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物周刊：向魅力致敬--中国魅力50人(10)

　　张斌 尖锐之魅

　　-本刊记者 徐梅 发自北京

　　录音笔开了又关，打断记者采访的是电话、拜访，还有下属的送审、签字。这期间，善解人意的秘书还踮着脚进出了两趟，悄悄放下一摞一摞的报表，张斌冲她微笑，并保证，

“下班之前，一定都签完！”

　　36岁的张斌在上个世纪是足球愤青、一线记者，现在是中央电视台体育中心体育编辑部副主任，像每一个管事的人那样，“每天都要奋力地签字”。

　　他问记者“刚才咱说到哪儿了？”诚恳的眼神、拿你当自己人的语气让你没有办法为采访的支离破碎抱怨什么。而他的坦率真诚、自如精当，最终还是使得对话丰满愉悦。

　　不要把所有的人都当傻子

　　“大家记住我，或者喜欢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小子什么都敢说！”他最经典的言论出自2001年10月6日央视的《体育新闻》，“我就认定这是假球，如果你们认为是诽谤，你们可以来告我！”

　　在当天进行的甲B联赛最后一轮，江苏舜天、成都五牛、浙江绿城、长春亚泰四队协同做局，把长春亚泰送入甲A。

　　当时他正在北戴河游玩，不断接到同事、朋友的电话，问是不是假球！几分钟后他就把车子往北京方向开，到家里扯了套西服又往台里开，路上还通知《体育新闻》的编辑，“给我留出时间，我要进演播室！”他在直播时直言这两场比赛是在上演“罪恶”。

　　这就是事后被媒体高度关注的“甲B五鼠案”，最后事实证明了张斌和同行的判断，中国足协最终认定上述比赛为消极比赛，长春亚泰被取消升甲A资格，其它相关球队也受到处罚。

　　这可能是他从业以来最光彩照人的瞬间，如他所言，“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努力做的一件事情是：让大家知道中国足球的现状是什么。黑、乱、无能，黑到什么程度、乱到什么程度、无能到什么程度……”

　　他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不要把所有的人都当傻子。”

　　在漫漫的打假路上，当初的激情和勇气已遭到巨大的消耗。2001年12月21日，浙江绿城足球俱乐部董事长宋卫平向足协出示了一封“黑哨裁判”的忏悔信。白岩松将张斌、宋卫平，以及时任浙江省体育局局长的陈培德邀在一起，做了一期《时空连线》，彼时因证据确凿，群情激愤，大喊“司法介入”，“他们都很有信心，我的发言让他们觉得有些灰暗，宋卫平以前没有见过我，就在电话里问我，你今年多大？我说32岁，他很惊讶这样的年纪怎么就如此不乐观了。”

　　“我没有什么理由乐观啊！当时最热点的是‘司法介入’，但我的理解，司法介入的前奏还是行政介入，我不抱多大的信心。”

　　他很怕自己麻木，但是也无力阻挡这种消耗，那种不吐不快的状态已经没有了，“在事件发生时必须有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必须就是我！现在我自己可能也没有这种状态了。”

　　“时间长了，你会把一切都合理化，把它都当作发展中的一个问题，你会以一个很平常的心态看一切，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会特平静地说，‘本该如此！’”。

　　我们过去一直在咒骂

　　那么该如何是好？接替他在《足球之夜》里出镜主持的刘建宏面对镜头说，“既然我们选择了中国足球，就只能与它一路同行！只能耐心等待。”冷也好热也好，真的只能这样熬下去？

　　“当然不是！”张斌说他和他的“战友”——他这样称呼他在《足球之夜》的同事，选择的还是战斗，不过现在不再是咒骂和指责，“以前所做，更多的是在咒骂，但是它的作用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立竿见影，我们到底是提供治病良药，还是提供毒药？”

　　“那个时候好像是说，这东西不行了，咱把它毒死算了！现在第一目的是达到了，先毁掉它，至少在名誉上毁掉它，但你还是得解决，要使其康复不是吗？”

　　所以除了客观地描述，还需要真正地探寻，“保持高频率的激愤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你重复它就行了。但是指责咒骂，还必须有个‘因为，所以’，而不能只用结果解释结果。”

　　“过去我们是让大家激愤、激愤、更激愤！现在我想要拿出一个让所有人看了都突然沉默的东西！”他强调，“没有人有能力对中国足球落后的状况做一个真正的描述，现在所堆砌的只是个结果。我们想做的是《中国足球现状的电视白皮书》。”

　　制作《白皮书》太难了，他转而开始操作《足球三国》，确切地说，是以解读日本、韩国足球的方式来旁敲侧击中国足球，选择日韩的原因，是因为“中国的事情太纠缠不清了”，而欧美又太远，就做我们的近邻吧，告诉观众中国足球究竟落后在哪些地方，“其实不仅仅是足球本身的落后，还是中国现代化进程落后的一个缩影。”

　　他很兴奋，如他所言，想做这个还是因为有新闻理想！他珍视这个解剖机会，希望把片子做到成熟再推出来，现在则是细致繁复的筹备和采访，“每一个来中国的日本、韩国足球人士我们都做了访问，这个片子做出来也许没有以前那样炫目解气，但是至少能解决我们的一些疑惑，当人们看这个的时候，哪怕有些无奈都好。”

　　永远最爱老婆

　　入选本刊魅力人物候选榜，他有些惶惑。“外形各有各的标准，内在……男人的魅力应该是心里有底吧！”他说自己并不是那种特有底的人，‘我老婆总说，如果想让自己压力小点，你要做的不是把事情存留下去，而是马上判断抉择。’可是我不能马上做出判断啊，因为我没有这个马上判断的能力。”

　　说这话时，那个镇定自若、滔滔不绝的张斌消失了。“总有一脚踏出去没有踩实在的担心。主持节目我其实没有什么自信，我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最正确的东西，我只能说我比一般人更善于表达，面对镜头不紧张，更熟练。”

　　他说自己从不在球迷面前扮演“全知”角色，而是像一个跟你一起喝啤酒看球，一样吼叫一样纳闷的兄弟，“我努力说出自己的第一感触，我的疑惑，我的不知道。我们并不是真正的知情者，尽管我们距离事件非常近，但是我仍无法复原新闻现场，无法得出判断，我只希望有更多的机会来接近事件。”

　　内心里他有些怕老，害怕40岁的到来，害怕自己没有了激情和学习的动力，害怕见识堆积出来的漠然、惰性，害怕自己会接受某种现实。

　　然而40岁必定还是会来的，在我们必须变老的路上，他说要坚持的是传媒人的自我教育，所谓魅力也在这番自我修炼之中，“物质生活的变化是财富积累的必然结果，自我品性的成长方面，我一直要求自己能做得大气，不要过于拘泥一些事情，尤其是面对一些对手，或者是对立面的时候，应该大气从容一些，这是我想追求的状态，也许头发白了都没有办法全部实现，但是算个方向吧。”

　　他把老婆的照片设置成自己办公室电脑的桌面，希望同为传媒人的她，“活得轻松一些。”因为爱她，所以希望她保有并享受女性的魅力。老婆有千好万好，最让他满足的是，忙碌一天的她回家后还能兴趣盎然地在更衣间里给老公熨衣服，并陶醉其中。他希望自己永远是最有魅力的人，哪怕只是在老婆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