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叶福芳
最近有两条新闻引起我的注意，一是某企业以庆祝故宫博物院成立80周年的名义，投资百万余元，复制了一批清宫秘藏窑瓷器，据说“历经半年的反复试制、试烧，终于获得成功”，不久将在上海展出。有关报道还意味深长地强调，这批仿宫窑“由故宫博物院科技部副主任等人监制，在故宫历史上也是首次”。
另一条新闻是，10月底在杭州举行的第六届工美大师展中，有一件“堪称国宝”的珍品——“金玉圆明园大水法”亮相。并在拍卖之前已经有一个评估价：2.33亿元人民币。它由80多位能工巧匠历经5年多时间方制作完成，非常奢侈地用掉60千克瑞士原产黄金，4300多颗宝石。如此耗费还嫌不够，又用了160多千克和田美玉制成它的骨架，外罩法国水晶罩子，底座用百年花梨木精雕而成，以美轮美奂来“充分体现百年沧桑”的主题。
表面上看，这两则新闻反映了我国工艺美术方面的“伟大成就”，黄金、宝石、美玉一勺烩，如进入商业运作也颇有卖点，一个是官窑，一个是圆明园大水法的微缩景观。两件宝贝还有一个相同之处，就是借皇上家的旧物，壮自己的胆子。
皇帝家的东西，现在归了人民，倒也不妨一玩。问题是，封建王朝都灭了近百年，为什么到今天还有这么多人对皇家的玩意儿如此感兴趣？戏说电视剧不够，还整出一些皇家玩意儿的复制品来炫耀一番，或送拍卖会叫板，让暴发户买进后显摆。那件大水法不久就要开拍，我真不知道会被谁拍走。
或许会有人说，官窑器也好，大水法也好，都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没错，但不要忘了，它们又无不例外地体现了帝王们的审美观念，并不能代表中国艺术史中最具活力、最具创造性、最有普遍价值的审美理论和艺术精华。封建帝王们玩东西有个特点，就是罗致天下宝贝，不惜工本，极尽工巧，繁复无比，在造型与图案中蕴含着专制统治的皇权意识，又往往寄托着腐朽的生命观，这样的文化载体，在今天有必要张扬吗？再说工艺美学，官窑的规整拘谨，其实严重阻碍了工匠创造性思维的发展，与民窑中所透露出来的天性意趣不可同日而语。大水法的制造理念来自当时的欧洲，以今天的眼光看，科技含量并不高，主要是体现皇家园林的气派，引进一点西方园林的元素。而且因为圆明园一把火，反倒成了民族屈辱的象征。这一点，“金玉圆明园大水法”的设计者又想到过没有？当本文刊发时，我得知这件“国宝”在10月30日的拍卖会上悲惨地流标了，起拍价8000万也没人要。
再说，这些宝贝都是复制品，制作者以嚼人家嚼过的馍为乐事，对于中国当代工艺的发展并无多大裨益。比方说，如今古玩市场上满地的复制官窑器，民间小窑里早就做得惟妙惟肖，一次次骗过专家法眼，还要你故宫出面监制吗？为什么工艺行里的一些专家、技师只知道一味模仿前人的东西？而送展国际比赛的设计作品与国际设计大师的作品没法一拼，常常铩羽而归，盖因为整体上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不足，长此以往，还谈什么民族复兴！
相关专题：新民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