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于拉萨林芝和山南的西藏之旅

　　从布达拉宫的金顶一现，在民航班车上不期然瞥见它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在贡嘎坐上回程航班，最后一次下望西藏半空中云的博物馆和雪的阅兵式为止，辗转于拉萨、林芝和山南的西藏之旅，只需要一周时间，也许就是您在五一长假的那一个星期。

　　陈东东 文/图

　　拉萨

　　布达拉宫的金顶一现。

　　在民航班车上不期然瞥见它的那一刻，西藏之旅算正式开始了。

　　红山上的这组建筑群过于著名，当你从它跟前经过，就近又把它打量一番，你的感觉，就像约了玛丽莲•梦露本人在某个小酒馆对饮，既讶异于这是真的，又不认为那有啥不寻常。似乎因为，空气稀薄造成的高能见度，正午阳光劈头盖脑地浇淋，蓝天的过分深邃和雪山棱镜般的透明，已把你带入了一种奇境，而奇境的漫游者仿佛梦游者，意识又无意识于所历的超现实。

　　旅行手册会指点你去巴朗学旅馆或吉日，那儿的价格便宜，一个床位每天才25元，当然条件相对简陋。那儿总是云集着背包客，相互找人结伴，交流各种路上的信息。站到旅馆院子里的留言板前面，你常常就能读到像是专门针对你的纸条，譬如说：去林芝和山南，三人缺一，越野车，哪天上路，费用几何，等等等等。不过，更值得去那些有着藏文化特色的宾馆，譬如色拉路上的诺达康桑宾馆(标房168元/天)，石头房子，玻璃天顶，藏式宫殿风格，大堂里放着的那套漂亮的藏式炉灶，颇值得一看。

　　在拉萨城区，到任一地点的出租车费一律10元。你听从司机的建议，先去了久闻其名的大昭寺。大昭寺不仅是拉萨，也是西藏的中心，其“觉康”殿，更被藏传佛教徒视为宇宙的核心。所以，转悠拉萨正该从大昭寺开始。拉萨圣城的形式感也以此为据：在寺内沿千佛廊顺时针绕“觉康”一周，是为“囊廓”(藏语“内转”之意)；而“八廓”即“中转”，正形成了围绕大昭寺的那圈八廓街；再外一圈叫林廓路，“林廓”在藏语里意指“外转”和“大转”。拉萨城的三转格局里，八廓街最为热闹，这里是拉萨老城区，从藏王到工匠，都曾聚居于此，古屋旧巷不一而足，各种旅游品商铺非但林次栉比，甚至叠床架屋。

　　要是你看够了乞丐、香客、喇嘛、长叩者及各色游人，也讨价还价累了，不妨到就近的一些酒吧餐馆里坐坐。八廓街东南角上的那幢黄房子——玛吉阿米藏式文化餐吧是个好去处，其中的藏餐、尼泊尔餐和印度餐都很正宗。“玛吉阿米”在藏语里意为“待嫁新娘”，传说六世达赖曾在此写下了“皎月升上东方山巅/玛吉阿米的容颜浮现”这一颇具意象派风味的诗篇。因达赖住过，这幢房子照规矩被涂成了黄色，相当醒目。从它的三楼平台上下瞰八廓或眺望拉萨，视角独到，视野开阔。

　　拉萨当地人则爱穿出八廓街，去江苏路附近人民体育场的革命茶馆，那儿的牦牛骨髓汤藏面2元一碗，鲜美可口。要是喝不惯酥油茶，可以喝甜茶，每小壶1元，有助初来者缓解高原反应。

　　三圈转经道外，都算拉萨城郊，座落在那儿的哲蚌、色拉等几座寺庙不可不去。绕过色拉寺正门，从左侧近白塔处没人看管的边门进去，可免35元一张的门票。每天下午3点半，色拉寺庭院里喇嘛们的辩经总是吸引人。不过，当幽暝缓慢升起，或一阵细雨偶然掠过，它那些偏离大殿、半废置的僧舍和小院落更值得留连⋯⋯

　　当然要进到布达拉宫(门票100元/人)里面去参观，罗布林卡(门票60元/人)却可以不去。罗布林卡跟一般公园的最大区别，只在于它曾是达赖的夏宫。黄昏时，倒是不妨去拉萨西北角被圈起来的一大片草地沼泽散步。那儿是拉萨城的绿肺，放牧着马、牛和羊群，它们的背景是布达拉宫后影，衬着拉萨河边的山色，景象的壮丽多姿，不是在别的城市里能够得见的。

