和领导人。

  采访-曾涛思文

  坚守底线是每一个人应有的情怀

  《中国青年》:读了您的论著《世纪之鹄》,使我们有机会领略您广泛深邃的涉猎历程:您用系统工程的眼光指点航 天,研讨数学,探索地质,观察天文,索密生物,从不浅尝辄止,读后有许多感触。您是否可以首先对人生信念作一个描述?

  宋健:我们这一代人,不仅是我自己,想的就是如何把自己的力量和鲜血贡献给这个国家。

  做人与处世是有底线的,坚守底线是每一个人应有的情怀。有人坦然踏破底线,他只活出了形式主义的虚空;有人则 誓死保持底线,于是活出真我风采和神妙气韵。

  大家都知道,钱学森先生曾拒绝美国的名诱利惑,他坚持自己的原则,视民族的荣誉为最高荣誉,视祖国利益为最高 利益,这是钱氏法则,更是我们心灵的楷模。

  《中国青年》:《世纪之鹄》里有一篇文章——《超越疑古,走出迷茫》是篇精彩的抒情散文,是发起 “夏商周断 代工程”研究的先声号角。美国哈佛大学著名的古人类学教授张光直先生惊赞:“这是我近年来在人文社会科学范围里所看到 的文章中最有气魄的一篇”。钱学森先生也评价:这是一次学术研究工作的创举,把自然科学和工程技术融为一体的大科学!

  宋健:爱国需要读史。人们说,无论是学社会科学的,还是学自然科学的,都应看一部关于历史的简明而可靠的书。 “历史上写着中国的灵魂,指示着将来的命运。”(鲁迅:《华盖集》)学习和了解历史是人类共同的追求。

  当时我对古代史了解甚少,于是到处买书看。中国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但惟独我们不知道公元前841年以前的历 史。我看过好多外国人的讲义,美国的、英国的,他们都说中国的历史文明史从商代开始。这句话对我刺激很大,为什么说从 商代开始呢?因为殷商之前的文明我们没有发现。

  《中国青年》:所以,国际上就不承认中国是5000年的历史。

  宋健:他们觉得中国就是3000年历史。读了很多书以后,我才明白,是因为我们对中国的古代史研究得不够,中 断了几乎1000年。我想我有责任,作为组织者、领导者,把历史学家推到前沿,于是,形成了“夏商周断代工程”这样一 个课题。

  通过“夏商周断代工程”,现在我们找回了800年的记录,这个800年,还有争论,因为夏还没有找到。去年, 在河南又发掘了一些都城的遗址,很多人认为是夏朝的,这个很好。如果真能证明它们是夏朝的,那就说明夏有了一个证据。

  关于中国古代史,应该坚定不移地继续研究下去。特别希望下一代人,年轻的历史学家们,不恤闲言,勇往直前。

  我去当了八路军,那一年,我14岁

  《中国青年》:在我们接触的大科学家里,许多人小的时候都有比较好的学习环境和家庭背景,比如,前些日子我们 采访的杨振宁先生。而您是非常特殊的一位,您出生在山东一个贫穷的小山村里,父亲是没有念过书的贫苦农民。

  宋健:是的。我想,出身是不能选择的,生在什么家庭就是什么家庭。

  抗日战争前夕,我出生了。稍微长大一些,我就懂得要打日本鬼子。所以我的童年及青少年时代是在抗日战争、解放 战争中度过的。一直到解放前后,我才有了学习的机会。这与很多科学家不同,他们出生在大城市,他们有良好的初等、中等 教育,而我这些都没有。

  《中国青年》:没有学习的机会,您就去当了八路军?

  宋健:我们那个地方是解放区,为了让我们有书读,八路军办了一个“游击中学”,我在那儿读了一年书,后来日本 投降了,上级就把我们都分配了,我去当了八路军,那一年,我14岁,当通讯员。

  我特别喜欢读书,还有写日记什么的。我的首长于洲司令员是一位教育家,他很喜欢我,希望我能够找个机会继续学 习。所以,1948年的春天,我就夹在大人里边,到了华东工矿部干部学校学习,这是一所为新中国培养干部的学校。

  《中国青年》:一些资料介绍,无论您到哪儿上学,都会成为那里最优秀的学生。

  宋健:我曾经写过一篇回忆性的短文,我说它可能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个是兴趣。比如,我特别想知道有些道理为 什么是这样的而不是那样的?所以念起书来就特别地用功。我记得,大概是1948年吧,有一天,我的同学告诉我说枪的马 力很大,我就琢磨一定有办法能算出来。我花了很多时间,去凑这个数,凑不出来。后来学了物理学,才知道了,哦,原来有 定义,还有牛顿力学。这对我的启发非常之深。另外就是机会。这也十分重要,一个人,他很聪明,但如果他没有机会,最后 也会被埋没。

  我是学自然科学的,对数理化自然非常感兴趣,但对社会科学,那个时候,可以说我是一窍不通,领导说什么,我就 觉得,哦,那就是真理。等到我做了航天部的副部长,做了国家科委主任,做了国务委员——这个过程中,我发现有很多问题 自然科学解决不了,是需要社会科学来解答的。从那时开始,我便对社会科学也有了兴趣。这样,我的眼界就一下子打开了。

  我放弃博士学位回到中国

  《中国青年》:从1953年到1960年,您在苏联留学。一开始,语言应该是个障碍吧?

