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周刊：还有多少假照片

　　喜欢在新闻照片上做手脚的人，却又同样喜欢强调自己是在忠实地记录历史。面对无数穿帮的假照片，人们会想，是历史制造了假象在玩弄我们，还是我们制造的假象在玩弄历史?

　　文/严薇 图/新周刊图片库

　　黑龙江宁安市沙兰镇特大洪灾出了一张著名照片：洪水退后教室斑驳龟裂的白墙上，有四只乌黑、细长的手指印并列排开。该照片的图说是，遇难小学生求生时在墙上留下的最后手印。然而在这张照片被广泛采用的第三天，《新文化报》刊登了题为《独家报料：洪灾黑手印不是孩子留下的》的报道，质疑各大媒体所发遇难小学生最后手印照片的真实性。和这件事情几乎同时引发大家兴趣的另一件事是美国《Us　Weekly》杂志干的。该杂志4月号的封面刊登了彼特和茱丽及其养子在非洲沙滩亲密游玩的照片，传媒分析这是两人打算公开关系的预兆——当然，这又是假的,用电脑“做”出来的。

　　纷纷登场的假面舞会

　　宋晓刚在新近出版的《虚镜头》里列举了许多闻名世界的假照片。不知道看了这本书后，周杰伦还会不会像他在《一九四三》里唱到的那样:“我对着黑白照片开始想象，爸和妈当年的模样。”把这种“想象”具体化的经典当然是电影《阿甘正传》，其中阿甘与已故美国总统肯尼迪、约翰逊很历史地握了一回手，观者无不觉得“跟真的一样”。同样看上去跟真的一样的著名照片是乔·罗森塔尔的那张得了1945年普利策摄影奖《旗帜插在硫磺岛上》，摄影史上的记载是，作者赶到该岛之前，旗帜就已经插好了，来迟的他为完成任务，只好叫士兵重新插了一次。于是，一幅名作就这样诞生了。更出名的是阿尔弗雷德·艾森施泰特于1945年拍摄的《V-Day》(《胜利日》)。这张片子被普遍认为是经典名作,但就是这张经典名作在近年也受到了质疑。《V-Day》的主人公——当年的水兵吉姆·雷诺尔斯也第一次向世人说出了《V-Day》拍摄的真情。“照片并非摄于当年8月，而是5月，也就是战胜德国纳粹的日子。” 吉姆指出，这是摄影师艾森施泰特根据《生活》杂志老板的授意而拍摄的。从创意、构图，甚至被吻护士小姐身体的姿态，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摆拍了《巴黎市政厅前的接吻》的杜瓦利埃反而觉得自己是在“创造历史”。的确，“创造历史”和“篡改历史”是很难同日而语的。撇开上面提到的摆拍不说，铁板钉钉的造假便是那种对既有影像大做手脚，进行人为的技术修改,直至伪造历史。

　　2003年4月1日，美国《洛杉矶时报》头版刊发了其派驻伊拉克前线的摄影记者布莱恩·沃尔斯基从前线发回的一张新闻照片。然而，当这张足以冲击普利策新闻奖的照片被放大六倍后，却发现是一张电脑合成的假照片。除了像布莱恩·沃尔斯基那样记者自己修改外，还有的是编辑亲自主刀进行。如1997年11月17日，36名瑞士人在埃及卢克索惨遭杀害。美联社记者拍摄的一张水洗后的卢克索庙前的台阶照片，被瑞士《一瞥报》和瑞士、德国电视台在发表时用电脑修改，照片上的水印变成了一条又宽又长的鲜红血印，使人心灵震颤。除了记录苦难的照片,标志人类进步的照片也陷入了不明真假的迷局。一项权威民意调查显示，有近2500万美国人表示不相信阿波罗行动是真实的。登月照片被提出了许多质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登月照片的真实性.

