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移民故事之十五：破戒

　　生孩子前，妈妈经常给我灌输坐好月子对一个女人的身体是多么重要的观念，给我列了众所周知的几大坐月子戒条。 虽然我对她所说的将信将疑,甚至还不时反驳她几句,但考虑到这是和自己的身体息息相关的问题,抱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 态度,准备按照妈妈的要求,安分守己地度过宝宝出生后的一个月。没想到妈妈的戒条在我还没离开产房就被破了一条，在往 后的一个星期内更是专门和妈妈作对一样,把所有的戒条通通废除了，罪魁祸首竟然是加拿大的医生和护士。

　　宝宝出生后，等医生帮我缝完针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护士扶我坐起来后问我感觉如何,我说还可以。她说那很好, 然后指着在产房里面的浴室对我先生说：“你扶她到里面洗个澡。”我先生一听,愕然万分,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让护士 再重复一次她的要求。护士又重新说了一遍。先生也接受了很多关于坐月子的教育,便对护士说：“中国人都说生完孩子后一 个月不能洗澡,实在不行得用加上姜烧开的水凉下来再洗，所以她现在不能去洗澡。”护士说那是在中国,现在是在加拿大, 刚刚生孩子的时候用力出了很多汗再加上到医院已经整整一天了,不去洗澡对身体不好,要先生必须带我去洗澡。医生也说要 去洗。先生看护士医生都说不洗澡不干净,担心给他们留下华人不讲卫生的印象,就同意带我去洗澡了。可怜我在产后一个多 小时,就被先生和护士像拎小鸡一样拎去洗澡了。护士亲自调了水温,还生怕我们不按照她的要求去做,在旁边监督着,一直 等到我洗完。边看边说：“不洗澡的说法是错误的,对身体是不好的。这里每个生完孩子的妈妈都要去洗澡。”她在我穿好衣 服后把我扶到轮椅上,推我到病房去。不知道是因为刚生完孩子还是洗了澡,坐在轮椅上我晕乎乎的。先生给我戴了一顶冬天 雪地外用的帽子，在有暖气的走廊上显得特别不相称，护士用很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如果在平时我肯定把它取下来了，但我觉 得刚才洗澡是对我身体的极大摧残,戴上帽子会让我复原。也盘算着下不为例,以后就要按照妈妈的说法去做了，可更夸张的 事情还在后头等着我呢。

　　产科的护士把我送到病房就走了。病房接待我的护士问我感觉怎样，我以为她只是关心问问而已,就告诉她感觉还好 ，她马上就说：“那就站起来走走,不要老坐着或者躺着,多走动血液循环好,身体就恢复得快。”说着伸手就把我扶起来了 。我只能听她的话站起来走动,走了两步觉得伤口很痛,想再坐下,护士却在一边看着我拼命说“good!good!”我 不好意思坐下去了,直到护士说可以了,我才到床上躺下。过了一会儿护士拿了一个冰袋过来,告诉我要把它敷在侧切的伤口 处,说是防止伤口肿痛的。我说肚子饿了,护士给我拿来冰的牛奶。我都照做和照喝了，反正妈妈说的少动,不吃冷东西,不 用生水洗澡在这里好像都是多余的，我也有过怀疑护士是不是拿我当实验品做测试，很想问问其他的产妇是不是有同样的待遇 ,但若大的病房三张床却只有我一个产妇，其他的产妇都在和我相隔十米以外的房间。吃着几乎都是冷的食物,垫着一个大冰 块,睡着软到可以把我嵌进去的床,过了艰难的三天,医生问我是否愿意再留在医院，我赶紧连连拒绝,逃也似地回家了。回 到自己的地盘总以为可以任我当家作主了,但上门护士的的举动再次破了坐月子中的一戒。

　　护士是在我回家的第二天来的,主要目的是看新生儿回家情况如何,产妇身体情况如何,照顾孩子的能力如何,居住 的环境是否符合健康标准。本来她做的一切都是好事,我不应该对她有什么抱怨，但她每次到我家都说我没开窗,空气不新鲜 ,要求我一定要开窗,而且亲自动手打开窗户。中国人坐月子有个说法是不能吹风,窗一开肯定就有风吹进来,温哥华四月的 天气说不上天寒地冻,也并非春暖大地。窗户一开就感觉到有一股冷气直灌进家里。如果按正常情况,她只到我家两次,那我 忍忍就过去了。但因为儿子出院后两天一直没大便,黄疸比较严重,她很担心,几乎天天都往我家跑,一进门就开窗,还不忘 教训我几句，直到她走后我才能关起来。她每次都会停留两个多小时,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尤其是在她走后我不明原因地 发烧后,更觉得她的行为实质就是不尊重中国人的习惯。