  宋健:是的,一开始,它确实是个障碍。不过,当时年轻啊,我大概花了两年左右的时间,俄语就基本过关了——无 论听力,表达,还是词汇,足够我学习和交流了。等到上五年级,我的俄语就非常流利了。可以这么说,俄语基本上成了我的 第二母语。

  我在莫斯科同时念了两个大学,白天在鲍曼高等工学院,晚上在莫斯科大学力学数学系学习。在那里,我遇到了两位 盲人教授,其中一位是世界闻名的数学家潘特里亚金,陈省身先生曾经这样评论他:潘特里亚金简直就是个奇怪的天才。他从 中学起就双目失明,但却在数学、几何学、微分方程、控制论方面都取得了世界级的成就。我听过他的课,也参加过他的讨论 班,他还能叫得上我的名字。还有一位老师是讲复变函数的,复变函数是一门很抽象的数学,他却能讲得很生动。

  《中国青年》:他们对您有什么启发?

  宋健:做一件事情,只要认真,就一定能弄懂它——今天不懂,明天再看,两遍三遍四遍之后,它就会印到你的脑子 里去了。不是吗?连双目失明的人都能够有这样大的成就,有一双明亮眼睛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呢?这样想的时候,就更增强了 我对研究某些问题的信心。

  我的专业是控制论。读五年级那一年,钱学森到苏联访问。由于他的成就,在苏联人的眼中,他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 世界级科学家。而我当时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没有可能见到他。后来,老师推荐我做研究生,我就写了一个报告给中国使馆, 使馆就把我的报告转回国内请示有关部门。当时国内正好成立航天的第五研究院,而我的专业是飞行器的控制,所以这封信就 到了钱学森手上,他一看,说,哎,这个专业很好,应该鼓励他学习。于是国内就来了回话,同意我学这个专业。这是我第一 次间接地接触钱学森先生。

  我刚读完副博士学位——副博士学位论文在刊物上发表以后,就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他们觉得这篇论文应该稍微再做 一点工作,花半年的时间就可以拿到博士学位。这之后是中苏关系破裂了,大使馆的同志给我讲了国内的形势,1960年的 冬天,我毫不犹豫地放弃博士学位回来了。回来后被分到航天部工作,在钱学森先生的领导下,我在航天部工作了24年。

  《中国青年》:有意思的是,那个博士学位证书,在30年后,又补发给您了。

  宋健:是的。1990年,我率一个政府代表团到苏联访问。我的学校决定让我去作一个学术报告,作完报告后,由 苏联高教部把博士学位证书发给了我,说是修补过去的遗憾。第二年,苏联就解体了,所以,我的博士学位变成了很珍贵的历 史见证。

  没人想到,作中国的人口预测,我们是第一个

  《中国青年》:我们知道,如果您想要研究某一个问题,您绝不会浅尝辄止。

  宋健:是的。我绝不会听到一个什么风就去跟这个风儿,我很讨厌“跟风”。如果我不懂,我就会去图书馆里查资料 ,弄清楚这个问题在科学上的结论;或者是去请教懂行的专家们,听他们的意见。这是一种学习的态度,对我们来说,它十分 重要。

  《中国青年》:回国后,您立即投入到了导弹系统的研制工作中。这个工作非常保密。

  宋健:是的。一开始,我是做一个型号,就是一种导弹的主任设计师。总设计师是管整个型号的一枚导弹的全套装备 的研制,我是学控制的,我只管导弹的控制系统。

  《中国青年》:1979年,您运用您的专业知识——控制论原理,第一次科学地作出了中国人口百年预测。消息一 经发布,立即引起国务院的高度重视。这一研究成果也直接影响了80年代中国人口政策的制定。是什么事件促使您在研究导 弹的同时,又关注中国的人口问题?