　　假面之真相：不真实的背后

　　如果说现在电视、电影只是利用了计算机的某些特异功能，通过剪接、粘贴、删除、合并、修饰等手法，弄出许多真真假假的照片、虚虚实实的图像、明星绯闻，全然是为了娱乐大众，满足大众猎奇心理的话，那承载着记录历史使命的一度被人顶礼膜拜的历史照片作假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新闻图片造假的动机是多种多样的，个人博取名利固然是一个重要原因，但这样做的风险较大，没有十分把握是不敢轻易为之的。但某个政权出于某种意识形态的考虑而在照片上做做手脚就会让人觉得安全又体面。二战时期,苏联红军攻下柏林把一面旗子插上了德国的国会大厦,这个场景留在了一幅著名的照片中,可后来证实,图片中具有标志意义的那面前苏联国旗,在当时并没有苏维埃的党徽在上面,后来我们看到的是技术加工的结果。修改照片在前苏联其实由来以久，可以说已经成了一种传统。1920年，前苏联摄影师布拉拍了一张在彼得堡的塔夫里切斯基召开第二次共产国际大会的代表们的合影,现在看到的是只有列宁和高尔基两个人, 可到了1972年，美国一名学者在阿姆斯特丹一家古籍书店看到的这张照片原件上却有20多人。而在斯大林时代，照片修改已成为政治斗争中一种不可或缺的武器。他们表达自己立场、惩罚政治对手最厉害的一招，就是在照片上做手脚。被照片修版术抹掉的25个人包括布哈林这样的斯大林心中的异己分子。

　　2000年，俄罗斯研究人员亚历山大·戈尔多夫发表名为《本世纪最大的伪造》的文章，对美国1979年所拍摄的登月照片提出了许多质疑，更有甚者归纳了诸如“照片天空没有星星”等10大骗局证据，登月与否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被人怀疑。所以说直到今天，登月照片是真是假都还没有确切答案，但是曾参加飞行的美国宇航员尼尔·阿姆斯特朗30年来选择了沉默，拒绝参加任何记者招待会、签名或合影，却给人们留下了巨大的疑惑。说来说去，还是意识形态在作怪。

　　假面之遥想:下一张假照片?

　　被发现作假后,《洛杉矶时报》在其网站上刊登了更正声明，并宣布开除布莱恩·沃尔斯基。布莱恩也承认，他为了“使照片更为生动”，将一张英国士兵的照片和一张伊拉克巴士拉市外平民人群的照片合并后作了处理，伪造出一张英国士兵用步枪指向平民的照片,这样不仅使他自己被报社解职,名誉扫地,也使报社名声受损.对于卢克索惨案,瑞士德语区的《星期日报》刊载了3张照片：原作、篡改后的照片和卢克索惨案发生的真实地点的照片。从3张对比鲜明的照片揭露了《一瞥报》和瑞士、德国电视台的新闻舞弊行为,使这三家媒体声名扫地。《中国摄影报》曾发表文章批判《V-Day》,认为如果水兵说的是真的,这张新闻照片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它在新闻摄影史上变得一文不值，人们应摘掉它的“经典名作”王冠，给它戴上“造假大王”的帽子而变为反面教材.

　　太多曾经被赋于荣誉、赞扬的照片现在都被冠以了不信任的眼神,美国的大卫·米克尔森等人还专门创办了揭伪的网站www.snopes.com.米克尔森热衷对伪照片进行仔细分析，寻找其可疑之处——比如用软件找寻“模糊处理的地方”或者“看上去不甚协调的部位”，以及其他“数字处理过的证据”。

　　虽然假照片会让很多人声败名裂,但是制假的人却越来越多,一个专门刊载假新闻照片网站的创建者扎克·艾克斯雷说：“目前对新闻照片进行加工处理似乎正日益成为一种时尚。”米克尔森也承认，尽管许多假照片都有着比较明显的伪造痕迹，但是有些图片伪造的技术相当高明，压根儿就找不到任何破绽，最终在网上被好事者广为传播，以讹传讹。“如果任凭这种伪造风气愈演愈烈的话，那么，要不了几年，人们就不会再相信任何照片了！”

　　相关专题：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