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美国之二：另类花无叶之“镜花”

　　女杰“孤鸣”是一颗正要冉冉升起的海归新星。孤鸣是顾岷的笔名，顾岷在成为女杰前，是美国爱城的家庭妇女。媒 体以“海归创奇迹，煮妇成女杰”为题，报道了大器晚成的孤鸣女士，如何走过先出洋后海归的曲折道路，终于化腐朽为神奇 ，再创人生辉煌。

　　顾岷回国不到三个月，就写出了两本几十万字的纪实小说。

　　第一本书是以亲身经历为背景的，《爱城的东方女人们和她们的男人们的关系》，讲述的是世纪之交，在美国东部小 镇爱城，一群来自东方的男男女女们错综复杂，起伏跌宕，有血有泪爱恨交织的故事。编者按特别注明：“本书内容全部属实 ，欢迎对号入座，如发现有不实之处，请指正，有重奖。”

　　第二本书，《绝非镜花水月》，作者的曾祖父是彪炳史册的清朝大臣，文学巨匠。作者以其家族历史为背景，讲述了 一百年来大宅门的兴盛衰退，悲欢离合。故事真实生动，扣人心弦。其中许多清代名人的真实经历属首次披露，具有很强的可 读性和研究性。是同类作品中难得的精品。

　　不到三个月，就写出了两本书，是够奇的了，但这个奇不足以使顾岷成为女杰的，顶多算高产作家。顾岷成为女杰， 背后有人策划。

　　快放暑假前，顾岷为了让身患癌症的公公在离世前，看看孙子孙女，提前十几天给孩子们请了假，举家来到中国。一 个星期不到，顾岷的公公没有什么遗憾地去世了。这么一趟目的单纯的探亲，给顾岷带来一个可以出书的机会。

　　顾岷爱写作。1977年恢复高考，选择专业时为前途舍兴趣的一念之差，让顾岷与文学失之交臂。顾岷入学后，还 为这事耿耿于怀，甚至想自杀。是写作拯救了顾岷，从那时起，业余写作一直伴随着顾岷。二十多年了，顾岷写出的字何止几 十万，但是却一言不发。寄出的稿件总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所以，当顾岷曾经的学生，如今国内颇有规模的点子公司的老总、出谋划策的高手，以经营理念大获成功的名人，表 示肯定能让顾岷出书的时候，顾岷喜出望外，感激万分，由衷地表示稿酬一分不要，全部由名人来处理。

　　名人愿意帮顾岷出书，并非为钱。因为顾岷老师，曾经是名人心目中的偶像，清秀可爱，带着山口百慧似的柔弱，却 能写出气势磅礴的文章。那时候是不兴姐弟恋的，那时候名人还是一个小顾岷七八岁的穷学生，对顾岷的喜欢只限于有事没事 往顾岷跟前凑凑而已。当名人在一个关系户的父亲的葬礼上，意外地认出关系户的美国嫂子，那个拖儿带女没形没体的中年妇 女，就是顾岷时，名人的眼睛潮湿了，心中有些东西在涌动，都说中国埋没了人才，美国还不是同样，十几年的功夫，名人由 穷学生而飞黄腾达，高不可攀的顾老师则成了无业游民。寒暄中得知顾岷在家务之余，还写些有感而发真情告白的小文章时， 帮助顾岷出书的话就脱口而出。出书对名人而言，是举手之劳，小事一桩。

　　本来挖掘人才，开发潜能，为企业起死回生出谋策划，为个人攀登人生高峰铺路搭桥，是点子公司的业务，是名人的 专长。但名人不打算向顾岷收费。当听到顾岷以全部稿酬作为回报的颇有女中豪杰气概的话时，名人相当震惊，震惊之余，一 个全新、大胆、超前、划时代的理念在名人的脑海里形成：海归创造奇迹，化腐朽为神奇，成功近在咫尺，造女杰靠点子。把 顾岷打造成女杰的想法，就这样产生了。

　　打造女杰的理念，是名人的专利，在获得全面成功前，当然要保密，商场如战场嘛。名人没有告诉顾岷，倒不是怕顾 岷泄密，名人有名人的考虑。在这个理念中，顾岷只要写书，捐稿费就够了，其余的就是名人要考虑的了。

