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忠“三不怕”书记的勇与谋

　　-本刊记者 翁仕友

　　姗姗来迟的深圳市领导干部会议终于在3月17日隆重召开，会上，广东省委组织部部长胡泽君宣读了一份“迟到” 的任免通知：免去黄丽满深圳市委书记职务，深圳市原市长李鸿忠担任市委书记一职。李鸿忠因此成为深圳历史上的第8位“ 掌舵人”。实际上，这份任免通知早在2月24日就已讨论决定，但因为全国“两会”的耽误一直迟迟未能宣布。更多的

人认 为，这又是一个“没有悬念”的任免通知。

　　前任黄丽满用3年零3个月的时间完成了她的深圳使命，也结束了她在深圳的主政生涯。与黄丽满的“少说多做”不 同，李鸿忠有着“运动式”思维、铁腕的行政手段，风格迥异的李氏主政深圳会带来什么，深圳的将来会怎样，人们有着各种 版本的猜想与期望。

　　“太平官”过不了关

　　今年49岁的李鸿忠有过知青生活的经历,根据公开资料，他曾在辽宁省沈阳市郊区插过队。1985年6月，他从 辽宁省委办公厅进入电子工业部工作，3年后挂职广东省惠州市副市长,之后又任职惠州市委副书记、市委书记。13年的惠 州工作经历在丰富他履历的同时，也让他积累了主政一方的经验。

　　2001年，李鸿忠回到省里任职，曾位至广东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2003年6月17日，李鸿忠来到毗邻惠 州市的深圳市，担任该市代市长一职。起初，人们对于这位从省里来的“新人”并未给予太多的关注。但是不到一个月，李鸿 忠就让深圳人牢牢地记住了他。

　　古语云,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官李鸿忠自然也不例外，所不同的是，他的“第一把火”烧得好像有点“过头”。20 03年7月3日，市政府通过了《关于实施“净畅宁”工程的决议》，着手从环境、交通、治安三个方面来改进城市面貌，这 项决议的出台实际上主要来自李鸿忠的推动。作为这项工程的一个支项，在全市范围内开展的以拆除违章建筑为重点的“梳理 行动”影响最大，遇到的阻力也最大。

　　城市人口的急剧膨胀、社会治安问题的严重、城市管理压力加大等问题已经成为阻碍深圳城市发展的“绊脚石”，同 时也是深圳城市管理中的“雷区”。以往几届政府也有动议，但是最终都因为触及利益群体之广而放弃，已经开始的也是无疾 而终。时任代市长的李鸿忠决心将这个城市“顽症”治一治。

　　然而没过多久，一篇题为《铜像照耀下的深圳》的网文流传开来，也引起了市政府的震动。该文严词批评了这次梳理 行动，认为这是对弱势群体的漠视，是一次违背民本精神的政府强制行动。为此，有人说李鸿忠粗暴、野蛮，有人说他是在“ 搞运动”，但李鸿忠沉默不语，并未作过多的解释。

　　而随后的行动更是一次胆识与智慧的较量，在城中村改造问题上，李鸿忠走的又是一步“险棋”。

　　1992年，深圳市推行农村城市化改革，农村的原行政村改造为集体股份合作公司。虽然行政村在性质上已经发生 变化，但是当地原居民仍保持原来的生活方式。同时，城中村内违章建筑严重，安全隐患、治安状况的不尽如人意已经成为市 民诟病的一大顽症。

　　而要在深圳解决这一问题更是难上加难，因为，各种利益关系复杂，处理不好很容易被“深水”淹了。

　　根据媒体报道，这次梳理行动涉及到的流动人口在百万以上，相当于迁移一座百万人口的中等城市。政府部门、企业 、原著居民等各种利益群体错综复杂，交织在一起，工作推行的难度可想而知。但是在这位有“硬汉”之称的代市长手上，这 场城市管理风暴最终还是刮了起来。深圳市民间智囊、因特虎创始人老亨认为，在这个过程中，李鸿忠树立了权威，他的铁腕 风格也逐步得到了认可。

　　2004年2月27日，李鸿忠高票“转正”。仅用8个月的时间，李鸿忠就交出了一份让各界点头称是的答卷，在 投票表决中，李鸿忠得到了328张赞成票，4张反对和5张弃权票。在随后的专场记者招待会上，他说：“在深圳做‘太平 官’、碌碌无为，是难以为继的，是过不了关的，只有兢兢业业才能适应更高要求。”

