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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知青生存现状调查:孩子变成生活全部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0月17日11:43 《法律与生活》杂志

  户口至今还在农村

  张女士就是本文开头提到的那位来编辑部的妇女。她拿着一堆整理得非常清晰的材料,一进门就说:“我是知青。”言语间很为自己曾经是知青的身份自豪。在采访中,她多次强调,知青就是知识青年,是有文化、有抱负的人。也许因为这种心理,她十分不愿意谈起自己具体的生活经历。

  在张女士拿来的材料上处处都有“农婚知青”的字样,记者询问这是什么意思,她立刻就忿忿不平地说:“这是当地对我们的轻视,是侮辱性称呼。”接着开始抨击当地对他们的不公平,情绪十分激动。在记者一再表示下,她才不情愿地细细说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农婚知青”就是留下来与当地农民结婚的知青。他们的问题比返城知青要复杂得多,命运也因此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张女士是浙江人。1969年12月,高中毕业的她被敲锣打鼓送到浙江某公社务农,当时她23岁。她回忆,“大卡车披着大红花,大家都觉得很光荣”。没想到大卡车驶向的是她人生的另一条路。

  下乡期间张女士的父亲病故,家中只有继母。因为在上海的父亲是“文革”中被迫害死,所以她受到连累,“以为天不会亮了”,张女士只好嫁给了当地的农民。出嫁时她已经年近30岁。

  1977年,恢复高考。从村里的广播中听到这个消息距离考试只有十多天了。张女士是个要强的人,很希望能有继续深造的机会,于是马上开始准备。时间紧张,加上还要照顾才几个月大的孩子,高考失利。

  尽管返城的政策出来了,规定25岁以下未婚的才能返城,可她这些条件都不具备。而且家里没亲人了,这里又有孩子和丈夫,就留下吧。“到现在我的户口还在当地。”

  国家对不能返城知青做了安排,要求“就近安置”,有条件的到大型企业,没条件的到社办企业或知青厂去。这样,1979年张女士招工进了知青厂。之前她在村里当代课老师,但因为没有后台,一直无法转正成公办老师。

  工厂是做电子元器件的,活比较轻松,工资二十多元,在当地农民看来,已经是笔巨款,何况又是国家的人,户口也成了城镇户口。那时候真是过得很满意,毕竟自己是知青,跟农民不同呀。

  可安稳的日子不长,由于知青厂技术薄弱,经营得不好,三四年的工夫就做不下去了,纷纷关闭或转手。她所在的工厂承包给了个人,他们一批知青失业了。当时,他们已经四十多岁。

  为了谋生,张女士与当地农民一起做了一段时间的副业,她说“都这么苦过来的”,心理上并没有多大落差。后来,张女士只身来到宁波,寄居在亲戚家里,四处找工作。因为当时国家经济刚刚复苏,急需人才,她又是高中学历,在当时已经算高学历了。很快她成为一名会计。“在宁波算是开了眼,知道怎么做企业了”,一年后,带着学来的经验,她回到村里办了个玩具加工厂。勤奋加上她的知识,企业发展很快,成了拥有100多名员工的大厂。两三年的工夫就给家里盖起了小楼,让家人过上了小康生活。她又替两名知青交了

劳动合同制工人十年的
养老保险
费。在她赞助的同学聚会上,留城的同学都羡慕地说她是“因祸得福”。

  经济上宽裕了,可她与丈夫的分歧也日趋白热化。尽管从前因为性格、生活习惯等产生的矛盾也存在,可凑合过日子还说得过去。但丈夫在经营上的“短视”让她再次正视一个事实:他们不是一类人。有钱后,张女士想把钱投入再生产,扩大生产规模,一来可以有自己的事业,二来也可以给渐渐长大的子女提供教育费用。可是丈夫有点钱就忘乎所以,吃喝玩乐。甚至在她到处推销产品之机把小姐带回家里。她无法忍受了,想到赶在丈夫把钱挥霍完之前抢救出来供孩子读书。于是,1993年她把企业卖掉,然后离开丈夫,只身到宁波陪两个孩子读书。

  因为出身大城市,又受过多年的教育,她明白知识的重要。所以孩子一到上学年龄,她就把孩子送到宁波读书,毕竟教学质量比农村强多了。

  供两个孩子读书,只靠积蓄当然不够。她又接连办了两次工厂,可因为市场竞争太激烈,都没能坚持下来。接着她又做过推销员、经纪人等。她说:“我做了最大努力,很辛苦。”

  孩子们很争气,女儿大学毕业后当了老师,儿子也顺利地在邮电局找到工作。她再不用为经济发愁,可以安心养老了。这个时候,她与同样命运的伙伴们发现了自己的养老金中存在问题。

  “我举个例子”,她说,“我们这里有一起下乡的两姐妹,工龄一样,可在我们这里的姐姐养老金比在别的县的妹妹少了两三百元,并且退休时间还比妹妹晚了五年。”而这个养老金,还是当地要求他们在2000年每人大概补交了将近两万元的养老保险费后才获得的,有些知青因为交不起,达到退休年龄也无法享受退休职工的待遇。2003年,当地政府又发文,让他们补缴十几年的医疗保险基金,约一万多元,靠养老金生活的知青们实在无力交纳了,至今也无法享受医疗保险。