　　安葬了公公之后，先生返美。孩子们像宝贝似的被亲朋好友挣来抢去。顾岷乐得清闲，终于可以有整块的时间，不受 任何干扰地安安生生痛痛快快地写作了。

　　两本书很快脱稿，名人先睹为快后，被自己的眼光所折服。书写得不错，但是名人的理念更不错，北美的家庭妇女中 ，一定有不少像顾岷这样的人才，她们的才华被家务所埋没，把她们从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个个都是女杰的料。她们离女杰 只隔了一层窗户纸。海归可以捅破这层窗户纸，回到中国，她们就是有钱有闲有权的全职太太，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提升自己成 为女杰。好摄影的办影展，爱唱歌的出唱片，会器乐的开演奏会，能说会道的做演说家，不过不是重返职场，妇女就业难，已 经是社会问题了，不能再添乱，而是要她们做女杰——把所得捐献给以帮助救助失去双亲的女婴、失去学校的女童、失去信心 的女青、失去职业的女工为宗旨的女杰基金会。基金会挂靠妇联，由名人担任基金会首席执行长官，捐款的女杰们为基金会董 事，这很公平，没有名人的点子和策划，哪个“煮妇”能当女杰？至于女杰的外子们，继续外在美，因为对外海归内在美的家 庭具有杀伤力的美女如云彩旗飘飘等问题，对女杰是不存在的，相反，常相守不如常相离，常相离才能常相思。在这个理念中 只有赢家没有输家，社会女杰名人以及女杰的丈夫们都能受益。

　　顾岷的两本书由名人出面找出版社、找编辑、找名流、找评论家、找媒体记者，还没上市，就被炒作成了震撼人心发 人深省的名作了。随着《爱》、《绝》的隆重推出，随着孤鸣女士捐款义举的广为流传，女杰孤鸣该闪亮登场了。千呼万唤， 女杰就是不出来。顾岷因故提前返美，带着她即将脱稿的第三本书《美国人中国心，中国人美国心》。

　　这是名人想到了却又疏忽了的。成功的炒作，女杰的光环，吓跑了顾岷。顾岷毕竟是过了不惑之年的家庭主妇。海归 是精英们的事，既无美国学历又无美国工作经验的顾岷不会跟着凑热闹的。顾岷记得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风暴席卷全国时， 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庭妇女，头脑发热，“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加入到知青的队伍中，闹得城镇居民人心 惶惶。“文革”结束了，知青返城了，喊口号的某某大娘，却成为“文革”闹将被隔离审查。这一幕当然不会重演，但顾岷本 分稳重，绝无招摇过市的胆量和能耐，顾岷有自知之明。

　　尾声

　　离秋季开学还有二十多天，蒋太太带着孩子们结束了中国的省亲，重返爱城家中。孩子们回到家里欢呼雀跃，蒋太太 也长长地舒了口气。

　　生活又回到了从前，除了购物外，蒋太太每天只有下午三点多在小学校门口等着接孩子的时候和外面的世界有所接触 。

　　偶尔也会有太太问蒋太太，知不知道有个海归女作家写了本关于咱们爱城的什么书，好像还有购书得奖什么的，蒋太 太很美国化地耸耸肩，于是就又有太太说，蒋太太的心被孩子占满了，哪有空地装闲事啊。蒋太太就笑了。

　　这年是大选年，蒋太太和大多数华裔一样，投民主党候选人的票，除了相同的理由外，蒋太太认为埃德华兹了不起， 有很高的道德水准。埃德华兹出身劳工家庭，靠个人奋斗跻身于富人圈后，不忘本，以帮助劳工阶层为己任。饮水思源，不忘 根本，把弱势群体的利益放在心上是道德的闪光点。

　　蒋太太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后，无论精英与否，都不忘记华裔的背景，以帮助华裔融入主流社会为己任，对另类包容 和理解。

　　蒋太太选民注册时使用的名字是Gu,Min。

　　如果妇随夫姓的话，蒋太太顾岷的姓氏应该是蒋顾氏。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6年7月下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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