  宋健:说来话长。1957年,还在我念书的时候,就从报纸上得知国内批判马寅初的人口论。1968年,在《新 观察》上,我又看到了他发表的一篇《我的声明》,声明中说:他不能接受这些批评。这个老人真是可敬,在那么大的压力下 ,居然发表这么一篇文章,公开地向批评者宣战,这件事给我的印象极为深刻。

  那时候,中国人口增长得很快,已过了8亿了,我就想,是不是能够用控制论的办法来研究一下呢?这样想的时候, 我就把马尔萨斯的书拿来看,真正地研究起人口学来了。

  1978年,我到芬兰开会,会后,访问了荷兰、法国,遇到了很多搞控制论的同行,他们也在研究人口问题。我就 问他们:为什么研究人口问题?用什么方法研究?通过交流,我豁然开朗。回国以后,就请了几位我的学生一块儿研究。从孙 中山时代的人口理论,一直到毛主席讲的一些话,我们全部都学了,这才开始作人口定量研究和中国的人口增长预测。

  我们用定量化的方法,把自然科学的东西移植过来,我们居然做到了。我不能说这在世界上有什么大的影响,但在中 国这是第一次。那么多人口学家,没人想到作中国的人口预测,我们是第一个。

  从此,这种定量研究方法就变成了一个学术问题。20年过去了,世界上已经有一大批人按照我们的方法来研究人口 发展问题。

  《中国青年》:当时你们预测的数据是:到2004年,中国将超过10亿人口。那时候,有不少人不信这个结果。

  宋健:是啊,可是20多年的实践证明了这个理论的正确。

  一些老同志私下里跟我说:恐怕你不一定干得了

  《中国青年》:1986年,您被任命为国务委员兼国家科委主任,成为掌管中国科技界的高层领导人。您做的哪件 事情,让领导注意到您,让他们决定由您来担任这样一个科学系统的组织者呢?

  宋健:这个细节我真的是不了解,甚至到现在也还是不了解。我就知道他们找我谈话,要我去,之后是,我就去了。

  《中国青年》:在航天部的时候,就已经显示出了这种能力?

  宋健:哎呀,有不同的看法。也有很多人为我担心,一些老同志私下里跟我说:恐怕你不一定干得了。但是,我有这 样的信念:就是诚诚恳恳地捧着一颗心去做工作——如果一定要我做的话,我要努力奋斗,争取把我的指挥能力贡献出来。

  《中国青年》:从一个纯粹的科技工作者,走到中南海,承担国务委员这一职责,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态?

  宋健:就是觉得知识不够用。碰到一些棘手的问题,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我下决心:凡是没有学 过的东西,我就一定要学。应该说,从1988年起,我天天在学习。比如说,生物学,在此之前,我一点儿都没学过。怎么 办呢?我就下决心,从大学生物学开始念起,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总算是把生物学的基本原理,甚至“基数倍”这个分类学, 弄了个清楚。

  《中国青年》:在做国务委员的时候,什么事情让您觉得最难办?

  宋健:初期最难办的一件事就是科学技术和经济建设的关系问题。有些科学家认为:科学技术必须面向经济的提法不 对,这样会限制科学发展,会变成只搞经济。也有的人认为:科学技术必须要面向经济建设,服务于人们的生活。当时的争论 很激烈。

  《中国青年》:您正好被夹在中间。

  宋健:对。我主持起草一个文件,我希望这个文件,上面能满意,持有不同意见的科学家们也不会太难过,我就处在 这么一个状态。

  我觉得中央的精神是正确的。不是吗?如果人们都穷得没有衣服穿,没有饭吃,而你却只谈发展科学技术——这难道 不是一种幼稚的想法吗?反过来,有些科学家的意见也有道理。是的,科学研究不能只是百分之百地为当前的经济建设服务, 它是一项长远的造福子孙后代的工程。我们要允许这样的科学家们存在,也要给予他们鼓励——处在这样的一种困难境地,让 我烦恼了好多年。

  《中国青年》:那么,后来呢,又是什么事情让您觉得最难办?

  宋健:90年代以后,我们的战略方向转移了,就是发展高技术产业。这个问题也有不同意见。你可能知道,发展高 技术产业开发区是本人的倡议,中央、国务院都同意。但后来又引起了争论,有人说:中国这么多企业,哪个企业都能够干, 干吗非要搞“区”呢?这不是在搞形式主义吗?在不同的争论声中,我作着对比,找着出路。

  《中国青年》:这期间,您提出“科技兴国”的主张。1995年,又上书中央,提议中国确立并开始执行“科教兴 国”战略。

  宋健:90年代初,各个地方都出现了什么科技兴市、科技兴农之类的词,在这种情况下,我想,中央是否应该有一 个统一的口号?是不是可以统一起来叫作“科技兴国”。后来考虑到这个科技兴国不太好,还要有教育,作为一个国家制度来 说,应该把教育提到非常重要的地位,所以决定把“技”字改成“教”,提出“科教兴国”。1995年,我们就向中央提出 建议,把“科教兴国”立为中国现代化建设的基本战略,被中央所采纳。

  新一轮技术革命正席卷全球,高新技术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速度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科技进步已成为各国经济发展的 决定性因素。国际竞争越来越表现为以“知识经济”为基础,以高科技产业为先导的综合国力的竞争。中国全面实施科教兴国 战略,正是适应世界科技和经济新世纪发展潮流而作出的必然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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