　　林芝

　　拉萨东郊汽车站每天有发往林芝地区的多班长途车。途中需要翻过海拔5000米的米拉山口。但林芝的平均海拔仅2100米，一路下去，要是路况并不像实际碰到的那样糟糕，你会感觉既快且畅。尼洋河一路在车边汹涌，直到雅鲁藏布江漫流。山峦碧绿跟草场翠绿连绵，再往深处，便有林海浓得化不开的荫绿和静潭墨绿。林芝气候温润，云雾缭绕，因而被称作西藏的江南。不过其风貌景观比之秀丽的江南实在开阔大气得多，雪峰冰川穿插其间，那种幽美而兼华美，出乎意料，无从言表。

　　到林芝的第一站，你选在了工布江达，从那儿到巴松措约50公里，可租车前往。藏语“巴松措”意为“绿色的水”，近前一看，湖色近绿松石，湖形呈新月状，湖心一座绿岛，四周雪山倒映，黄鸭白鸥浮游低翔。此湖为喇嘛教宁玛派神湖，湖心岛上有一座错宗贡巴寺。要是你已经在拉萨转悠了那几座大寺，一路下去还将看到像昌都寺，犹其像桑耶寺这样的寺庙，错宗贡巴寺里面就显得没什么特色了。不过，庙门前放置的男女生殖器大型木雕，却不是在西藏许多地方随意可见的。问当地藏民，只说放这种木雕是用于避邪。想来“邪”也害怕勃发生命力的物什哎。

　　离开巴松措，继续租车往八一镇，这样途中就看到了秀巴千年古堡群。这古堡也叫戎堡，即烽火台，始建于唐朝后期，现早已荒废。秀巴古堡全由片石和木板搭建，堡群由5个高低不同的堡垒组成，相互呼应，互为犄角。这种古堡上不封顶，钻入其中，像是进了个上下垂直的时间隧道，天光从高远处折射，世界聚然变异，“秦时明月汉时关”之慨，在此有了个西藏版本。

　　近黄昏来到了八一，它是林芝地区的首府，和林芝地区的另一些城镇像林芝镇、米林和朗县县城一样，它实在没什么特色，跟内地一些平庸的小城县镇无多区别。但在那儿歇宿，从那儿出发，可以往游诸如色季拉山，鲁朗林海及民俗村，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南伊沟，列山古墓和朗堆庄园等。八一近处有一巨柏林，其中一树高50米，号称世界柏树之王。不得不去的是色季拉山，山上植被丰富、层次颇多，在它海拔5300米的巅峰遥看7782米的南迦巴瓦峰，你会更明白“山外有山”是个什么概念。

　　翻过色季拉山，鲁朗民俗村展现一派田园风光。隐约悠扬的藏歌声里一匹小公马在草地上打滚，几个牧羊人在树下打盹，一排姑娘在远处打阿嘎，并且她们正齐声哼唱⋯⋯大路上，三个把自己包裹严实，叩长头的女信徒引你上前攀谈。她们一路过来已叩了近半年的长头了，到目的地拉萨的大昭寺门前，大概还需三个多月。问一路上如何吃住，她们指向不远处的前方，才发现另一人推着辆给养车，车里面装着食物、炊具和宿夜的帐篷⋯⋯才进到民俗村里，一个名叫拉姆(藏语意为度母)的女孩，或另一个名叫卓玛的女孩，会以透明的天真和可爱的狡黠把你迎进她家。你不知道那是不是典型的藏式民居，用石头砌成，底楼为仓房和牲口棚，楼上是宽大的厨房、餐堂兼客厅，除了卧室，少不了的一定是佛龛。在此，你多少可以体味藏族家居的氛围了，喝着放了盐巴的酥油茶或度数极底的青稞酒，在室内幽明变幻的光色里乱扯闲话最有意思。要是再到民俗村里去骑马，就纯属旅游节目了，一趟10元。返回八一的路上，在色季拉山脚，又看到那几个长叩者，她们走得真是有耐心。

