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座老房子

　　2005年11月2日，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日子，我们要签合同，拿钥匙，从此就拥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第一 栋房子。

　　看房

　　话说，看到这所房子是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了，老公偶然在报纸上看到售房小广告。房

子位于临近意大利的小村子丽德 ，老公的妈妈来自这个地区，小的时候他经常去舅舅姨妈家帮忙，他们有一个小面包房。两年前，我们去意大利的路上还去看 过正在被翻修的面包房，当然房主已经不知道是谁了。

　　负责代理销售的密施卢夫人，是房主家的一个儿媳妇。房子则是五个老头老太太兄弟姐妹的共同财产。

　　密施卢夫人带领我们参观房子，一边介绍房子的历史故事，一边说，婆家卖房子完全是因为几个老人对于庞大的家族 房产无从照顾，这栋需要花很多功夫整修的房子当然被列为首要被处理掉的对象，所以价格非常诱人，仅开价13万瑞郎。当 时，对于我，完全无法估计13万瑞郎跟房子的价值有什么关系，只知道，这个破房子，除了几个房间还能称作“房间”，其 余的我能找到的最贴切的形容词是：地道战。这边儿进去就不知道从哪边儿能出来，房间东一个西一个，大小楼梯前前后后的 ，无论如何在我的头脑中形不成一个概念。但是，我们双方好像挺投缘，整个过程非常愉快。

　　回到家，老公立刻投入紧张的研究分析工作，捧着图纸“盖”上透明纸量量画画，不多时已经整理出来一套透明纸的 图。把透明纸罩在原图上开始讲解。原来，主体是三层的楼房，旁边紧靠的是两层的牲口棚。那些隔断木头墙，拐来拐去的楼 梯，都是从前为了多找几家住户而打开的隔断，跟房子的整体结构完全没关系，房子是可以被拆成干干净净的大空间，根据未 来的需要重新布局的。而且，做隔断和楼梯的都是上好的松木，几扇门都是胡桃木的，通过整个房子的石质壁炉及烟道，全部 经过岁月的考验，房檩上分明刻着1760年！

　　牲口棚是房屋主体旁边连着的一个从前用来存放牲口和草料的农舍，石头的基础，木头的墙体，屋顶和主体一样，是 在木头框架上一层层叠起来的天然石材屋顶。石头墙上的透气孔看起来分明是地道战的枪眼。老公的勘探结果是，这间农舍的 二层楼面跟主体刚好在同一个水平，所以未来是可以打通连在一起使用的。

　　两栋楼的后面还有一个不算很大的花园，当然目前被邻居种上蔬菜水果，待我明年收复失地，也整一个自己的“花果 山”。

　　如此，这个价值13万的产业原来居然包括：占地面积596平方米，可使用居住面积700平方米。

　　对于老公这个旧房改造专家来说，这当然是个天大的惊喜(他曾经在政府部门专门负责历史遗留建筑物的翻修改建规 划设计工作)。我这个外行也被他说得两眼放光，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花园洋房，自己徜徉在樱桃树躲躲闪闪的光影里，随手摘 一个新鲜的番茄，一口咬下去汁水泗溢，转身一个猛子扎到泳池里解解暑气……

　　借钱交首付

　　老公抄起电话请密施卢夫人带我们再看一次房子，确认几个疑点。

　　第二次去看房，特意邀请了心潮澎湃的婆婆同行，虽然离得不远，但是婆婆已经几十年没有回去过了。一见到密施卢 夫人，婆婆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询问自己还记得的家族情况，得知自己的老朋友在山脚下开了间小餐厅，看完房就直奔餐厅会朋 友去了。这是后话。

　　且说这第二次看房，更坚定了老公的买房意愿：坚实的房屋基础，完好的结构，足够大的面积。老公还特意到当地的 居民管理处去询问了当地的地价，原来这个价格只够买下那块地的，地上建筑物相当于白送。真是个天大的便宜。

　　当我们正式跟密施卢夫人谈购买意向的时候，密施卢夫人也很爽快，当即给我们1万块的折扣，12万瑞郎成交，但 是正式付款签合同的日期要在1个月之内。

　　决定买房，是件大事，是否有钱买房，才是事情的关键。

　　我们这几年，因为投资方向有偏差，所以口袋空空不说，还欠了一大堆债，买房？拿什么买？没有其他的办法，撕下 脸皮，借吧。

　　其实，经过了几年的艰苦困境，我们周围的所谓朋友已经被我们“检验”得所剩无几了。剩下的都是可以上得了刀山 入得了火海的患难之交了。说到买房子，我们刚刚回来时间不长，百废待兴，首期2.5万瑞郎的现金又有谁敢借给我们呢？ 情急之下，只能求助老爹了。

　　老爹是百分之百的中国知识分子，老老实实为国家贡献了一辈子，改革开放才开始壮着胆子干私活赚点外快。家里存 下的钱都是省吃俭用的辛苦钱，每一次知道我们有困难爹妈都毫不犹豫地尽量帮助，这一点让我和老公都觉得没齿难忘。老公 甚至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为爹妈幸福的晚年努力工作，让他们有机会环游世界，并在瑞士自己的家里幸福生活。

