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秘密

　　文化讲习所·刘擎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现代思想文化研究所研究员

　　儿童对父母提出的最具震撼性的难题是：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彼得·布鲁克斯(PeterBrooks)说，这是 一个绝不可能获得满意答案的问题。

　　这不是因为许多父母可能会对子女敷衍搪塞，而是说，即便是像开明的鲁迅对周海婴

那样给予完全诚实的科学解答， 儿童也完全不能够明白。他们感知到两性身体的差异，唤起了对性的好奇，但他们的生理发展却远不足以使他们理解这种差异 的含义。“这似乎注定了他们对于知识的最初探索将彻底落空”。因此而生成了一种认知的欲望模式。认知的冲动、窥视的渴 望与性的欲望因此而难解难分地纠结在一起。这是布鲁克斯在《身体活——现代叙述中的欲望对象》一书中所论述的主题之一 。这部2003年出版的英文著作现在已经有了中译本(朱生坚译，新星出版社2005年5月版)，使我们得以沿着一张奇 妙而引人入胜的叙事地图，开始一次探询身体秘密的阅读旅程。

　　布鲁克斯曾在耶鲁大学执教40年，是美国当代最为著名的比较文学家之一。在这本新著中，他论述了西方现代文学 艺术中的身体叙事以及解读方式，以此探讨“以性来界定的身体”的复杂含义。性不只是生物性的，它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 我们的各种想象与象征，其中包含着一种求知欲望，构成了“认知癖”所驱动的智性活动的基础。对身体的好奇心也就形成了 文艺作品中身体叙述的动力学。

　　身体不仅关乎愉悦，而且通向知识与力量。布鲁克斯说，唐璜之所以追求征服女人，不只是出于性欲，同样也是出于 “掌握对象”的愿望。这种不断的引诱、占有然后移情别恋的“唐璜的形而上学”，与一种持续的、无法满足地对知识的寻求 有关，“本质上是一种认知欲望”。他借用萨特所谓的“阿克顿情结”(阿克顿推开树枝，为了更好的看到沐浴中的黛安娜) 指出，西方传统中认识论和视觉出发点大多被设定为男性的，而被看、被裸露与被揭示的对象是反复以女性形象来人格化的： 真理被人格化为女神或是斯芬克斯。他引述杜克洛的话说，“正是对‘真理’隐秘的爱恋让我们如此满怀激情追求女人；我们 试图剥除她们身上我们认为可能隐藏真理的所有东西；而当我们在这一个身上满足了好奇心，也就没有了幻想，我们就去追求 另一个……”。而“看”在认识论中具有特权地位，在英语和法语的日常用语中，“看见”(see,voir)也就是“知 道”(know,savoir)的意思。由于视觉对于认知的特殊意义，对身体的“认知癖”与“窥视癖”之间的关联也就 很自然了。

　　这本书绝不是“学院派”的枯燥论证，更多地是对经典文艺作品中身体表征的生动而具体的分析。即使在读过罗兰· 巴特和乔治·巴塔耶之后，我们仍然会被布鲁克斯的博学、洞见与写作才华所深深吸引。

　　八卦伦理

　　娱乐至死·刘天昭自由撰稿人

　　去年有很多不幸的女人，跳出来说这个或者那个有名的男人对她做了坏事——以性为核心内容的各种类型的坏事。单 从这些新闻的内容来看，这个世界可真是已经烂到芯子里了，完全没法要了：男人们脑子里净想着怎么占女人便宜！女人们为 了名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是事实上，人们并没有被这样的一个世界击倒，大家说起饶颖阿姨、张珏妹妹、王纳文嫂子来， 还都是津津乐道，兴致盎然。

　　比较起来，今年的明星八卦都显得不那么阴暗，情爱故事里少掺了些金钱名利，让人简直想要说纯洁了！不过天王天 后的菲鹏恋和岑伦恋并不真的有趣，故事很平，猛料很少，估计只有他们的fans才会热诚关注。真正好看的、有传播力和 戏剧价值的，仍然是一些不那么阳光明媚的三角恋和婚外恋。像安吉丽娜·朱莉拆散了金童玉女布拉德·皮特和安妮斯顿啦， 像与梁朝伟爱了那么多年的刘嘉玲又和一直以来记录清白的胡军好上啦，像李冰冰和朱孝天拍戏拍出了火花啦……

　　李冰冰和朱孝天在酒店过道里亲热，被监视器不小心拍到了。这个故事全都好在它的“不小心”上头。因为监视器不 是故意的，因为李美女和朱帅哥并不知晓这个监视器的存在，所以实际上的效果等于偷拍。两个当事人是放松的，是不带表演 性的，是自我自在的。所以他们两个人的行为，也就容易被人认为是有关他们生活与人格的真相的。

　　不知道为啥名人的诚实可信度都这么不好，我们“群众”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想象力(而且往往都是最龌龊的想象力) 去猜测他们的“真相”。现在这偷拍的证据更是鼓励了大家狂野猜测，在传播这个八卦的时候，一句说出或者没说出的按语就 是，明星们的生活多么腐朽多么糜烂啊！人们这么说着的时候，会不知不觉地感到满足：虽然我的日子过得没有他们神气，虽 然我的钱没有他们多，但是我比他们干净、我比他们真诚、我比他们高尚！在这样的满足里，当然谁也不乐意再去追究，事情 的真相是不是那样的啊？事情的真相就那么简单吗？

　　制造八卦、传播八卦这个事情，再怎么以“人民的趣味”做挡箭牌，也还是藏不住它阴暗的心理基础，总是让人觉得 有那么一点卑鄙，不是君子所为。荒谬的是，人们在传播八卦、评论八卦的时候，他们的那个立场，往往又是特别有道德优越 感的，特别鲜明地捍卫一些所谓传统价值。由于八卦的内容普遍桃色，所以这个传统价值基本上表现为爱情忠贞、一夫一妻。

　　这个意思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梁文道在电视里讲的。我觉得这话说得特别好，经他这么一说，我们就看到了道德 优越感和阴暗心理之间，有无法掩饰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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