　　山南

　　八一镇往米林的长途车(车票30元/人)，每天多班，在镇边尼洋河大桥附近上车，路上约3小时，路况不佳，时有塌方。因米林是边境县，到米林境时，边防战士会认真检查你的证件，米林宾馆(标房120元/天)算是县城里最好的旅店了。去米林的往南伊沟风景区的路况极差，但风光奇佳。下一站是朗县，跟米林县城一样，只两三条小街，傍晚弥散着僻地特有的寂寞。

　　从朗县翻山，看雅鲁藏布江逶迤，汽车在九曲盘缠的险路上开三四个小时，就到了山南境内的加查。县城西边的达布夏珠林寺颇值得一去，喇嘛们相当热情，一再提议你为他们拍照。七百年前，洛桑扎巴活佛将白定寺搬迁到此，取名嘎玛夏珠林寺。第九代活佛嘎玛旺久多吉将它定名为达布夏珠林。所谓“夏珠林”，意为讲经修炼的地方。这座香火颇盛的小庙尊奉着“能仁王”神灵，并供奉有杰钦嘎玛赤列和吉祥天姆两位护法神。据说达布夏珠林寺以讲经说法为主，其辩经在藏传佛教中颇有影响⋯⋯

　　在加查停留，为了去拉姆拉措。但往拉姆拉措只能租车，且因路况不佳，必须租好车。好在你可以找人合租。一辆丰田4500，车费约700元，大概能塞进六七个人吧。

　　出加查往北，得在琼果杰寺逗留。它被视作圣湖门户，修建于五百年前。当初的建筑为祖拉康，高达五层，经堂58柱，并饰有金顶。至五世达赖时，摄政王第巴•桑结加措予以扩建，形成占地面积4000平方米的庞大建筑群。琼果杰寺大门外，有三世达赖时所立的“琼果杰寺志”碑。在寺后山坡的玛尼石佛龛中，供有三世达赖的脚印石。那儿的草地里埋着块石板，极受香客尊崇，说是凝望此石可见使人如愿的图像。不过，你下车后看到的，是这座辉煌一时的寺庙之破落。它踞守在依然雄伟的废墟中间，唯一保留下来的殿堂开着扇侧门，里面的昏暗，比照例的昏暗更加昏暗，所见实在平淡无奇。只是当车再次启动，奋力攀向悬在更高处的湖之明镜，你从回望里又看到裹入万千锦秀风光的残垣断壁，才感叹了它的荒废之美。

　　拉姆拉措在海拔5000米处，车到山前，还得徒步近两个小时才能攀抵一道呈东西走向的山梁，它窄如刀锋，中间有一段裂开的风马旗阵，是观赏圣湖的最佳位置。你看见一个喇嘛正以显然最为合适的角度朝下观望。要是顺着这喇嘛的视线，你也稍稍站稳，低眉俯瞰，不禁暗叹这果然神奇！——跟旅行图册上所说的一样，拉姆拉措面积1平方公里左右，犹如一面头盖骨形的镜子，镶嵌在云下，为雪山峻峰所环抱。湖面的绿松石颜色间闪烁一带云缝里吐露的午后阳光，仿佛道路横贯而过。后来你请教身边的喇嘛，他解释这符号，果然说这是跟旅行者命运般配的道路意象⋯⋯

　　林芝全为绿色，而山南则现出其金黄。山南地区是藏文化的发源地，由高地农业文明发展壮大的吐蕃王朝即在此兴起。当你从加查到泽当，穿过曲松一带的古河床裂谷，你就进入了藏文化的往昔，甚至其源头。雍布拉康，第一代吐蕃赞普所建的王宫，藏语意为母鹿后腿上的宫殿，因为它筑在一座形同母鹿的山上。你发现，布达拉宫的辉煌从它就开始了。昌珠寺，西藏历史上的第一座佛殿；桑耶寺，西藏第一座佛法僧俱全的寺庙，其结构布局呈现着佛教的宇宙观。大昭寺正好是它们的翻版。你可以从泽当镇坐车直驰桑耶寺，但是从雅鲁藏布江边乘渡船前往，似更有朝圣慈航的意味。

　　在藏语里，桑耶意为“出乎意料”，它是你对自己在拉萨、林芝和山南一周周转的一句评语吗？从桑耶寺出来，再到雅江对岸的敏珠林寺，尤其站在朗色林庄园那笼罩于没落阴霾下的废弃大厦前，你喃喃自语的依然是“桑耶”。直到你在贡嘎坐上回程航班，最后一次下望西藏半空中云的博物馆和雪的阅兵式，你喃喃自语的，也还是“桑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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