　　当选为市长后不久，李鸿忠做了一件有争议的事情，他将深圳实现现代化的时间由原来的2005年推迟到2010 年，同时对深圳市现代化的指标体系也进行了修改，重点加入文化、卫生等13项新指标。坦言要“以退求进”的李鸿忠让人 看到他务实的一面。

　　新官李鸿忠随后烧出的“两把火”是国有企业改制和适度重型化战略。适度重型化战略提出后，遭到了学界的众多批 评，有学者认为，重型化是市场作用下的产物，而不是政府所能支配的，但客观地说，这一提法击中了深圳市产业的软肋。

　　“三不怕”书记

　　3月25日，也就是李鸿忠被宣布为深圳市委书记的第8天，深圳市委工作会议召开。这一次，李鸿忠“高调”亮相 ，发表了长达3个多小时的就职演说。2万多字的演讲稿，李鸿忠没有让秘书代劳起草，而是亲自“操刀”。

　　“这是他的一贯风格，在惠州任市委书记的时候，他的施政报告也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的，那时候他还是刚学 电脑。”一位曾在惠州工作过的深圳官员李彬告诉《决策》。

　　“在深圳，请首先监督我。”在会上，李鸿忠给自己立下廉洁自律军令状，同时给自己提出了三条硬约束———市委 班子团结搞得好不好，我负主要责任；党风廉政建设搞得好不好，我负主要责任；干部任用是否公道正派，我负主要责任。

　　“作风硬朗的李鸿忠的出现，无疑给沉默多年的深圳带来了一股清新之气”，深圳市特区文化研究中心副研究员胡野 秋认为，一番很口语化的就职演说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工作30多年了，我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讲话，舒服啊。”一位公安局长在会后说道。

　　在当天的大会上，李鸿忠说出他不久前收到一条短信，短信里称：一个名叫“英达利科技园”的楼盘是“政府挂牌” 。他严厉批评了这种涉嫌利用手机短信发布虚假广告的行为，当即责成有关部门调查此事。然而调查结果表明，这个公司是经 过批准的，其广告中确实有“政府挂牌基地”等词语。

　　李鸿忠激动地说：“这就完了吗？不行！坚决不行！”“对这个调查结果，我不满意！”最后，有关部门暂停了该公 司售楼业务，同时开展了全市房地产广告专项整治行动，掀起了打击非法“炒楼”的风暴。

　　在深圳，有很多关于李鸿忠的故事，在一些深圳官员那里，这些都是津津乐道的谈资。

　　2003年11月初，李鸿忠收到一封群众来信，市民向李鸿忠举报笔架山公园有人大兴土木，对公园破坏极大。接 信当晚，李鸿忠就到笔架山公园“微服私访”。

　　两天后，在深圳市政府常务会议上，李鸿忠下令：未经市政府常务会议批准，任何单位不得随意在笔架山、莲花山、 梧桐山、中心公园等生态公园里搞项目，哪怕是动一锹土都不行。但笔架山公园管理处却对此置若罔闻，擅自批准动工新建项 目。随后市政府发出通告：公园管理处主任被行政撤职，另一副主任被行政记大过。

　　笔架山公园管理处主任因此成为深圳市公务人员因严重违抗政令被撤职的第一人，此事在官员中产生一场极强的震动 。“既打雷又下雨”的李鸿忠给人留下作风强悍的印象，对他个人的评价却是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敢抓敢管，敢负责任，有人 说他有“人治”色彩。

　　铁腕撼雷区，在市长岗位的李鸿忠锋芒毕露，很快刺痛了被触动利益的人们，使他们感到“不自在”，为此，有人扬 言报复。

　　“不怕得罪人，不怕报复，不怕丢乌纱帽”，李鸿忠一连说出“三个不怕”。

　　“大忠诚”与“大智慧”

　　“李鸿忠在政治上非常成熟，有政治智慧，总能很艺术地处理各种复杂的关系。”一位深圳市政府官员告诉记者。

　　拥有“政治智慧”的李鸿忠在就职演说中谈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历史与现实，继承与发展的问题。虽有萧规曹随的感觉 ，但是明了历史、尊重历史、以史为鉴、延续根脉的印象显示了他在政治上的成熟。

