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养殖发祥地”成贝类墓地

　　位于浙江沿海南部的乐清湾，自明永乐十年，滩涂贝类养殖即在这里兴起，乐清因而享有“贝类摇篮”、“海水养殖 发祥地”之誉，是中国重要的海水养殖基地之一。

　　然而，如今多种乐清湾的“居民”如对虾、花蛤、蛏子等越来越不适应这里的生存环境，东海优质海产品——对虾， 已完全不能在乐清湾生存，养殖场全部外迁……

　　□本报记者章再亮发自浙江乐清

　　4月22日，第37个“世界地球日”来临之际，记者在乐清发现：以海为生的养农们遭受着企业排污造成的灭顶之 灾。有“贝类摇篮”、“海水养殖发祥地”之称的乐清湾成了贝类的墓地。

　　百万珍珠蚌死亡

　　4万亩海涂遭污染

　　小船慢慢划进清江江心，江面上，拉着一道道拴着塑料瓶的尼龙绳。养农韩世忠拉起塑料绳，拎起网兜里放养的珍珠 蚌，伤感地告诉记者：自今年农历正月初七发现珍珠蚌陆续死亡到现在，养殖的130多万只珍珠蚌，近百万只死亡。

　　韩世鸿19岁就开始养殖珍珠蚌，曾被共青团浙江省委、浙江省科委命名为“浙江省青年星火带头人”，5年前，他 和陈青云等养殖户承包了这里1000多亩的江面养殖珍珠蚌，累计投资了400多万元。

　　江边，堆成山的死蚌发着阵阵腥臭。

　　按照市场价值，养殖5年多的珍珠，每颗可卖到7元以上的好价钱。眼看到手的收获，转眼间灰飞烟灭。韩世鸿20 来年养殖珍珠蚌的收入积蓄全部投到了这里，因工业废水污染血本无归。

　　乐清市海洋与渔业局在清江珍珠蚌养殖基地周边水域采集了8份水样，送到浙江省淡水渔业环境监测站检验，检验的 结果是：有7份水样PH值不符合《渔业水质标准》；另外，水样中氰化物严重超标，最严重的超过《渔业水质标准》的规定 7.34倍。

　　就在珍珠蚌开始死亡前的腊月廿七，当地村民发现，一大片污水从上游的乐清钻头生产基地流入养殖区域，而钻头生 产流程中产生大量的偏酸污染物和氰化物……

　　时间回溯到2004年12月6日，乐成镇等地的养殖户们发现：养殖的缢蛏苗爬出泥穴，无力返回进入泥层，有的 被海水冲走，有的残留空壳；泥蚶、彩虹明樱死在泥滩表层，有的开壳无肉，有的发黑；死在泥层里的白蛤，壳儿也发黑…… 而多数的养殖户在日常检查中，发现用网打上来的蛏苗已经死亡。

　　这次事件被有关部门称为“12·6事故”，事后统计，缢蛏、泥蚶、彩虹明樱等贝类死亡面积达3388亩。

　　2005年1月20日，盐盆陡闸入海口又出现贝类大面积死亡，涉及清江、乐成、蒲岐、南岳等6个乡镇69个村 。根据国家海洋局温州海洋环境监测中心的卫星测定，这两次事故贝类死亡面积高达43847多亩。

　　据官方统计，此次贝类死亡面积之广、损失之严重，在乐清市水产养殖史上从未有过。截至去年10月，死亡贝类合 计生产成本近5000万元，预计损失总产值1.2亿元。

　　是什么原因导致发生如此严重的污染事故？农业部东海区渔业生态环境监测中心、浙江省海洋渔业环境监测站，对乐 清工业园区的华仪、开喜门业等企业的废水处理系统和排出口排出的废水进行检测，结果表明：工业园区电器仪表、机械五金 类企业的金属表面处理、加工废水中锌和表面活性剂的共同毒性，是造成海涂养殖贝类死亡的主要原因。

　　浙江省环境保护科学设计研究院，对乐清经济技术开发区工业园区环境影响评价报告要求：因为园区外围就是乐清湾 ，区域养殖业发达，工业废水严禁未经合格处理外排。企业废水必须进行处理达标后经污水管网南排进入瓯江。

　　但是，工业园区的实际排污情况是：企业缺少污水处理设施，或设施简陋，废水大多没有经过处理，直接排放进入乐 清湾水域贝类养殖区。

　　1.3万养民之惑和15条冤魂

　　遭受损失的养殖户多次到市政府上访。2005年12月，乐清市政府决定对养殖户进行一次性资金补偿。

　　对于政府的埋单，养民们很是无奈。“政府的补偿，能补清被污染的海洋吗？”满身泥巴的养农王金顺从海涂赶回来 ，“污染的海涂还能再养殖吗？我们今后的生路在哪里？”

　　当地养殖户还担心，这次污染政府埋单，今后再发生类似情况又怎么办？乐清海洋与渔业局的工作人员不无担忧地告 诉记者：其他地方又有养农反映养殖海产品体内污染物含量增高、海产出现大量死亡现象……