　　这一次，还是爹妈挺身而出，一大笔钱一星期就到了瑞士的账户上。想想自己把爹妈的老本都折腾到了瑞士，立刻觉 得身上的担子无比沉重。

　　贷款

　　虽然有了首期房款，还得有银行的贷款。

　　村里就有一家瑞士本地银行，第一次面谈就很顺利，他们非常了解这栋房子的价值，所以这点贷款不在话下。本来以 为可以就此优哉游哉了，没曾想，几天之后收到银行的通知，需要我们补充一系列材料，其中包括工资单，雇用合同，保险单 等等。我们刚刚回瑞士没多久，老公的新工作也才刚开始，房子放在我的名下，他的工资，合同也帮不了多少忙，我们当然没 办法拿出这些材料。新的问题又摆在了眼前……

　　老公一口气跑了四五家银行，结果都是一样。刚刚看到希望的我们几乎再一次被挫折击倒。

　　老公有一个做保险的朋友，关键时刻给我们提供了详细具体的建议。

　　因为房子放在我的名下(这个另有原因，几句话解释不清)，所以我的背景资料需要完备可信，这是说服银行我们有 长期稳定的收入可以还贷的关键。

　　首先，需要以我的名字成立一家公司。我是外国人，不具备独立成立公司的条件，于是老公的另一位朋友挺身而出， 充当临时合伙人，几天之后放弃股权，我就成为惟一法人代表。同时，我作为自己公司的雇员，从公司领取工资，同时上缴相 应的税金和保险。当然，朋友花了将近3个小时，为我量身订制了保险内容和金额，做到必须交的肯定涵盖，但是都是最低百 分数，自选项目根据回报率进行挑选做到最大利益化，并且为房子制定贷款风险保险，一旦还贷有困难，保险公司负责偿还， 房子还是归我。

　　朋友既然帮忙就帮到底，亲自跑着找自己熟知的各银行的主管商谈对策，还请人家吃饭。呵呵，这点倒跟我们中国人 的做法挺相似的，看来世界大同啊。

　　又经历了一家又一家银行，终于，BankCoop松口了。主要因为老公刚刚开始的房地产公司的工作，新的项目 不断出现，买卖，新建，都需要经过银行，BankCoop希望因此能拿到这些项目的经办权，所以一口答应了我们的贷款 请求。

　　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原本想在老公9月13号过生日之前搬进新居的，被贷款的事情这么一拖就到了10月份。

　　签合同

　　密施卢夫人要出门度假，所以提出10月20号左右签生效合同，老公也同意了。但是回家一计算日子，发现当时月 亮会正好呈下降趋势，也就是由圆变缺的阶段，从星象来说不吉利，于是再次跟密施卢夫人拖延时间。现代社会相信这些星象 学说的年轻人不是很多了，所以老公的请求很容易就被密施卢夫人婆家的老人家们，也就是房子真正的主人，同意了。

　　终于盼到了11月2日，全家人穿戴整齐，早早上路，先去银行提取现金，然后准时在10点半赶到律师办公室。不 多时，房主在密施卢夫人的率领下也来到律师办公室。大家寒暄落座，我也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一家人。

　　房主为兄弟姐妹5人共同担当。其中一个在售房过程中去世，还好这位是个修女，生前没有留下子女，所以房子继而 由剩下的4个人继续担当。这也是我们幸运的一点，如果去世的这位有几个子女的话，是会由子女来继承的，那么其中任何一 个子女不同意出售或对价格有异议的话，我们都还得多费些周折才行。

　　出现的这几位房东，乍一看，简直就是国内说的老袒儿。着装土气，行为拘谨，连手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再看看密施 卢夫人，手里拎的是路易威登、脚上蹬的是费尔加莫、手上戴着欧米加、写字用着万宝龙、座驾是奔驰320……不知道像她 这么讲究的人是怎么嫁给这个农民家庭的。

　　也幸亏有密施卢夫人在场，周旋在几个农民当中，用他们可以听懂的方式解释房屋买卖合同中的条款。看来密施卢夫 人在这个家庭中还是有相当地位的，没花多少力气，几位老人家就只剩点头的功夫了。

　　首款说好了付现金，之前我们为表购房诚意，已经付过1万块定金，保存在律师办公室，这次再加1万5瑞郎。律师 开始数钱的时候，几位房东在咔咔作响的现金面前开始感觉放松了，每个人的眼睛都盯在律师的手指尖上，房间里出奇地安静 。

　　终于清点完毕，一分不差，几个老人家跃跃欲试，看得出都希望崭新的钞票直接进到自己的口袋里，但是有碍于情面 ，不想让我们看到“就地分赃”的情景，假惺惺地互相推脱了一番，结果全部现钞被其中一位代表存留。

　　至此，大家终于都松了一口气，几位原房东放松了坐姿，闲话也开始多起来，我这个新房东小心翼翼地收藏好房子的 钥匙，此时律师端来葡萄酒和杯子，他们庆祝得钱，我们庆祝收房，大家庆祝交易成功。

　　送走原房东，律师挽留我们，道出心声，这所房子你们买得实在太值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买卖，祝贺你们。

　　为此，我们再次光顾村里一家被高米勒评为17颗星的餐厅，庆祝我们终于拥有第一所自己的“豪”宅。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6年10月上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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