　　有学者认为，李鸿忠一直致力于强势政府建设，其执政理念可以概括为：政府应当是在依法行政框架下，有权威、负 责任、可问责的政府。另外，勤政、善政、廉政的提出，特别是善政这一现代治理理念的运用更能看出他为政之道的超前性。

　　李彬告诉《决策》，在国内至今还没有一个地方党政“一把手”像李鸿忠那样把善政作为自己的施政目标，这或许是 他擅长学习的结果。

　　对待事业，李鸿忠喜欢用“大忠诚”与“小忠诚”来说理。“小忠诚”指的是按部就班地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而“ 大忠诚”则指在贯彻上级领导意图的基础上进行开拓性、创造性的工作。反观李鸿忠的行事风格，实际上他已经将大小忠诚的 理论运用到自己的施政中，放大来说，他已经将这种“大忠诚”理论运用到处理深圳与上面的关系上。

　　在处理与前任书记黄丽满的关系上，李鸿忠更是将他的“大智慧”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担任代市长的时候，他很少表态，发言时总是会谦虚地说他是来学习的，为人非常低调”，李鸿忠身边的工作人 员告诉记者，他常强调市委的核心地位，强调党政意见的统一。

　　在记者采访中，多位深圳官员认为，市长李鸿忠与前任市委书记黄丽满工作配合十分默契，和谐的党政关系要好于以 往各届。“在一些公开场合能够看得出来，他很注重维护市委书记的威信。”一位政府官员告诉《决策》记者。

　　离任的黄丽满也毫不吝啬褒奖词语，这样做出总结：“几套班子配合默契、关系非常和谐，对工作的推动力度很大。 ”

　　有为而治

　　深圳市社会科学院院长乐正告诉《决策》记者，经历过特区初创时期、跨越式发展时期之后，李鸿忠面临的深圳是一 个需要科学发展的深圳，“和谐深圳”、“效益深圳”的提出实际上暗合了这种发展大环境。但是，近几年的深圳似乎一直没 有摆脱“抛弃论”的困扰，虽然经济增长势头依然强劲。在中央政策支持力度减弱的情况下，政界和学界曾经讨论过特区到底 要不要再“特”下去。深圳被自己抛弃，深圳丢掉了作为一个经济特区应有的精神状态。

　　“特别能改革，特别能开放，特别能创新”，李鸿忠用这15个字重新诠释了作为经济特区深圳的存在意义。要戴好 “特区”这顶帽子，做好实验田和排头兵，李鸿忠在正面回答了“特区还要不要办下去”的疑问，也让人看到了久违的“深圳 精神”———改革创新。

　　担任市委书记不久，李鸿忠即从软、硬两方面下出“猛药”。

　　硬的方面就是优化行政架构，以此带动工作效率的提高。“首先是在市发展改革局下面设立一个副局级的改革办，组 织专门力量专司改革问题的研究，谋改革之举，提改革之策；其次，组织到上海学习决策咨询委员会的经验，以期建立科学、 民主的决策机制。”深圳市委政策研究室决策咨讯中心主任曾宪建告诉《决策》记者。

　　软的方面就是重振一些人的精神状态。由于物质条件的提高，一些干部存在着不思进取、小富则安的思想，创业初期 的激情、拓荒精神开始淡化。“要弘扬四种精神，即负责任的精神、敢闯敢试的精神、敢抓敢管的精神和奋发有为的精神。” 在市委工作会议上，李鸿忠高声强调。

　　针对一些干部提出深圳要实行“无为而治”，李鸿忠严厉批评说，我们还没有资格谈“无为而治”，无为而治的核心 是“治”，是“有为”的一种高超方法，一种“不战而胜”的境界。深圳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梦想还没有实现，面对新挑战和 不断涌现出来的新问题，正是需要大有作为的时候。

　　再过几天，李鸿忠将和他的深圳人民一道庆祝一个重要的纪念日———深圳经济特区成立25周年。25年前，中共 中央、国务院确定深圳为“经济特区”。25年后的今天，中共中央又一次作出决定，由李鸿忠来担任深圳市委书记。虽然两 件事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是李鸿忠主政深圳，还是给人以不小的期望。

　　相关专题：《决策》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