  “当地财政收入是全省第一,为什么对我们这么斤斤计较,还不承认我们是职工,只承认是‘农婚知青’,这不是歧视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张女士等“农婚知青”向当地劳动和保障局递交报告,请求纠正这一不符合职工社保政策的做法,但对方的答复让他们很不满意,没有解决问题。于是,他们起诉到法院。诉讼经历了几个回合,最后省高院以不在受理范围内驳回了他们的起诉。

  为了改变这一败局,知青们四处奔波。张女士说:“我们不是图钱,是想争取公正的待遇,不能因为我们在农村成家了,就被区别对待。我们要为自己维权,真是很不容易。”说着,她的声音沙哑了,“如果不是有当时的‘运动’,我不会是这个命运。我的很多没下乡的同学现在位居高位,过得很好。上学时,我的成绩在班里可是名列前茅的。”

  一直没成功的下海经历

  如果说刘女士和张女士还在为生活奔波无暇回顾从前的话,黄先生则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去“看些东西”、“想想过去”,因为他已经很长时间不去工作了。

  黄先生是1967年底,从北京去黑龙江兵团的,当时高三。1974年“没费什么劲”回到北京,因为当时北京调了大概3000名知青充实师资。黄先生被分到中学教书,“当时学校的混乱情况现在无法想象”,“学校的窗玻璃没一块是完整的”,所以一起回来的很多老师都无法适应,甚至得了病。黄先生说自己相对是个坚强、乐观的人,可是每天放学后静下来看报纸时“字乱晃、头晕”,他后来才知道那其实也是得了轻微的神经官能症。所以1977年一恢复高考,黄先生立刻报名,可惜因为考生太多,尽管上了分数线也没能被录取。1978年,黄先生终于考上北京大学数学系。当时他已经30岁了。为了追赶失去的青春,他日后做了种种努力。

  毕业后他被分配在某大学教书,他很快发现学校派别斗争激烈,而且年龄大的原因要想在数学上有所建树很难。职称评不上去,加上个性的“不安分”,四年后,黄先生下海了。

  下海后呆的第一个公司是一帮“投缘”的年轻人。一年后,因为“理念不合”,黄先生又投靠到某区政府,与区政府合作到海南做公司。1988年去的,1992年公司就结束了,“其实运做时间很短,后两年是我一人在那里善后,打官司”。公司工资发到1992年底,然后他的档案被放到人才交流中心。按照传统的说法就是,他已经没正式单位了。

  不久他把档案放到一个同学的厂里,想节省点存档费。等到想起来去看看时,却发现工厂已经早就不存在了,而同学也不知道去向。费了很大力气,找到那个同学,才知道同学在家里帮他保存档案。

  从海南回来后,他“又挣扎了两年”,还是想去海南开公司,一直对那里念念不忘,可是都没能成行。

  1994年,国家改革力度加大,“我很受鼓舞”,于是注册了一家私人公司,经营范围很广。尽管自己当了老板,可一个雇员都没有。成本低,所以黄先生也经营得很随意,“东抓一把西抓一把”。“等于完全没做起来”,他承认,原因是“自己有些想法太天真”。

  期间,还有过几次经营尝试。与几个同学合开过商店、照相馆,或者因为经营不善,或者因为分配纠纷最后都不了了之。

  黄先生自己总结:“我下海后的经营都不成功,太理想化了。”

  因为这些不成功,黄先生后来很少做事,大部分时间是“在网上潇洒”,“看到很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包括我们的经历”。看的同时,他还做收集工作,然后“提供给想看的人”。他做得津津有味,并认为“很有价值”。

  他说自己很幸运的是,尽管没去做事,但生存问题不用操心,“住房、孩子都没问题”,“降低生活水平还过得去”,并且再过三年就可以领养老金了。这样他就可以做一些自己希望做的事。

  他说也听说有的同学混得不好。一个同学在得肝炎后被单位买断工龄,给了一万多元“踢”出大门。“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说,“我们这一代是步步都赶上了,现在为改革买单的都是这些人。”但是,他说自己不会像其他下岗的人那样愁眉苦脸,“比如知道养老金的事不可靠,可是个人不可能有改善的办法,所以调整自己的心态很重要。”

  记者采访后记:

  采访中,我发现被采访者都拒绝对我谈起过去的经历,无论是人还是事。有心理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只有心灵受过重创,伤口未曾愈合的人,才不能回顾过去。而且,受伤的程度和抗拒回忆的强度是成正比的。这些心理伤痕对他们今天的生活不可避免地产生着影响。那个特殊的年代以它特殊的方式造就了一代人。

  从有关人士那里,记者还了解到,因为当年高干子弟下乡者颇众,他们代表的是一千六百万知青中后来能够“出人头地”的那一小部分人。然而,更多的老知青现在是在社会底层挣扎、为稻粱谋:由于文革失学,这些人学历较低,文化基础薄弱,从当初下乡吃苦到回城待业再到晚婚、晚育、找房子,几乎各种人生烦恼都遇上了,如今又遇到了下岗潮,按年龄层的划分,下岗者最多的应该正是当年的知青。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5年10月上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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