　　据了解，乐清有1.3万多名渔业劳动力从事着鱼、虾、蟹、贝类养殖和海产加工等渔业生产。2005年渔业产值 10亿元，占农业总产值的50%。

　　业内人士不无担忧：将来失去生产资料的渔民，必将成为当地政府安排就业的沉重包袱。

　　横贯华一村的华秋河，全长3000余米，承担着两岸数千亩的水田灌溉重任。原先，村民们手持网兜就能捕获鱼虾 ，捕捉到三四斤重的淡水鲈鱼也是常事，现在的华秋河，却连水草都不长。

　　污染的恶性事件屡见不鲜：生产汽车电瓶的华宇电源制造有限公司致使盛岙村儿童铅中毒；温州农业龙头企业柳市镇 第一淡水养殖场的1.4万亩养殖水面被严重污染；翁垟工业区乐清市科力冷轧带钢有限公司将翁垟镇河水污染成血红色…… 而华一村的15条冤魂，更是增添了华一村的恐怖气氛。

　　华一村相继15人患上了一种怪病后死亡。村民侯川尧告诉记者：妻子郑蕊芬开始感到双脚不舒服，有几处起了红色 斑点，后来斑点成了肿块，肿块慢慢蔓延至双腿部，整双脚浮肿起来。后来到医院求治，医院检查结果是：郑蕊芬胃部和脾部 出现病变。后来，侯川尧耗尽家财仍没能挽留住妻子的生命。中年丧妻的侯川尧遭受沉重打击，3个子女只得辍学。

　　这些患病的村民有许多共同点：都是同一个村民小组的村民，都是双夏插秧后患病，都在同一区域的一片水田里耕作 过。

　　现在，村里还有4人患了同样的病症。到底是什么原因诱发这种怪病呢？医生根据死者的症状，认为可能是砷或有毒 重金属中毒诱发癌病变。

　　华一村在村民耕作过的“新丰电镀”企业所在附近水田里取得多个土样，送到北京国家农科院化验，结果是：土样里 所含的铜、砷、镉、锌等均严重超标，其中砷含量是土壤正常值的12倍。

　　之后，乐清市人民法院委托浙江环保局监测中心对华一村的水土取样化验，结果是：华秋河淤泥含铜超出正常值的1 00倍，砷、镉、锌等均严重超标，属于重度污染；华秋河河水PH值为9—12，碱性太强。

　　环保部门称

　　“环保监测情况还好”

　　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乐清环保局在华一村取土样水样化验的结论却是：华一村的水土没有受到污染。2006年4 月5日，记者来到乐清市环保局了解环保监督情况，留在局里的工作人员说，工业园区的“环保监测情况基本还好”。

　　乐清海洋与渔业局的一位官员提出质疑：污染物竟然直接排入养殖水域，造成海水污染和多起大面积死亡事件，有多 少污染物排入到乐清湾？环保部门是怎么履行监管责任的？

　　有关资料显示：乐清湾的水质日趋恶化，表明水质的10多个指标均明显超出正常含量，乐清湾的水质劣于4类水质 ，成为我国污染最为严重的8个近岸海域之一。

　　污染的水质极易引发赤潮，一旦爆发被称为“海洋火灾”的赤潮，将会使海洋生物大面积死亡，对生态带来毁灭性后 果。

　　在乐清，污水依然直排乐清湾，污染的事件继续上演着……

　　环境治理出重典

　　国家环保总局有关负责人透露：未来15年我国环境与发展的矛盾将更加突出。我国的环境污染未得到根本遏制，除 与经济结构不尽合理、投入机制不完善、科技产业落后有关外，监管能力薄弱和破坏环境者得不到应有的惩罚也有重要关系。

　　据了解，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检察院已经启动制定“破坏环境罪司法解释”，这将结束20年来“破坏环境罪” 没有司法解释、对破坏环境者罚款了事、很少追究其刑事责任的现象。有关司法解释中破坏环境罪的量刑标准为破坏环境者将 获刑3至7年。

　　2006年2月20日，国家监察部、国家环境保护总局出台了《环境保护违法违纪行为处分暂行规定》，对国家行 政机关及其工作人员以及企业的各类环境保护违法违纪行为和量纪标准做出了明确规定，如发现环境保护违法行为不及时查处 ，不履行监督管理职责、造成严重后果等行为，将给予警告、记过、撤职、开除等处理。

　　在监察部和国家环保总局联合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监察部副部长李玉赋指出，中国环境当前依然十分严峻，人为因 素是造成这种状况的一个重要方面。这主要表现在一些地方和部门重经济发展、轻环境保护，甚至还出台一些“土政策”限制 和阻挠环境执法；一些对环境保护负有监督和管理职责的部门及其工作人员不能严格执法、徇私枉法、失职渎职；一些企业违 法排污的行为相当严重；对环保违法违纪行为处理时存在着重经济处罚、轻纪律追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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