　　我总觉得黄色人种和其他肤色人种的基因有所不同,基因不同就应该会导致人的体质不同。中国几千年沿袭下来要坐 月子的习惯不能单纯用愚昧贫穷来解释，一种习惯的形成总有它存在的道理，即使有的地方看起来不是那么科学也不应该全盘 否决。而加拿大医生和护士的做法有点死板,忽略了产妇的体质,都按照西人的体质去要求，实际上不符合个体差异的情况。 西方人通常在生过孩子两三天后就龙精虎猛,基本可以跟平常一样生活，而中国人绝大部分还是力不从心。

　　我现在很后悔当初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去做,很想知道如果我坚持了,是否会引起中国和加拿大之间的外交风波。两 个月前，加拿大和菲律宾就因为生活习惯问题产生了外交风波，起因仅仅是在加拿大的菲律宾裔小孩在学校用餐没有按照加拿 大人的习惯使用刀和叉,而是用了勺子和叉。

　　就读于蒙特利尔市一间小学二年级,七岁的菲律宾裔小童卡加多克因为在学校集体就餐的时候使用勺子和叉子吃东西 ，被管理人员以不守规矩为理由强迫与同学分开到另外一张桌子上独自就餐。这样的处罚至少有十次，被惩罚多次后孩子在就 餐时显得紧张尴尬，其母亲向该校的校长查询事情真相，校长的回答是：“这是加拿大,到了加拿大生活就应该遵循加拿大的 生活习惯。”还说卡加多克吃饭形象太差,就像没教养的孩子。而菲律宾的就餐习惯是用勺子，在加拿大的菲裔团体非常愤怒 ,认为这是种族歧视,向该学校的理事会提交检举信,要求处理校长和管理人员。消息传到菲律宾,更引发当地人到菲加拿大 领事馆外抗议。

　　事情还在处理中,但我相信加拿大法律会给小卡加多克一个交代的。因为同样是习惯问题,另一个小男孩在经过五年 的等候,终于得到了公平的对待。

　　虔诚的印度锡克族男教徒按照传统是要随身配带刀具的，十厘米长的刀具在锡克教信仰中代表“慈悲之剑”,是教徒 必须随时携带的。在蒙特利尔公立法语学校就读的锡克族男孩在上学的时候一样佩戴刀具。一次他在操场上活动时不小心将藏 在身上的刀具掉在地上,引起了学校的关注,要求他不能再佩戴刀具上学,否则不能到学校。忠诚的他不得不选择离开学校， 引发了学校安全与宗教信仰的冲突的争论。锡克教教徒认为这是对他们的不尊重,向魁北克法院提出诉讼。法院当时判定这名 锡克族的男孩可以佩戴刀具上学但要求把它藏在衣服里面。学校和很多家长对此判决不满意,很多家长还把孩子留在家中以示 抗议。于是魁省刑事庭推翻了原来的判决，坚持认为社区安全高于一切，在法院看来，配戴刀具违反了绝不容忍任何类型武器 的校规。后来案件到了加拿大最高法院,最高法官以八比零的绝对优势判定锡克族人可以佩带刀具上学。并称，这是尊重锡克 族裔人的宗教信仰自由、遵守人权法规定，不得再起争议。

　　加拿大是一个融汇多国文化的国家,国家的法律保护不同文化背景的群体的生活习惯,只要不违反法律,可以遵循自 己的所有行为习惯,任何人不得加以干涉和歧视。我生宝宝的时候对加拿大了解得太不够了,现在觉得当初根本就不必要在乎 别人怎么看待,应该坚持自己认为合适的做法。

　　发烧过后，我心里有点后怕,担心不听妈妈的话真的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在过后的日子我循规蹈矩，基本都按照妈 妈的指示去做,每天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吃同事做的姜醋,用姜水洗澡,不吃冷食……

　　广东人有在月子里吃姜醋猪脚的习惯,认为姜可以驱寒,甜醋可以清恶露。我的朋友知道我去了医院,就给我做了一 大桶，出院后我天天吃,觉得味道很好。还有很多补血的中药,比如阿胶、红枣等也是天天都吃。在二十天的时候，实在受不 了头发的味道,煮了一大锅姜水洗头，本来身体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结果洗过头后马上觉得很虚弱。后来到妈妈班聚会的时 候和其他的华人妈妈谈起坐月子的问题，发现所有的人都没认真按照国内的惯例去坐月子,有一部分人因此觉得不舒服,有一 部分人没感觉。有个妈妈居然在二十六天的时候带着宝宝去UBC的海滩晒太阳,吹海风了，但她也一样不敢沾凉水。看来所 有妈妈都是中西结合度过头一个月。

　　先生原来在家务方面基本一窍不通，特别是做饭。因为家里没有人过来帮忙，他不得不承担起照顾我的责任。虽然在 加拿大生孩子不能像在国内那样有月嫂保姆还有父母照顾，我们俩都辛苦，但这经历让我们感受到同心协力的价值。

　　(请看下期：我的移民故事之十六)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6年7月下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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